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更过半，大宫里一片昏暗，刺骨的寒风吹得众人举步维艰。
  “启禀皇后殿下，在清凉殿宫娥寝房中发现明玉睡铺下有两包藏红花。”尚宫马称心领着两名宫娥扯着明玉将其摔倒在地，神色严肃地对独孤皇后行礼道。
  彼时，被传召来的众皇家女眷井然有序地鱼列进入至长秋宫正殿，她们低眉埋首站在殿内两旁，而内心早已被独孤皇后不怒自威的仪态所震慑到忐忑不安。
  见状，独孤皇后起身离席，目光陡然转向明玉，挑眉低音道：“明玉，你可知罪。”
  “皇后殿下容禀，奴婢委实不知这藏红花从何处来！”
  明玉双膝跪地伏在地板上声音颤抖着，恳切的言辞看似不像说谎。
  稍时，明玉顿然挺起身板转向主子——晋王妃萧姝，稚嫩的脸颊两旁流着泪水，她抽泣着说：“夫人，明玉自梁国入隋以来，一直忠心耿耿，怎会害您呢！”
  看着明玉在独孤皇后面前泣不成声，萧姝眼中间闪过一抹泪光，又深深长吁了几口气，随后缓步走出人群中向独孤皇后行礼了一礼。
  明玉所言绝对不假，她之忠心绝对天地可鉴；可是是谁要来害萧姝，又来栽赃陷害于明玉？
  “阿家容禀，此事儿媳亦不知情，至于实情如何。但凭马尚宫及内寺伯公断；若当真明玉所为，便劳烦阿家宫规处置，儿媳绝不袒护于她。”萧姝离开女眷席位，面向独孤皇后行了礼，又黯然失色道。
  正值萧姝话音刚落，马尚宫身后一名妙龄女官站出来狠狠瞥了一眼明玉，向独孤皇后行大礼，言辞铿锵有力道：“启禀皇后殿下，奴婢原清凉殿掌记，后因掖庭调动至尚宫局提任六品典记，今日明玉下药东窗事发，奴婢不得不说出之前所见所闻。是故，还请皇后殿下容禀！”
  听到这位典记所言，周围女眷也发现此事绝不简单，可能极其惊心动魄震惊宫闱呢。
  独孤皇后不急立刻回应，而先望了望萧姝，示意左右宫娥为晋王妃搬来胡凳坐下，才甩袖背对众人双眉蹙起，似是心累道：“此事到底如何，快快禀来罢。”
  “启禀皇后殿下、晋王妃，明玉下药是受东宫云昭训贿赂指使，不信可询问云昭训侍婢。”
  这典记喘了一口气，转首仰视太子妃身旁的昭训云承欢，又续言:“皇后殿下治宫严谨，谅她亦不敢冒险说谎。”
  听典记言，侍立在太子妃身后的云承欢当即花容失色，瞳孔霎时间放大几倍，抬手骂咧道：“你这田舍奴，简直胡言乱语！我身为太子侍妾，向来行事光明磊落，又岂会无故害她晋王妃！你说话要讲良心！”
  稍时，云承欢又扯出身旁宫娥，慌张地质问道：“你说，我可曾有意迫害晋王妃，又指使你贿赂清凉殿宫娥下药害她！”
  众所周知，云昭训虽说家道中落出身不好受人看低，可她有心进取向上以便在东宫和隋宫有一点尊严；但说她为人险恶有心迫害他人，那真是不可思议。
  而且还是迫害与她进水不犯河水的晋王妃，真是教人疑惑不解。
  “奴婢……奴婢……”这小宫娥看似惊慌无比，一脸懵懵懂懂地神情看了看周围人，才挣脱云昭训束缚噗通跪在地上向独孤皇后磕头，道：“殿下！皇后殿下，奴婢也不知是昭训害晋王妃。奴婢只是按昭训指使每隔一月潜入清凉殿予明玉这藏红花融入晋王妃日常药膳中，至于其余之事，便不知情了！”
  “你放肆！小小宫娥竟敢诽谤昭训！”突然，一言不发的太子妃一阵怒声宣泄而来，惊了其他女眷，也惊了独孤皇后。
  看到独孤皇后面色怒气渐盛，元惠文似是在思考着何事，稍时才自坐垫上起身，神色看似忧心如焚，恳切道：“启禀阿家，儿媳方才是情急之下才不得已冒犯，请阿家恕罪。”
  元惠文又看了眼云承欢与萧姝，在宫娥示意下与萧姝相对而坐在胡凳上，她又愁云满面，以袖擦了擦脸颊。
  见独孤皇后欲开口，元惠文抢先皱眉望向独孤皇后后，又为昭训开脱道：“承欢妹妹一心侍奉太子殿下，她怎会去有二心去害晋王妃呢。就算承欢妹妹与晋王妃素日可能不睦，可她心性纯净，绝不会耿耿于怀，更不会去用毒计谋害晋王妃的。”
  太子妃所言众人虽不敢当着独孤皇后面赞同，可内心却已和她一样观点；因为倘使依着云承欢，她只会正大光明地去谋害晋王妃，暗中算计这委实不像她一贯作风。
  可，万一她心智开窍，读了《吴子兵法》或其他史书了解历代宫闱秘闻，学会阴谋诡计呢。
  “罢了，文儿你一向不善掩饰，休得再为这贱人开脱了。”
  独孤皇后理了理身上这件赤红花鸟纹麻布大袖衫，峨眉扫了一眼众人，走回皇后宝座上，眼里透着无限的怒火，和无奈。
  “看来去岁，我教云昭训手抄曹大家之书《女诫》以此反省而恪守妇德，并无作用。”
  “小贱蹄子，我素日待你不薄，凭甚如此害我！”
  云承欢大步冲来，一把扯起侍婢衣襟又道：“你猪油蒙了心，说这些违心话，是要遭天谴得！”
  独孤皇后望着殿下那座铜质四足方炉里噼噼啪啪燃着的煤炭，深思熟虑的模样亦让人敬畏不已。
  过了半晌，独孤皇后才开口冷冷道：“一，将明玉连同昭训侍婢一同发配内侍省杖责二十，受刑完毕后明玉领了这月俸禄，遣返梁国。二，而昭训侍婢则逐出京畿，永世不得为宫中所用。三，此事有毁皇家清誉，今日当值女史不得将今日所见所闻记录在册，不然如同她们二人一般待遇。”
  说罢，独孤皇后大袖一挥，令马尚宫将这两人带出了殿外去；至于云承欢乃皇家女眷，即使犯错宫人也无权处置，自当立交由太常寺宗正卿处置。
  看到这两人被马尚宫的属下拖出殿外，不仅萧姝面色憔悴，一下摊在地上的云承欢也霎时间全身无力，憔悴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