第41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㈡
作者:
尓冬晨 更新:2021-10-21 00:18 字数:2440
萧姝与杨广隔几坐在亭中,两人互相沉默的对视了半天,萧姝眼里毫无掩饰流露出点点哀伤,而杨广却是几分压抑的戾气。
在亭外曲桥上侍候的随从云书和尉迟琼华见此,都不甚理解晋王夫妇身为夫妻怎还对话都有弦外之音的样子。
虽不说话,可他们这样眼神之间的博弈交流无声胜有声。世人都说夫妻间当一体同心和举案齐眉,正如清晨时分的日月遥遥相对而又永恒;可萧姝却觉得眼前之人一切行径越看越不真诚,正如他的说过的话和脸上的笑容,总有几分虚情假意之感。
许久以后,黑夜悄然而临,天际弦月如勾,几许繁星伴冷月,一阵凉风轻尘埃。侍女云书见状机敏地走进亭我可以点起白烛,她这才发现,晋王夫妇四目之中原来的情感变了,哀伤与戾气均荡然无存,目光变得温和不已。
“记得新婚之夜,你曾说过你愿与我同甘共苦,如今是否算数?”杨广终于面色温和,替萧姝茶盏里倒了香料与茱萸,打破尴尬又道:“以前你不惯饮我北地之茶,如今该习以为常了罢。”
若是以往刚嫁给杨广时,萧姝必然对这种话觉得没问题,只是些奇怪与震撼罢了;可今日再听,她不仅不奇怪,更不会震撼其内心。
如此,萧姝释然地笑了笑,回道:“自当算数。”
一阵春风吹过来,杨广鬓角的碎发跟着飞扬起来,他终于决定对萧姝吐露真言,淡然道:“阿姝,说实话罢,我自认为我优秀于太子,可却因比他小两岁便低其一等。是故,我不甘心,我想与他争一争。”
“所以,殿下是要我相助吗?”
萧姝浮在心里的愁云立刻没了,因为杨广倘若真有鸿鹄之志她应该欣慰,而她更欣慰的是杨广终于肯放下面具坦诚相待了。
其实杨广之所以如此与萧姝道出真情实况,也确实是他把她当可以相扶相持的妻了,正如萧姝所说‘夫妻之间不该遮遮掩掩,亦更不该不坦诚。
况且若能说萧姝加入,夫妻合谋也可事半功倍。
杨广一手撑地换了个坐姿,端起眼前这盏浊酒道:“昔魏文帝与司马懿为谋与子建争魏王位,争位期间整座许都血雨腥风尽是尔虞我诈,很是令人发指。不知夫人畏惧吗?”
“历朝历代哪位皇帝不是以阴谋诡计上位,见多了也就不该畏惧了。”
萧姝思绪片刻,瞥了眼亭外的侍女云书,高声又道:“周静帝何以禅让大隋朝,其中缘由我虽不详知,可殿下当年参与其中,应当十分清楚。”
看到萧姝有神态微妙变化,杨广心中当即一片快意,可他怕萧姝意志不坚,随即左思右想,再道:“是啊,胜者为王败者寇。不过如此说,所以夫人是愿意相助为夫了?”
如今和杨广打开天窗说亮话,萧姝深思熟虑以后突然发现与他狼狈为奸也不错:倘若杨广大事成之,自己也跟着增光添彩地位高升,这倒真不失为一条好去路。
而且,萧姝再想想隋国一统南北朝是早晚之事,而她父亲梁帝萧岿如今身体每况愈下,隋国便将梁国控制得更加形同虚设。如此下去梁国必在陈国之前被灭或被废,若没有好退路,那兰陵萧氏在中原五百年的家族荣耀,也就此毁于一旦了。
“虽然我与父兄有隔阂,但始终我是萧家人,不能忘本。”与杨广交换了一番眼神,萧姝揉了揉抬手太阳穴,黛眉一扬,低声道:“只要殿下答应保我萧家日后安定,我愿以萧家全族之力襄助。”
萧姝再加设想若是杨广做了太子,自己不出意外便是太子妃,再等二圣百年以后,那杨广做了大隋皇帝,自己便是大隋皇后。这样萧家便可于世间门阀家族之中傲立云端,萧家之荣耀亦能继续延续了。
顷刻间,杨广听到萧姝这番话立刻眼前一亮,霍然挺起身板,又斟上两盏浊酒,声音清朗道:“你这话说得,我若可以入主东宫,自少不了萧家沾光。”
随后杨广伸手解下腰间宫绦,慢条斯理串在两个这酒盏耳眼里打结系上,又拿过其中一只酒盏递给萧姝,难得一片真诚,眯着眼喜笑颜开道:“今日是你生辰,那为我们就以此作合卺酒饮之庆祝,再见证自现在起共谋千秋大业。”
“喝过一次了,再喝便是重婚了。”正当萧姝话音刚落,陡然间一道寒光闪过她的眼眸,那尉迟琼华突然自腰间拔出一把短刀要刺向杨广,吓得她容颜失色。
“夫人,我尉迟琼华说过,我杀得是大隋皇帝,而你说过会助我。既如此,我便就此报仇雪恨,也不劳夫人帮助了。”
萧姝之前虽不怕尉迟琼华,但那是没有拔刀相见又有众宿卫随行保护,可如今她面对着狰狞的双眸和刀光相逼,遂也怕了。
说着萧姝面如土色,畏怯地摊着身子仰头向后退了几步,又向杨广高声喊道:“殿下,她是前朝余孽!”
“大胆反贼,竟敢刺杀晋王和晋王妃!”然而就在此刻,那身着男装圆领袍的云书却以飞速持剑而对向尉迟琼华,杀伐之气油然而生。
语毕之后,萧姝和杨广只见这云书与尉迟琼华在曲桥上刀剑相见。起初尉迟琼华以短刀近战连连深入云书,杀得云书节节退后。
可正当尉迟琼华喘气之间,这云书一个闪退与其擦肩而过,随后立即回过身纵身跳跃出脚踹掉尉迟琼华手中短刀;稍顷,云书又抬手横扫剑头促步将尉迟琼华逼在木亭顶梁柱上。
见尉迟琼华被制服,萧姝便也就此放下心来。只是方才那场对战,当真是教她感到精彩绝伦。
“云书,你是皇后派来保护我得?”
深居在宫中的宫娥竟然一身功夫,倒让萧姝差异;但细想之前所发生之事,萧姝觉得大抵是皇后派来保护她的。
然而一直在原处坐如泰山的杨广见这般情景,却是向云书道了一句诛心之话:“是皇后派你来晋王府观察我们夫妇得罢。可如今你知道了这些,是否会去禀报于皇后?”
这云书听问并未立刻回答晋王,而是解下宫绦先将尉迟琼华双手捆了,才收剑面向晋王微微行礼,坦率道:“殿下既知,那这事便全在于奴婢。”
“不对,这事在于我。”
杨广说着扬唇一笑,桃花眼里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又瞧了瞧萧姝,温声之中却似含他意,平常声道:“听闻云书你是南兰陵人,家中不仅有老母需赡养,还有一兄在梁军当兵。是以,我前几日已叫王妃写信去梁国,令梁国地方官员包了你母兄的衣食住行。这样你便可以安心在隋国当差,无后顾之忧。”
这云书听话顿时呆立在地,过了一会醒目后又看到晋王妃原本清澈的双眸里和晋王一样也是泛出几分阴幽之色,当即感到自己已被这对夫妇裹挟恐吓。
在衡量眼下与以后利弊以后,云书终于决意跳上晋王的贼船,持剑单膝跪地偏过脸去对晋王夫妇道:“此事但凭殿下和夫人裁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