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我父亲怎么样了！”
  “放我出去，我就告诉你。”
  “不可能！”
  “很好，那就让你的父亲给我陪葬吧。”
  “你这禽兽。”
  愤怒冲上了唐赛儿的大脑，她渐渐丧失了理智。她已经拔出了佩刀，想要掀开地板一刀将奸人砍死。
  胡烁拉住她的胳膊，给她打手势。示意她先安抚好自己的情绪，不可冲动掉入陷阱。
  胡烁轻声道：“先假装答应放他出来，打探清楚令尊情报后再杀他不迟。”
  唐赛儿吸了两口气，将心情平复下来后说道：“我的父亲现在在哪里，你说出来后我便放了你。”
  “在牢狱里。”
  “我父亲为什么会进牢狱！”
  她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歇斯底里狂喊起来。
  “我已经告诉你你的父亲在哪了，现在请你兑现你的诺言，放我出去。”
  李慈的声音中暗含一丝得意。小丫头已经掉坑里了，现在是我掌握主动权。
  他知道为了打探出父亲的准确消息，唐赛儿肯定会求自己。
  和我斗？你还差得远。
  “休想！”
  李慈嗲着嗓子说道：“哎呀，有人陪葬的感觉真好。这是王公贵族才能享受得到的待遇，没想到我李慈也有这么一天呐。”
  占据主动后，李慈的心情也不一样了。他开始把玩着手中的一块宝玉。
  摸外形，是一个手镯，摸起来像是辽东的岫岩玉，手感冰凉滑润，使劲握了一会儿，玉反而微微有点发热，但是又有一丝凉意。他用舌尖轻舐，有点涩。真玉无误。岫玉通常五彩斑斓，含有很多颜色。不知道这一种是黄？是绿？是青或是碧呢？
  头顶上传来声响，他将玉高高举起。
  地砖被掀开，光透了进来。原来是浅黄色，做手镯可惜了。
  唐赛儿直接跳下去，一脚将手镯踢飞，摔在地上碎成两半。她用手将李慈提起，像抓小鸡一般简单。
  “我的父亲现在怎么样了。回答我！”
  “你发誓不杀我，我就说。”
  “我唐赛儿对天发誓，如果我杀了你，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好！你唐赛儿素有侠名，说得出就要做得到。”
  “我岂会和你这种人一样无耻？”
  李慈拍了拍唐赛儿的手，示意她将自己放下来。他落地后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慢悠悠道：“我给那德州马驿丞写了一封匿名信，检举你父亲唐老爷子是燕军内应，妄图里应外合攻破德州。你若现在赶去救他，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你的话说完了？”
  “我只是写了封信，驿丞会不会相信，你父亲是否下狱，这些情况得靠你自己去查探喽。那么，我先走一步。”
  李慈转身，还没抓稳梯子便感受到下半身的剧烈疼痛。
  “你……”李慈愤怒的看着唐赛儿。
  “我没杀你，只是砍断了你两只腿而已。我也答应要放你出去，你现在可以走了。”
  大量失血让李慈陷入昏迷状态，他不停的谩骂，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死去。
  “人渣就是这个下场。”唐赛儿回到地面，用刀把溅到血的衣服全砍下，随便打了几个结就要前往德州。
  胡烁拉住了她：“若令尊真被关在牢狱里你怎么救？击鼓鸣冤吗？此事需要从长计议。”
  她甩开胡烁的手：“没有时间让我们从长计议，你们读书人就是麻烦。德州有我很多亲友，先一起去找县令讨个说法，实在不放人就冲进去一把火烧了它。”
  “慢着，慢着。烧了它能怎样呢？你们全都会被当做燕军奸细抓起来，不仅令尊救不出来，你的亲友也全都会死掉。”
  “那你告诉我怎么办！”
  “先去找宋员外。”
  宋员外府中被炸的稀烂，满目疮痍。好在员外人脉广又有钱，他新买了栋阁楼，带着家眷和贵重物品搬了进去。安顿好家人后，他出来接待胡烁二人。
  “不错，山东参政铁铉我确实认识。你让我写封信给他让他放了唐女侠的父亲？是谁抓的令尊？确定是马驿丞？不行，不行。我写了也没用。”
  宋员外看着锤头丧气的二人解释道：“驿丞多为锦衣卫，职权极大，参政也不敢管他。你要知道锦衣卫在战场上的作用是刺探情报，他好不容易抓到一个叛贼会轻易放过他吗？这样，我写封信试试。如果没能放了令尊，还望唐女侠千万不要怨我。”
  唐赛儿谢过了宋员外，没等笔墨干就把信捏在手里要往德州去。
  胡烁拦住了她，询问宋员外：“这信有几分把握能放人？”
  宋员外叹气：“实不相瞒，不超过两成。若那驿丞是个心肠歹毒的，一定要拷问出情报的人，那就一成也没有。”
  “重写一封，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让他放人！”胡烁面露自信道。
  多谢大师提醒，你不是诬告他是燕军奸细吗？那我就真的里应外合破了德州城给你看！
  李景隆躲在德州城内，感觉恍如隔世一般。
  五十大军怎么就没了？燕军就算把宁王的军队全拉到战场上也不过十一万。五十万打十一万不是吊起来打吗？
  他渐渐懂得了什么是真正的战场。战场是冲杀，是血腥气，是勇猛无比的气势。而练兵没有这些。
  战场和练兵不一样，练兵只用学好拿枪的姿势，最基本的阵型，勇猛的气势就够了。战场上需要学会的是不惧死亡，它是会见血，是会死人的！难怪父亲只让我去练兵，从未带我上过战场。
  我难道真是一个酒囊饭袋，一辈子都只能纸上谈兵吗？
  一道圣旨到了李景隆大营内，他一看高兴的快要跳起来，重赏了传旨的宦官。
  圣旨仍任命他为大将军，又派了郭英、吴杰相助，是黄子澄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求来的。
  上天又给了我一次机会，我这次不会轻敌。你给我的那份耻辱，我要加倍讨还回来！朱棣，你给我等着。
  德州地处前线，大量的难民逃过来导致这里鱼龙混杂，街上治安奇差。
  李景隆只用了十几天的时间便让德州境内不满的民意得到平息。他分粥施粮，获得了民心。他展现了练兵的才能，原本遭到大败，垂头丧气的士兵全都生龙活虎起来。满城军民斗志昂扬，他们高呼口号，只等燕军来战。
  燕军也确实在这里吃了不少亏，毕竟八万打六十万，不想点奇招是很难打过的。
  朱棣苦思冥想也没什么好办法，他瞅着道衍和尚，道衍也瞅瞅他，四目相对没有任何主意。
  那就只能硬打，纵使朱棣统率力强于对面，但是对面有六十万大军。敌方战损必须是己方八倍以上，只有这样才能赢。
  耗了一段时日，燕军疲惫不堪，有人提议撤回北平继续打防守反击。
  朱棣头疼的时候，有一个农民打扮的人走进了朱棣军营向他献策。朱棣听后拍案叫绝，大赞道：“胡烁真乃我子房也。”
  子房，张良也。刘邦最重要的谋士之一。
  第二天清早，朱棣亲自带兵出战。
  李景隆也将帅营摆在白沟河，意图与燕贼决一死战。
  朱棣先派丘福冲击敌军本阵，没有成功。随后他亲自冲击，见还是没有效果便快速后退。李景隆见燕军这么快就败退，连忙派瞿能率军紧追其后，瞿能正冲的尽兴，只听到后军开始大呼小叫起来。
  瞿能回头一看，差点从马上栽下去。
  李景隆的帅旗，倒了。
  帅旗象征着主帅，帅旗倒了意味着主帅阵亡。
  古代战争由于战场太阔，各个部队之间传输指令都是靠旗帜挥舞。各旗手一看帅旗倒地，赶忙打着旗语告知将领这件事。主帅都死了，其余人那还有战斗的意志。纷纷溃逃。
  埋伏在一旁的朱能从后面杀出，到处放火并向李景隆本阵发起真正的冲击。
  李景隆擅长治军，擅长练兵，能安稳民心，独不能作为一名真正的统帅。他看到自己的帅旗倒了，立马就惊慌失措。他没有下令让人将断的帅旗找东西粘合上，他知道帅旗一倒，军心必定大乱，这场仗注定失败。便直接跑向了德州。
  朱棣早已将战线拉开，否则铺不满八万士兵，这时燕军全体出动，沿着各个方向朝南军杀过来。给了南军最致命的一击。
  李景隆来到德州后赶忙下令关闭城门，燕军花了三天的时间收拾完毕战场，跟了上来。
  燕军刚到城下，便有内应打开德州北门迎接。
  李景隆没有带一个侍卫，仓皇逃窜到济南。还没等他坐稳，茶还冒着热气呢，燕军又追了过来，济南城门也被打开。李景隆继续逃窜，一路上的城市他全都不敢进，生怕里面也有燕军内应。一溜烟地逃回了金陵。
  燕军连下两城，在济南城内开了庆功宴，坐头席的除了朱棣居然还有一个胡烁。二人并排坐着，众将领非常好奇。
  “这几日你都做了些什么？和大家伙说说吧。”
  胡烁谦虚的拱拱手道：“我认识了两位侠客，结交了一位员外。让员外给山东参政写了封信，信中说有一批能人异士希望为国效力，请求参政收编。就这样侠客带着江湖好汉进了德州城，有的入了李景隆部队，有的守卫城门。趁着黑夜，我令人将李景隆帅旗拿小锯齿锯了条缝。帅旗要举高才能醒目，高处风大，只要有缝就容易断裂。这就是帅旗倒塌的秘密。”
  朱棣接着道：“不错，内应已进德州城，攻破此处易如反掌。我问你，济南为何也望风而降？”
  “等德州城被攻破后，我威胁那员外道‘我乃燕王麾下大臣，你纵贼破了军事重镇德州，朝廷必会降责。不若投靠我方，功名利禄要什么就给你什么。’那员外恐慌，哪敢说半个不字，和另一位侠客一起打开了济南城门。”
  朱棣大喜问：“那两位侠客现在何处，我要重重赏赐他们。”
  我要说他们是白莲教，估计你得被吓死。胡烁赶忙道：“侠客不恋权贵。燕王攻破德州后，县衙里面的官员全都不见踪影，他们趁机救出含冤入狱的人后，选择去江湖中游荡。”
  无心插柳柳成荫。胡烁无意中来到济南，无意中认识了唐赛儿夫妇，并有意破了白莲教徒的妖法，结交了宋员外。看似毫不相干的四件事情，在胡烁的推演引导下却成了攻略掠地的重要钥匙。
  胡烁不费吹灰之力，以一封推荐信安插内应，巧妙的攻破了两座坚城。
  此等连环计法前所未见。
  朱棣醉眯着眼，摸着地图。
  近了，越来越近了。这整个中原已半入我手，雄霸天下的梦想已经完成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