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成盯着旁边壁柜上散着檀香的香炉，一直盯着，生怕自己偏转一下视线就会被人看出来自己极力隐藏的情绪。
  方季元看着少年的侧脸有些恍惚，甚至还有点走神，果然这亲生的孩子就是不一样，他之前一直对孩子表示无所谓的态度，可是纪初喜欢他便顺着纪初，这时候看着自己儿子就这么带着点桀骜不驯的意思站在眼前，总能给他的心里带来一点冲击。
  若是有朝一日他儿子也入朝为官，他是丞相多多少少能护着一些，可儿子也是个争气的，为人做事尺度拿捏得准准的半点不想让他操心。方季元轻轻勾唇笑了笑，看着看着这心思还能溜走。
  之前也就抱着纪初谈事情的时候才会走神，这会儿看着侧颜极像纪初的儿子也会走神想着这孩子未来的模样。
  方成站累了就把左脚的重心转移到右脚，对方季元刚刚问他的问题依旧充耳不闻。
  方季元感受到方成清冷的气息也不计较，可看着儿子站累了却破天荒心软说了句：“要是站着想不出来答案，就坐着想吧。”
  方成从善如流，伸脚勾了一下凳子就一屁股坐了下去，半点不在意这是在谁的家，眼前人是谁。目光依旧在旁边消散的香炉香气上。
  “认不认识李泰和这么一个问题很难回答吗？”方季元语气温和了很多，看着这孩子眉骨鼻梁都极像纪初，总觉得妻子也应该在他这屋里，这样他们才好一起讨论如何教育方成的事情。
  “我在外面玩得天昏地暗，回了家就去私塾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认识什么李泰和。”方成坐正，目光看着书桌上的笔挂，慢慢悠悠说道。
  “你母亲忙得很，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留在丞相府，以后不用回乌尔城了，参加次科考，入朝为官也是不错的选择。”方季元劝说道。
  这次方成抬起头了，他要是再不抬头看看他爹的眼睛他感觉自己明天说不定就有定制好的官服等着他穿了：“不用了，我志向不在朝堂，您身边要是真缺个人才，不如找柳卿安。他可能有那个心思。”
  “你知道柳卿安那天跟我谈了什么吗？”方季元认真盯着方成的眼睛，这句话，再没将他当成孩子。
  方成本来就不是孩子，回视着方季元的眼睛表达出自己的看法：“我不知道他说了什么，我对您二位的谈话也不感兴趣，所以您可千万别告诉我。”
  柳卿安是刺客职业的灵力勇士，最善发现线索。他今天要真在这书房里知道柳卿安所图，说不定就真要跟对方绑在一条船上了。
  “你怎么想？”方季元追问一句。
  方成没什么耐心：“只是一个朋友，想着见我母亲，能见着您肯定更高兴，这不单见过了还直接住进了丞相府，既然是找你们这个高度的人，那肯定考虑的问题是你们这个层次上的，或者更高层次的，我本就人微言轻没出息，对什么财权官场也不感兴趣，所以您不必什么问题都知会于我。我跟柳卿安没有熟到那个份儿上。您除了这些要是没有什么别的事情的话我就先回去洗澡了，都臭了。”
  方成表情不好看了，静了半盏茶的功夫见方季元没动静，便自顾起身离开了。
  隐在暗处的畅月出现，恭恭敬敬朝方季元作揖：“主子，在宿宁山脉看见李泰和的时候小少爷就不对劲，情绪虽说隐忍，但是恨意难掩，回来我就立刻去翻了之前的情报，小少爷无论在外出游历还是在乌尔城生活的期间都不曾与李泰和有过任何接触。第一次接触是在卡卡小镇之后少爷回到乌尔城进了清水街邵二公子名下那个名叫桃园斋的铺子里，当时李泰和奉命去卡卡小镇寻找舍利子的线索，离开时在他们的花名册上看到了少爷的名字，紧跟着就去了一趟乌尔城。”
  方季元思考着，当时舍利子的消息纪初跟他说过，并且纪初还告诉他那舍利子是她与李泰和一起起阵定位到卡卡小镇的，殊不知儿子在外游玩碰巧到了卡卡小镇。
  只是纪初还说，管家周伯的人一直跟着少年朝西北方向去，只是无故这孩子消失了几天，之后就出现在南边的卡卡小镇了。
  若是判断这可能性，这孩子也完全有时间从北边到南边，可怎么周伯手下的人就能将少年跟丢呢，而且别说周伯的人，就连方季元关注的驿站，各大铺子里都没有过方成的消息。
  所以消失的那几天，少年到底做了什么。
  方季元抬手吩咐畅月让他去查那段时间李泰和的去向。而他坐在桌案前细细回想着少年刚刚的情绪变化，他在看儿子的侧颜想纪初的时候，他儿子身上笼罩着一股委屈又难过的气息，却倔强地不愿承认。
  这…
  方成出门就恢复了那幅懒散的样子，他知道自己在和丞相府可能每做一件事情都会被观察，或者不是监视，只是保护。但是方成也不愿意把自己的情绪暴露到别人眼中。
  他最好是个不值得一提的无用少爷，这样最好。
  到了自己院子之后就已经有人备好了水，院子里别的房间是柳卿安和邵修在住，而他们现在大概还在修炼的地方，泡温泉。
  方成撇了撇嘴，进了房间匆匆洗了澡，还未休息片刻门就被人敲响了。少年头发还湿着，滴滴答答挂着水去开门，门一开，寒气就钻进来了，畅月盯着方成打了个哆嗦，轻轻提醒一声：“注意别着凉了。”
  “多谢提醒。”方成浅浅低头算是礼貌，往里走了走，也不客气地捡了椅子坐了：“是还有别的事情需要我吗？”
  畅月摇头：“没有，你不是希望去体验一下丞相府练功的地方吗，一会儿等你梳妆好了我带你去。”
  方成没想到是这样的好事，匆匆换了衣服，将头发裹起来就要出门被畅月一把扯住，散了内力就帮少年把头发蒸干了，方成欣喜，话不由得就多起来：“我小时候也修炼过内力，也不知道是这内力太简单还是我运气太好，明明还没有搞清楚内力根本就已经过了夫子的基础考核，我其实也不是很喜欢内力，搞得我现在一点常识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