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用了什么手段，撬开吉姆·特纳的嘴?
  “边走边说，带路。”
  三人走进幽暗的长廊，两旁只有寥寥几盏灯亮着，很多灯没有点上，里面连灯油都没有。
  毕竟里面没关几个人。
  监狱里窗户很小，只是用来透气，白天也要靠这些灯来照明。
  亚度尼斯能清楚听到三人脚步的回音。
  回音也是空荡荡的，就像这座破败的监狱。
  迈克尔组织好语言，讲起审问的结果。
  “吉姆·特纳六年来一共设计了二十三户平民，这只是他成功了的，至于没成功的，他说自己也记不清。
  他引诱逼迫平民借钱，立下字据契约，而那些钱都有高额的利息，让他们不得不卖掉田产来抵债，而还不起的，就会沦为奴隶。
  实际上，王国法律规定不能收取这样高额的利息，但受害者都是没能力的平民，吉姆·特纳才能屡屡得手。
  据他招供，他有一个同伙，叫约翰·安德森，在城东开一家酒馆，酒馆名是“白胡椒”，他说自己只有这一个同伙。但我和安伯都认为，这不太可能，他应该还有别的同伙。“
  三人走下旋转的石头楼梯，或沉闷或清脆的声音在两侧墙壁回荡。
  二十二户，卡玛·布雷恩找出来二十七户，其中有问题的二十户，那就还有两户平民，隐藏的更深。
  亚度尼斯也可以找人去一点点调查，去询问这些人，但太花时间，不如直接从罪魁祸首这下手。
  早一点得到结果，那些人就早一点结束受苦。
  “这些平民的详细情况呢？”
  亚度尼斯清朗的声音，在这幽暗的地方，变得有些寒凉。
  “目前我们有这些平民的姓氏，还有当时他们家庭的一部分情况。”
  有了这些，就不难把他们找出来了。
  这两个人真是奇怪，明明好几天都没有进展，这两三个小时就得到这么多口供。
  踏下一层层石阶，亚度尼斯低着头，看前面漆黑的背影。
  “他之前一直不肯招供，这么短的时间，你们是怎么让他开口的？”
  威逼利诱？暴力欺骗？
  亚度尼斯不喜欢这些，但以现在的条件，又是对着证据确凿的罪犯，他并不反感。
  可这些法子，这两位专业人士应该早就用过了。
  “这全靠您，领主大人。”迈克尔沉稳笃定。
  “靠我？”这个答案可就出乎预料了。
  牢房，极小的圆窗透出微弱的光芒，投射在牢房肮脏的地面上。
  空气里浮动着恶心的血腥味。
  伤痕累累的男人喘着气，半躺着，倚在破烂的草堆里。
  黑衣的女人甩甩卷曲的黑发，站在牢房外，手里拿着不小的铁锁，正准备把牢房锁上。
  远处传来脚步声。
  ---
  让几人都出去，亚度尼斯一个人走进牢房。
  他冷漠的看着虚弱的男人，“你想见我？”
  “咳，对啊，领主大人。”男人挣扎着坐直，他按住胸口，边咳边说。
  “我为什么要来见你？”
  他给出的条件只是要审问他的两人传话，亚度尼斯究竟来不来，他都会招认。
  亚度尼斯走近男人，俯视着他的眼睛。
  “你一定会来的，你已经来了，不是吗。”
  吉姆·特纳笑起来，吐出一口血沫。
  “你想说什么？”
  亚度尼斯冷冷的看着男人，他没心情听他讲废话。
  “我还有同伙。”男人仰起头，看着那片灿烂的、明亮的、蔚蓝的大海，让他想起他年轻的时候，可海底总是那么幽暗肮脏，从不例外。
  “谁？”亚度尼斯并不意外。
  牢房里尽是寂静，厚厚大石砌成的墙壁，挡住了来自人间的风。
  男人的眼睛骤然亮起来，露出疯狂的光芒。
  “你，领主大人，就是你啊。”
  他表情奇怪，像是自己发现了什么珍奇的宝物，上面却沾满了洗不掉的污秽，他就这么死死盯着领主。
  “我？”亚度尼斯几乎要哑然失笑了。
  “对，就是你，我仁慈的领主大人。”
  男人眼睛片刻不离，盯得亚度尼斯有点不舒服。
  “为什么？”
  不得不说，他的确好奇起来了。
  “我这些年来，把二十三户平民变成奴隶，难道没有人察觉吗？”
  男人低低笑了一声，断断续续的开口。
  “不，他们察觉到了，他们只是不敢说，对，他们不敢，因为他们以为，我奉的是贵族命令，所以他们就能闭上眼睛，捂住耳朵，当这些事从没有发生过！”
  “为什么呢？一个贵族就能让他们无视自己邻居、朋友、亲人遭受的痛苦，让他们当眼睛耳朵都很好用的瞎子聋子?”
  “我一直在想，最后我终于知道了，因为他们害怕！”
  男人目光灼灼，盯紧领主。
  “他们为什么害怕？因为什么？对，因为你们太强大了，你们有魔力，能瞬间杀死他们，只要你们想，一个人就能把一座城市屠戮一空，所以他们就害怕了，就乖乖当了待宰的羊。”
  “所以呢，你究竟想说什么？”
  亚度尼斯俯下身，对上吉姆·特纳的眼睛。
  那眼睛里闪着疯狂的、狂热的光芒。
  “一切都是因为你们！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有人一出生就高高在上，可以随意掌控别人的生死，有的人却是一滩烂泥，只能烂在地上，别人连踩都不愿意踩一脚，你说，这公平吗？”
  男人撑着胳膊，想要抓住眼前白皙的，无比干净的脖颈，最后仍是颓然的放下手，仰头看着领主。
  亚度尼斯直起腰，退后一步，近乎悲悯的看着男人。
  “是的，这不公平。”
  男人愣了愣，疯狂的大笑起来，全然不顾嗓子眼的血水，边咳边笑。
  “那你又做了什么呢？吉姆·特纳。”
  头顶传来平静的反问声。
  “你设计你的同胞，你的邻居，让他们落入惨境，而你以此谋利，你说这个世界不公平，那你又做了什么呢？”
  男人的笑声戛然而止。
  “你是个可悲的家伙，但不值得同情。”
  吉姆·特纳抬起头，满眼的刻毒。
  “不，你们才是最大的毒瘤，你们残忍地榨干了人们的财富，让他们为了活命，不得不支持你们的统治，你们才是真正可恶的人！哪怕你不太一样，也还是毒瘤，你们都是，贵族就是毒瘤！“
  亚度尼斯看着眼前挣扎的男人，十分冷漠。
  “也许吧，特纳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