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如嵩阳书院弟子聚在一起讨论大典谁能名列前茅的话题这几天在其他山峰亦有相似的一幕上演着。
  若单以境界来说，衡山白云泉的实力确实首屈一指，呼声自然最高，远远超过了包括天师传人在内的其他峰弟子。
  “继元师兄飞升之后，泰山又添高足，贫僧久居寺中，亦耳闻泰山弟于大理寺摘下逆鳞一事，心中大为敬佩，未审此人是何来历，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本领？”
  佛子这话问得有些冒昧，他似乎也察觉到了，双手合什起来，低头道：“贫僧此言实乃唐突，望道童见谅。”
  博观双目闪闪，若有所思的样子，抵头抿了口茶，模凌两可道：“外间传言，不必较真，佛子天性聪颖，想必自有所判。”
  这事看似是说东郭在大理寺夺得逆鳞一事，实则双方不约而同都想到了清水客栈秘密流传的事。
  三年以前，东郭曾经拜访过客栈，并且说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这个看起来荒诞，实际上又耐人寻味的消息这几年间在各派高层间不径而走，已经不是什么重要的秘密了。
  清水客栈虽是一个情报机构，但买卖消息仍以盈利为主，相较而言，更顷向于商业的范畴。在商人的眼中，只有顾客，而并没有人，鬼，妖之分。
  所以他们将这个消息高价卖给了鬼谷，之后又辗转间卖给了很多人。
  对于这件事的真实性，很多人都持怀疑的态度。
  鬼谷要寻找的人，究竟是什么人？
  为什么东郭会知道这件事，并且说自己就是鬼谷要找的人？
  这个问题或许只有鬼谷那边的人最清楚，只是奇怪的是鬼谷既然得到了消息，这三年以来为何没有半点动静？
  他们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这件事透出几分古怪之意，其他人对这件事亦是一头雾水，根本想不明白东郭这个泰山弟子为何会与鬼谷扯上关系。
  于是很多人秘密地调查了东郭的身世，然而并没有什么发现，只是知道他原本乃京城谢府的人，叫谢东来，乃京城一个官族世家，后来他父亲因勾结党派一事被抄家流放，府中的人基本都死于这场官司之中。
  谢东来在凡尘中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在流放于蜀地的路途上，至于后来他为何改了名字，而且又遇上了什么天大的机缘使他躲过一劫，并且能够上到泰山，则是别人无法探查的事。
  佛子也亲自去查探过这件事，他去过剑山找到一个唯一与东郭有关联的人，也没有问出什么特别的事情。
  至于他为何会对一个毫无相关的人如此热心，自然有其原因。
  这个世界上，佛门是超渡鬼魂最多的一个门派，他们与茅山的秉承的理念不同，讲究六道轮回。
  对于在世间祸乱的鬼魂，不论是凶鬼，恶鬼，还是游魂野鬼，都是以超渡为主，并不会随意诛灭。
  而且有些矛盾和有趣的是，他们与鬼的关系一向很好，所以有时会听到一些预料不到的消息。
  这些事情佛子自然不好跟博观详细说清楚，他见博观说得含糊，也不知泰山方面是什么态度，心中仔细斟酌了一番，问道：“不知道童对其人印象如何？”
  博观闻言，沉思良久，方失笑道：“很难说得清楚，不过他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气质，若他认为必须要去做的事，就一定能做到，这应该是自信的一种表现吧……不过他修炼很懒，好像对修行这些事情并不上心……嗯，我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这三年以来，他大部分时间都在这里，我与他经常见面，交谈倒没有多少，有时也完全看不透他究竟想干什么，或者有什么目的，他与平常的修行者所追求的似乎又有些不同，反正感觉有些奇怪。”
  佛子闻言，沉默不语，他自然明白博观这一大段话的意思，对方知道他想了解什么，已经试图解释得很清楚了。
  单从博观的话来看，并没有一些有用的信息，但是结合他自己从别处得知的信息，脑海里隐约间已有了一种若隐若现的影像。
  菩萨……真的临凡了？
  人间究竟会遭遇什么灾祸，菩萨不顾夺舍的风险也要来到凡间？
  这件事情他并没有头绪，按照他的看法，人类最大的敌人是西关霓裳狱和西海石林。
  只是汉国西部的天然屏障是昆仑山，鬼谷那边是没有法子绕开的，而西海石林又早伤了元气，现在并没有能跟人类正面抗衡的实力。
  那菩萨冒险来凡间的目的是什么？
  他想不通。
  博观见他陷入深思的模样，失笑道：“可惜东郭没有在山上，不然与他见一面或许感观能更准确一些。”
  “论法大典召开在即，他去了何处？”
  佛子听到东郭不在这里，心中略微有些失望，更多的却反倒是释然。
  若真是见到了，他把握不住相处的情形，他不可能对一个后辈行大礼，但若自己心中清楚这个后辈的真实身份，却装作不知道，这样做似乎又是很大的不敬。
  那个人若真是菩萨夺舍重生而来，他的种种心思自然无法蒙蔽对方。
  幸好那人没在山上。
  博观并不知道这个和尚作了如此之多的心思，闻言只道：“他说有些事需要下山处理一下，并没有交代详细的情形。”
  佛子双掌合什，宣了声佛号，神色有此犹豫，“有些事情，解释起来有些复杂，不过道童若想了解清楚一些，贫僧倒也知道一些关于……”
  博观伸手止住佛子的话，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有时候，糊涂一点未必不是好事，能让佛子如此大费周章的事情，想必十分重要，我这人懒散惯了，还是懵懂一些为好，若真知道了，天师又不在，你叫我如何自处？”
  佛子露出苦笑，道：“道童倒自在。”
  “那倒也是，东郭是泰山弟子，我乃泰山道童，这本来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至于外面传的风言风语，天师都没有理会，我又何必去较真呢？”
  佛子合什低头道：“贫僧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