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至诚真本心
作者:姜恕      更新:2021-10-20 06:21      字数:4239
  长乐宫上空,一道蓝色的烟火在半空中炸开,张垣之站在院中皱着眉看着那火焰一闪即逝,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
  母亲、英娘还有婶婶和坪之此时都在宫中,英娘还怀着身子,可自己却没办法去救他们。不是因为他不敢,而是太师府已被黄巾军围得水泄不通。
  “大哥!”张圻之提着剑冲了过来,急道:“大哥,他们突然发动攻势,正门守不住了!”
  张垣之最后看了一眼长乐宫的方向,抽出长剑道:“正门守不住了还有你我,想要踏入太师府,就先从我们兄弟的尸身上跨过去!”
  “是!”张圻之跟在张垣之身后朝正门跑去,兄弟二人刚跑到门口,太师府的大门已经被黄巾军砸开,几个家丁已葬身刀下。张垣之摸了摸腰间英娘新为他秀的荷包,咬紧牙关冲了上去。
  张家的少爷们虽都是读书人,不过从小家中就请了师傅教他们功夫,跟那些江湖高手比虽说是差了一些,但与训练统一的兵将相比他们倒还能撑上个一时半刻。可到底没有正宗练武人的气力,流水一般的黄巾军冲进太师府,张垣之兄弟俩也渐渐体力不支,更别提那些只会些拳脚功夫的家丁了。
  张圻之的左肩已经受了伤,握着剑的右手也开始发抖,他用脚踩住倒在地上的黄巾军想把剑拔出来,忽然感觉到后背一道劲风,回头时刀锋已至面门。
  “二哥我来了!”张圳之一剑从后背直刺入那黄巾军喉咙,张圻之的一绺头发和那黄巾军同时缓缓倒在地上。
  张圳之朝看着自己发愣的二哥大声道:“二哥,你还没给我讨二嫂呢,可不能死啊!”
  张圻之回过神,一把拉住张圳之急道:“不是让你去保护祖父、大伯娘和晚筳吗?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还不快回去!”
  “我不回去!你和大哥都在这儿,凭什么让我做缩头乌龟!”张圳之梗着脖子想要挣脱张圻之。
  “不要闹了!你才十一岁,拼死的事还轮不到你,快点回去!若是这些贼人从后院杀进来,祖父就危险了!”
  张圳之用力甩开张圻之的胳膊,大声道:“祖父让我来的!他说身为张家的儿郎应保家卫国,不可以留在屋子里守着他这个糟老头子!我姐也说了,她会保护祖父和我娘的!”
  老太师能说这话张圻之一点不意外,可是怎么能让晚筳一个女孩子提剑杀人?何况她还病着啊!
  见张圳之气鼓鼓地提着剑往前冲,张圻之只好追上他将他护在身后,厉声道:“跟着我,不许逞强!”
  张圳之闻言吐了吐舌头,嫌弃道:“管好你自己吧!”
  兄弟二人护着对方的背后,渐渐朝混战中的张垣之靠近,张垣之满脸是血,看了眼张圳之点头道:“好,是我张家的好儿郎!”
  张圳之立刻颇为得意的看了张圻之一眼,张圻之无奈地摇了摇头,用尽全力将剑刺入对面一个黄巾军的胸口。
  此刻站在太师府大门外的黄巾军首领是原翊卫营副统领谭超。谭超眉头紧锁等瞪着太师府三个大字。
  他完全没想到,明明一家子老弱病残的读书人,怎么一刻钟过去了连正门都没拿下?
  谭超将嘴里嚼着的口檀吐到地上,骂道:“娘的,真是晦气。”他将大手一挥,大声道:“上头说了,张家一个人头一百金,各凭本事谁也别给老子偷奸耍滑!都给老子冲进去!”
  “是!”街上的黄巾军开始摩拳擦掌向太师府大门口聚拢,站在东侧外缘的刘孚有点着急,早知道自己冲在前面好了,这要是落到最后,还捞个屁金子?恐怕进去的时候这太师府连条狗都不剩了!
  这么一想刘孚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右眼皮也跳了几下。眼看着前面的人往前走了几步,自己忙要跟着上前,却感觉到身后有人拽住了他的腰带。
  刘孚回过头,只见一个十岁左右的乞儿正拉着他的腰带,见他回头忙伸出双手做出讨钱的动作,刘孚十分不耐烦地吼了一声:“滚!”
  那乞儿被吓了一跳,一双大眼睛登时蒙上一层水雾,“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刘孚前头的几个黄巾军闻声看了过来,其中一个笑道:“哎呦刘老二,怎么把你儿子带过来了?”
  另一个一脸淫邪道:“老二啊,带儿子干什么,倒是把婆娘带来啊,等下砍了张家人的头,好让你婆娘伺候哥儿几个乐呵乐呵!”
  话音未落,周边几个黄巾军轰地一声笑开了,刘孚气的脸色铁青,一脚踹向那乞儿胸口,不料那乞儿忽然飞身向后掠去,他那恼人的哭声变得更大,引得谭超都向此处看了过来。
  只是那乞儿身形诡异,双脚拖在地上,屁股向后,双手捂着眼睛,好似有一道无形的力量在后面拽着他一般。再看向他露出的下半张脸,虽哭着可嘴角却露出阴恻恻的笑意,让方才还哄笑的黄巾军顿时僵住,青天白日的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站在另一头的黄巾军看不到刘孚那边怎么了,正在着急时耳边忽然有人说了句:“啧,叛军就是叛军,真是上不了台面。”言罢只听“噗嗤”一声,那黄巾军想要回头却动不了,怔怔的看着胸口刺出来的枪头,朝着前面的黄巾军压了过去。
  谭超坐在马上,转过头时不禁怔住了。身后和西侧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一群衣衫褴褛的乞丐给包围了,一眼望去人数大约是自己的两倍,各个手握长枪浑身散发着寒意。谭超看向站在正中间嘴里嚼着枯草杆儿的乞丐觉得眼熟不已,好似在哪儿见过。
  那乞丐见谭超朝自己看过来,嘴角咧出一个笑,抬手将档着半边脸的头发往脑后撸了撸。
  谭超看着那占了半边脸的黑色胎记陡然惊恐起来,“他娘的,是仇老鬼!快跑!”谭超立刻调转马头想要离开,可东侧也被乞丐围了上来。只是谭超现在已经明白了,这些人根本不是什么乞丐,而是装作乞丐混进来的北境军,那仇老鬼正是让哲汗和北郦都闻风丧胆的北境大将,慎王的头号心腹。
  谭超勒紧缰绳让马踹开了挡路的黄巾军,甚至拔出了腰间的刀发疯似的砍向所有的部下,只为了逃离仇老鬼。只可惜仇老鬼根本没有想要搭理他的意思,耸了耸肩将嘴里的枯草杆儿别到耳朵上,提起缀着红缨的长枪挑飞身前的黄巾军,一鼓作气朝着太师府正门杀出一条血路,顺带将已经冲到门里的黄巾军一枪了结,还踹飞了砍伤张垣之后背的黄巾军。
  仇老鬼朝那黄巾军啐了一口,嫌弃道:“叛军就他娘的上不得台面,背后偷袭,真他娘丢人!”言罢指着身后几个同样乞丐打扮的部下,道:“去把这孙子给老子大卸八块丢去喂狗!”
  “仇将军?”张圻之看着仇老鬼愣住,张圳之也冲过来,抹了抹脸上的血踮起脚想要看清仇老鬼的脸。
  “哎呦,太师府就是太师府,这么小的娃娃也敢杀人呢!”仇老鬼宽大粗糙的手掌摸了摸张圳之的头,瞬间将张圳之的头发搅成了鸡窝。
  张圳之看着仇老鬼那半张脸的胎记,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仇老鬼?仇老鬼!二哥!真是仇老鬼啊!”
  张圻之一边扶住快要倒地的张圳之一边嗔道:“不得无礼!要叫将军!”
  仇老鬼却不以为意,向张圳之俯身嘿嘿一笑,指着自己鼻子道:“是我,你祖父呢?”
  “祖父在后院,”张垣之深吸一口气,强忍着疼痛道:“将军可是奉王爷的命令来的?”
  仇老鬼一边示意部下往后院去寻老太师,一边点头道:“是。”
  张垣之看着仇老鬼一身乞丐装扮,皱了皱眉头道:“多谢仇将军相救,我太师府已经安全了,只是不知道圣上如何,仇将军还是快去长乐宫救驾吧!”
  仇老鬼闻言大手一挥,道:“我今日奉的命令是保护好老太师全家,圣上那边自有别的安排,大公子不必担心!”
  张垣之想着母亲与妻子,心中难安,问道:“仇将军,外头如何了?”
  “该救的都有安排,”仇老鬼指了指张垣之的伤,道:“血流不止啊,大公子再不去治伤,怕是看不到几位夫人回家喽!”
  张垣之闻言眼睛一亮,急道:“宫中无事吗?”
  仇老鬼笑道:“淳王和我家世子爷早就去了,大公子觉得还会有事儿吗?”
  英娘捂着肚子,怔怔地看着一身银色铠甲的世子爷一脚将云昭宫的大门踹开,吴氏一边护着英娘,一手拽着抱着小坪之的叶氏,终于松了口气差点跌坐地上。
  银色铠甲的官屯军如暗夜中亮起的光芒一般,将整个云昭宫照得无比明亮,慧妃一脸绝望地闭上了眼。
  述瑶收剑入鞘,和卓暮云对视一眼点了下头,才走到淑贵妃身边扶着已经有些微醺的贵妃,轻声道:“母妃,回去吧!”
  “木合晴子!”慧妃声音凄厉,站起身却跌倒在地。
  淑贵妃按着额角十分不耐烦道:“干什么?”
  慧妃眼中满满地恨意,问道:“你甘心吗?”
  淑贵妃靠在述瑶身上,十分不解地回头道:“啊?你说什么?”
  “我问你甘心吗!”
  “你喝酒了?说什么醉话?什么甘心不甘心的,听不懂。”淑贵妃扶着述瑶站起身。
  “木合晴子你别跟我装傻,宋让今日和张氏的儿子里应外合阻我儿去路,你以为到现在我还看不出来吗?是你们合起来给我们设下陷阱!”慧妃咬着嘴唇,嘴角渗出丝丝鲜血,双眼闪着奇异的光,“你以为你和宋让能有什么好下场?宋让他坐不上皇位,只能给她儿子做嫁衣,你甘心吗木合晴子?”
  “噗......”淑贵妃用帕子掩住嘴笑了出来,“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就这事儿啊?你也是有够心大的了,都到这份儿田地了还想着挑拨离间呢?你还是操心操心自己怎么个死法儿吧!”
  贤贵妃闻言无奈地叹了口气,扶着侍女起身朝着那些惊魂未定的官眷道:“外头正乱着,不过圣上已经在清理了,只怕路上会有散兵作乱,大家今日都受了惊吓,各位夫人小姐还是去本宫那儿歇一会儿,喝完安神茶压压惊再走吧。”
  许多官眷看着一院子的官屯军还没醒过神,叶氏见状忙抱着小坪之大声道:“谨遵贵妃娘娘安排!”众官眷这才回神附和随着贤贵妃的人离开云昭宫。
  慧妃指着贤贵妃的背影笑道:“瞧见没,这就开始笼络人心了!木合晴子,别以为我输了,你也赢不了!”
  淑贵妃翻了个白眼,道:“我就没跟你比过,真是病的不轻!”
  “宋让难道不想做皇帝吗?天下没有这样的傻子!”慧妃强撑着站起身,鬓发散乱声嘶力竭道:“你们东海被大盛压制这么多年,你们木合家当年差点被圣上赶尽杀绝,你可别告诉我你对圣上和宋让那个孽障是真心的。”
  淑贵妃本不欲理她,可当听到慧妃说她不是真心时,立刻回身走到慧妃身前,冷冷道:“你鼓动文子给我下毒的时候,难道不知道我对他是不是真心的?让儿六岁时你鼓动皇后推他入水却嫁祸于我,不知道我对让儿是不是真心的?还有平宁,你鼓动丽妃让她侄儿伪装内侍入宫差点毁了她清白,这一桩桩一件件,许朝云,我可都给你记着呢!”
  慧妃闻言眼中满是惊惧,只见淑贵妃那张美艳的脸凑了过来,吓得她倒退一步跌倒在地上。对方却蹲下身一字一句道:“许朝云,我与你无怨无仇,你却屡次三番跟我过不去,一颗心错付的是你,不是我,他是帝王,你哪儿来的自信他会一辈子只看你呢?”
  “你以为你就有吗?你早晚有一天会失去他的宠爱!”
  淑贵妃笑道:“是吗?我倒不觉得,他这辈子对我的亏欠实在是太多了,而我呢又什么都不向他要,所以呢,即便有一天他不爱我了也不会向今日对你一样弃我于不顾。最重要的是,我可没犯上作乱呢。”
  “你不想要那个位置以为宋让也不想吗?他可不是你亲生的,你凭什么以为他会听你的!即便是死了,作了鬼,我也会在这云昭宫等着,等着看他们两个为了皇位相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