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她的名字
作者:
忆云帆 更新:2021-10-20 08:00 字数:5030
最近宁府很忙。
这种忙是不同层次的忙碌。就拿那些下人丫鬟来说,这种忙便是要将整个偌大的宁府倒过来打扫一遍,这里面包括了那些上百件的古董玩物,还有那花园,自然也是要全部修剪一遍,这还不够,宁府已经派人去外地采购九曲梅存在花园的寒室里,随时可以移植到外面。园丁,下人,丫鬟…….可以说宁府上下几百号人,此刻都是全部开动了起来,除了……
现在是清晨时分,宁荣华难得的没有在他的药房里待着,而是跑到了他自己的书房内,对着案上的那卷文书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林夫人已经等了有些时候,洗漱完后来到书房看着宁荣华还在对着那卷文书发呆,不觉有些恼火:“老爷,你都看了好几日了,可曾想到了什么办法没有?”
宁荣华的思绪被林夫人唤回来,抬起头来看着自家夫人愣了片刻,方才摇了摇头道:“圣上想让容儿在宫里住几天,洗尘宴自然也是要在宫里举行了,这有什么办法不办法的?”
林夫人有些不满宁荣华这话:“容儿拢共才会回来几天,怎的能全在宫里待了去?”
宁荣华皱了皱眉道:“这是圣上对我宁家的恩惠,这有什么可以埋怨的?”
“就算不说这个,那洗尘宴呢?”林夫人有些委屈:“我们都多久没见容儿了,老爷你就不可以请求一下圣上,在自家举办洗尘宴就好啊。”
一大早便说这些事宁荣华实在有些烦,他挥了挥手,无奈道:“下午我会进宫,我会尽量说的。此事休要再议。”
多少得到了一个答复,林夫人也是知趣地闭嘴,站在一边,看着案上的那卷文书,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是急忙道:“老爷,这容儿快回来了,那笔墨轩里面那个小子怎么办?”
宁荣华才想起来这事情,脸上表情瞬间僵住。
这确实是个问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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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笔墨轩很忙。真正能够说在笔墨轩内住着的,便只能是凌云一人。笔墨轩很忙,也就是凌云很忙。
在那夜墨衣人的事情后又过了大概那么一周的日子,萧火十终于满不情愿地回到了青石园。走得时候,萧火十捡起后湖边上的一个石子就是对那藏书阁的二层楼的那扇面对着后湖的窗户扔过去,嘴中还不忘恶狠狠地叫喊着:“您就死在里面得了!”
凌云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出过藏书阁。
笔墨轩里拢共也就两个人,现在凌云窝在藏书阁里面不出来,萧火十自然是不会再愿意在笔墨轩里窝着。除去这个原因之外,倒也有一些不得不走的原因。
萧火十方推开铜门,便已经有青石园的人守在了院外。被发现踪迹不会是什么大事,萧火十整了整衣衫,看都没有看那个来接他的人一眼,阔步向前,只是边走边说道:“以后叫院里的老头不要再派人跟着我,更不要派你跟着我。该我回去的时候我自然会回去,不该我回去的时候,我也不会让你们知道我在哪里。”
知道这已经是这位爷对院里人最好的态度,那人年纪不大,估摸在三十岁左右,听后也只是苦笑两声道:“连笔墨轩都来了,少爷你这做法可不像是经过深思熟虑过的啊。”
萧火十脚步一顿,转过身来对着那人似笑非笑地道:“两个星期了,凌云都没有事,我自然不会有事。”
这话在那名青石园来人眼里自然是胡扯,却也知道拗不过他,连忙讲正事:“院里对这件事的反应很大,少爷你这次可能会有点麻烦。不过……”
“不过?”萧火十似乎对他的这个说法很感兴趣,轻佻地扬了扬眉道:“老头们希望我做什么呢?”
那人听着这话心中一寒,不敢怠慢:“三日后的前殿之宴,南方那位的洗尘宴上,陛下大请长安与南方各式人才共同赴宴,宴后莫夏后回宫,根据宫里的意思,希望各院与南方各派之间可以小范围的切磋指导一下,这场宴后切磋会由国师大人主持,还望少爷……”
“那位,哪位?”萧火十很是鄙夷这人代表青石园所展示出来的态度,一挥手道:“不就是个长得漂亮点得女人,看把你们吓成什么样子。”
说是这么说,萧火十还是很快从这人的话中找出了一些问题,急忙催问道:“什么狗屁切磋指导,那个女人呢?不会也要参加吧?”
青石园来人笑着回道:“这个我倒是不清楚,不过既然是切磋,只怕是要参加的。”知道萧火十在担心些什么,他又补上了一句:“不过少爷放心,那位只会参加文科比试,至于武科的比试那位应该是不会参加的。”
“她好像也没有必要参加,虐菜的感觉虽然很好,不过她应该体会地多了。”萧火十摸了摸鼻尖,想想还有个文科比试,不觉突然就不想去了,怒道:“文科武科对她有什么区别,到时候不还是看她横扫我北方诸院。也不知道宫里那些人怎么想得,这不是自己把脸凑给南方人抽?”
青石园的来人只顾苦笑,想着这话你跟院里人说去,跟我埋怨可没有什么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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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
凌云将膝上的书合上,双眼通红间留下了两行酸泪。他将眼睛闭上身子靠在背后的书架上,从胸口长出了一口浊气,喉咙间的感觉混沌到了极点,黏黏糊糊地很不舒服。
凌云已经有两个夜晚没有合过眼,中间就连吃饭都是端到这藏书阁里来吃的。时间对他来说很紧迫,他不敢有丝毫怠慢。墨衣人的病情具体是什么他不清楚,一切一切的他都需要自己去推断,然后再去根据自己推断的结果去找不同的医书一遍遍地查阅。藏书阁里面的书很多,甚至可以说丝毫不比会离山上的藏书阁的藏书量少,在这里面想要找到医书并不是难事。只是这个过程非常耗时间。哪怕是现在凌云已经有两夜未曾合眼,依然只能是大概摸到了墨衣人病的门路。
因为摸到了墨衣人病的门路,他愈发肯定墨衣人来杀自己的原因必定是有人向他许诺了什么,而那个人许诺的东西肯定是与他的病有关。
因为墨衣人很强大,强大到除了这个病之外再难有东西可以威胁到他。
那天凌云对墨衣人得病的判断是由眼疾而造成的精神海不稳,经过一周的研究查阅,这个说法根本不能说正确,甚至只能说摸到了一点点的边缘。
凌云不知道自己的推断正不正确,如果正确的话,那么墨衣人的病就不再是单纯的某个局部的问题导致的另一个问题的因果关系那么简单。甚至可以说,这些问题都只是一种并发状态,而真正导致墨衣人体内的“病”的,便只能是外因。
那日凌云便发现墨衣人的精神海不稳所表现出来的方式不是体内气息的暴动,而是体内圣力无时无刻的以极细微的量在流失。这种流失凌云不知道是不是不可逆的,如果是的话,那么墨衣人的境界就一定在下降。而一个境界实力不断下降的人,是不可能达到如此高度的。
有人对墨衣人下过手。
凌云不知道的事情实在是太多,抛去上面的那些不谈,他就连墨衣人原先是何境界水平都不知道,就更无法判断那个对墨衣人下手的人是谁,境界如何。这样子将会影响他医疗方案的设计。
世上没有治不好的病,作为一个把读书读到一种下意识行为的人,凌云这个思想可以说是一点都不迂腐。正因如此,在得知墨衣人的病是外在造成之后,凌云首先想到的是如何设计医疗方案,而不是考虑下手的人是谁,而这个病又到底能不能治。
凌云是个读过非常非常多的书的书生,因为他读过非常非常多的书,于是当他的身份变为医生时,他考虑的便只有治病这么一件事。
书生的身份是看书,那么除了做看书之外的任何事的时候都不能说他是书生。书生要考试,那么他便是考生,书生要治病,那么他便是医生,书生要做饭,那么做饭时他便是厨师。甚至于书生要动手,那么他就必须要成为一个战士。
这便是做一事专一事,这便是凌云认为的专注。
凌云现在的精神已经疲惫到了极点,靠在书架上闭上眼眨眼便可以睡着。今天是墨衣人离开后的第七天,那么墨衣人便只能是今天来。他强振精神,哪知一费力睁开厚重的眼皮,便看到烛火一阵恍惚,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腰间别着一支巨大毛笔的墨色身影。
凌云想要起身行礼,身体一滑就侧侧地斜倒在了地板上。墨衣人没有在意这些,他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地板上多出来的那一堆的草稿纸,上前几步又像上次那样坐在了凌云的地面。
他拿起地上一打草稿纸,上面画着密密麻麻的药房与症状,好奇道:“这是什么?”
凌云见他把自己整理出来的东西就这么抓在手里,忙开口道:“前辈不要搞乱了,这是您的病的医案,若是乱了只怕又要重头来过。”
“医案?”墨衣人犹豫了一会,又把纸放回了原处。不知道为什么,似乎他对于这个医案并不是很感兴趣,就像是知道了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情,知道了就好,不需要放太多的心神。这让凌云有些意外,又不是那么意外。
墨衣人生病应该已经有了些时日,以对方的实力身份,只怕这长安城内的多少名医都已经给他看过,只是肯定都没什么效果。凌云为他列医案或许会让他有些意外,但应该不会让他有多惊喜。毕竟好像墨衣人每周来一次好像……只是为了和他聊一会天。
“你精神很不好,是因为我的医案?”墨衣人摇了摇头:“我没有要你做的事情你就不要做,永夜的传说你可有丝毫考证?”
凌云愣了愣,然后老实地摇了摇头。
“我的病不是你能治的,你也治不了。我愿意留你一命不是因为你看出来我有病,你应该清楚这一点。”墨衣人对凌云的表现有些不满:“你这般模样,又怎么陪我聊天?”
墨衣人真的是个很奇怪的人,只是几句话下来,凌云感到气氛却是轻松了不少。他现在虽然极度疲惫,但思绪还是比较清晰的,如果只是聊下天或许问题并不大。
凌云清了清嗓子,丝毫不在意墨衣人对自己成果的态度,因为他同样不会听墨衣人的话。因为他是个书生也是医生,作为医生便只需要治病,其他的他不需要考虑。而现在的凌云需要充当的身份,便是一个听客。
短暂地沉默。
墨衣人似乎没有打算再接着上次的话题讲,而是开口道:“三天后的前殿,你去不去?”
前殿位于皇宫内,一般的人是进不去的。凌云不懂墨衣人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回道:“三天后的前殿……怎么了?”
南方有人来,现在这个事情已经在长安城中都传开来了,凌云这一周都在藏书阁里窝着,如果能知道方才是奇怪的事。见凌云神情不像作假,墨衣人这才继续开口:“南方会有些宗派提前来长安为千殿试做准备,这里面自然包括了无名宗的那个女娃。为了给南方诸派,不,本来就是给无名宗的那个女娃洗尘,在前殿会有一个洗尘宴,到时候北方诸院都会派他们杰出的年轻一辈去。”
墨衣人顿了顿,又重复了一遍:“你去不去?”
原来是这样。
凌云想不明白这与自己有什么关系,自己似乎怎么也和什么诸院的才俊扯上什么关系,就如那天宁府的林夫人所说的,自己的实力在整个长安城内都是下乘,自己又为什么要去?
凌云想了想,很认真的摇了摇头。
墨衣人看着他道:“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凌云没有说话,二人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是的,凌云凭自己目前的实力是断然不会受邀参加前殿之宴的,可是如果有墨衣人的推荐呢?墨衣人的身份在宫中的身份必然属于极高的那一部分人,想要做到这一点想必不是什么难事。可是为什么呢?
凌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天才,从来没有。读再多的书也好,剑道修为多高也好,这只是他在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在喜欢这个领域,没有天才,有的只是知己,而凌云便是连自己的知己都不愿意做。
墨衣人没有再劝,只是从怀中取出了一张信纸递到了凌云的手上:“无论你愿不愿意去,这张凭证我还是给你。没有其他意思,我不想去,我认识的人里面只有你一个年纪差不多符合,你若不想去随时可以烧了。”
凌云接过应了下来,随口问道:“让宫里特地在前殿设宴洗尘,想必无名宗的那位姑娘必定是精彩绝艳之辈。”
“何止是精彩绝艳。当今世上可以说再没有哪一位年轻人可以达到她的高度。不,即便是那些老修行者,在某些方面也一定是远不及她。”墨衣人只是在做一个简单的点评,语气中没有夹带着任何情绪。
所以,这是个客官的评价。
当今一辈无人能出其左右,这又是何等样的评价?
凌云困意散去了一些,对于墨衣人的评价有些惊愕了一会,饶了饶头,笑着问道:“也不知这姑娘叫做什么名字。”
此话一说完,凌云便知道自己问错话了。因为墨衣人直勾勾地盯着他,隔着快黑布,凌云都能感受到墨衣人眼神流露出来的鄙夷与不可思议。
凌云想了想,没觉得先前这话有什么失了礼数的地方,只好拱手请教。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在我面前刻意装出的这份不染世俗的模样,但当今这片大陆,又有谁会不知道那个女娃的名字?”墨衣人的语气中多了几分玩味:“你当真不知道?”
凌云突然有些不好的感觉,但依然摇了摇头。
凌云不是个会说谎的人,正因如此,他的每一个动作眼神都显得极为真诚,就像现在,墨衣人只是略微感受了一下他的神情,便知道他没有在骗人。
他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凌云道:“无名宗的那个女娃叫做宁空容,是当今宁医王府的独女,也就是星辰榜上那个排名第一的人“
那个姑娘姓宁
那个姑娘是宁医王府的独女。
在凌云的布袋的底层,有一纸略微泛黄的酥油纸,上面有个名字。
那个名字,是宁空容。
她的名字,是宁空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