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幽冥鬼步
作者:忘忧草      更新:2021-10-19 03:02      字数:4432
  徐秋对阵尹青青的这场比试,却和顾天怜先前见的几场很是不同。
  场中二人架势不显张扬,动作轻微,周旋游走占了大多数,交锋片刻都是一沾即走。
  二人攻防节奏时快时慢,快的时候,两人手中几道剑光晃得人眼花缭乱,慢的时候,两人屹立不动互相凝视,半天不见动作,全然不知道下一步想干嘛。
  顾天怜好是憋屈,不由暗想:这二人可是诚心诚意在比武?怎么看着这般散乱?
  二人中,尹青青三尺长剑使得稳扎稳打,招招只为制敌,进退步步为营,丝毫不见多余的手脚。
  徐秋则速度敏捷,身法诡异,常常以离奇的姿势,迈着古怪的步伐,移动至莫名其妙的方位,让人全然摸不出他的意图。举手投足中夹杂着许多假动作,有些动作太过浮夸,张牙舞爪,跟扮鬼似的。
  见了徐秋的身法,顾天怜不显诧异,开口说到:“《幽冥鬼步》这部绝学,与其说是一门步法,不如说是一套战法,分上中下三部。
  ”其上部名为‘魅影闪‘,强调修炼之人摒弃日常的行为习惯,在招式中追求更高效的运动方式。
  那一个个怪异的把式,看起来奇形怪状,却结合了特殊的运劲窍门,每一种都有不同的功用,足有七十二个之多,因此也称‘七十二魅影闪‘。
  这徐秋,脚下步法结合身形魅影此般熟练,我想他七十二魅该是已经修全。他却是得了真传,也做足了苦修。”
  顿了顿,顾天怜转头问谢居士到:“徐秋在江湖排名如何?应该不低吧?”
  听顾天怜一语道出关节,谢居士面露诧异之色,回答到:“徐秋江湖排名一百二十五。他不喜争斗,不争名望,很少在人前动手比斗,无据可查,才在我这得了这么个排名,我猜他真实的身手,应该还要再高些。”
  低头思索片刻,谢居士又说到:”小兄弟你和鬼王一脉颇有渊源,我就猜你该是识得徐秋的身法,只是没想到你居然大大方方讲出来其中门道。”
  沐守心在旁说到:“七十二魅影闪,三十六追魂落,乾坤一线阴阳回。幽冥鬼步这等鬼王绝学早就名传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不过知道归知道,这门功夫有违人常,可不好练,秘籍又早已随着鬼王失踪而失传,如今江湖上,莫说修炼,就是见过它的人都不多了。”
  顾天怜闻言点点头,指着台下徐秋,接着问到:“他是怎么学会幽冥鬼步的?他身怀失传绝学,这么大模大样使出来,就不怕被人惦记吗?”
  被这一问,谢居士眼睛一亮,摇头晃脑,抚须说到:“小兄弟,这你可问对人了,要问徐秋如何习得这门绝学,要从他的身世说起。话说,那是一个乌黑的雨夜,徐秋浑身染满亲人的血迹,独自行走在萧索的夜色中……”
  “咳咳”旁边传来声响,却是沐守心和绝情公子低着头作势干咳。
  闻声谢居士老脸一红,赶忙说到:“长话短说,徐秋被诛满门时还年幼,藏在家人尸体堆里才逃过一劫。此后消失无踪,江湖上再次流传他的音讯,却是他已报得父仇。
  此子拿手的,只有幽冥鬼步这套功法,从未隐瞒身手的来路,毕竟这功法路数诡异非常,太过醒目,也极难兼修其他武艺。
  他从何学得这失传已久的绝学,自是有一番机缘,他从未吐露过,至今无人知晓。
  至于惦记他功法的人,大有人在,可这徐秋行事乖僻,无门无派,行踪飘忽,如同一匹孤狼。在江湖上,这般身世的人,等闲谁敢招惹。”
  沐守心在旁补充到:“这就是有一门绝顶身法的好处了,人少他就拼,人多他就溜,打不过了他还可以跑,等人落单,他再过来找,哈哈哈。加之他身世使然,江湖经验老到,方能平安打滚到现在。
  按照静殿和天魔宗的约法三章,武林峰会内不得无故动手厮杀,有违者受正派和魔门共同唾弃。想来这五年一度的峰会,是他不多得,可以安心展露身手的时候。”
  顾天怜点点头,再问到:”他使的短刀有什么来头吗?”
  谢居士面露诧异回答到:”小兄弟你不知道?那就是江湖上常见的家伙,手臂长,巴掌宽,护手上有向前的突刺,因挥动时形似蝴蝶飞舞,也被称作蝴蝶双刀。
  ”俗语道:单刀看手,双刀看走,一寸短一寸险。他脚下幽鬼步,手上蝴蝶刀,方在江湖上闯出‘幽鬼双蝶‘的威名。”
  听了这番话,顾天怜望向向沙土校场,不禁说到:“看来那尹青青想报仇,着实难得很。”
  脚下人群阵阵骚动,顾天怜低头一看,原来青石擂台旁的好些人过来校场边观战,李寻梦和苏向顾天怜东皆在其中。
  老榕树横枝上,蓝衣少年对身边那人说到:“这徐秋打起来姿势可怪,跟鬼上身似的。”
  那人没好气说到:“当年鬼王仗着这套身法,享誉天下十国,如今想亲眼所见何其之难?你小子,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言罢那人又灌了口酒,看着树下徐秋的动作,来回转着头,面露享受之色。
  蓝衣少年一挤眉毛说到:“他们两个一个姿势怪异,一个束手束脚,打得如此难看,前辈你还觉得好?”
  闻言那人看向场中,就见二人过招时眼睛都虚望着对方,不喜不怒,显得漫不经心,动作懒洋洋,全然不在乎姿势中不中看。时而手臂虚垂不摆架势,等对方近身之后才有所行动,时而招如闪电,高速突近,不顾自身安危。
  与此同时,沙土校场边本来喧闹的观众确是渐渐安静了下来,许多人停下了讨论交谈,神情肃穆看着场中二人且战且分。
  “你懂什么?”那人捏着酒壶说到,”他们二人这是真豁出命去的打法,眼中只有敌手致命要害,脑中清明,心无杂念,出的都是杀招,哪还像早先那些人般,顾忌姿势。”
  顿了顿,那人接着说到:“算上这次,尹青青徐秋两人在武林峰会上交手已有三回。十年前,尹青青这姑娘哭着喊着为父报仇,却被徐秋一招拿下。五年前的比斗中,又在三十招之内被徐秋锁住兵器,动弹不得。
  ”这姑娘性子可倔,自此天天背着比武招亲的大旗,游走江湖寻人替她报仇。可‘幽鬼双蝶’声名不弱,想找到人杀他,哪有那么容易。
  “而今这场,他们已过百招不分胜负,纵然徐秋他没使出看家本事,也足以表明尹青青进境惊人,能和‘幽鬼双蝶’走过百招,自此之后,尹青青也算当今武林的一号人物了。
  “我观她天赋平常,又无名师教导,能有此建树,必是下了常人难以忍受的苦功,可惜呀可惜,如此一个花季女子,为了报仇,蹉跎了大好青春。”
  言罢那人一脸感慨,仰头喝起酒来。
  沙土校场中,徐秋错身一步,闪开一剑,身形一闪,退回两丈开外,蝴蝶双刀扣于腕下,抬头看了看天,语气平淡说到:“太阳快下山了,姑娘,今年就这么算了吧。姑娘进步神速,来年我未必是你对手。”
  尹青青垂下手里的剑,低头沉吟片刻,看向徐秋开口问到:“我几番找你寻仇,你为何都不为难我?你江湖上的朋友都想给我教训,也给你拦下。”
  不等对方回答,尹青青接着说到:“当初年纪小不懂事,敬重父亲,一心只念报仇,这些年闲时想想,不管前事如何,我父亲他毕竟杀你一家十七口,你寻仇却只找他一人,算得上真侠客。”
  “可惜,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尹青青一字字说到,脸上却无愤怒,只有落寞的表情。
  候过半晌,尹青青摆起架势,放平呼吸,剑指徐秋,缓缓说到:“看招。”
  徐秋嘴唇微张,本欲说话,见尹青青已举起了剑,只得凝神戒备,侧过身体,两腿一直一曲,两肩一高一低,却是又摆了个怪异姿势。
  迎着落日的余晖,尹青青身体虚蹲,而后陡然发力,舍身急冲,直朝徐秋袭去。
  五步之后,尹青青奋力一点地面,身形腾空而起,一剑直刺而出,连人带剑犹如化作一支离弦之箭,射向对面严阵以待的徐秋。
  此剑一出,徐秋瞳孔紧缩,见剑锋袭来可快,尹青青尚在半空,再无回转空间,就欲避其锋芒。身姿扭动调转劲力,曲着的一只脚瞬间横着抢出一步,眼见已经开始向旁移动。
  眼看这剑就要被徐秋避过,半空中无从借力的尹青青,身姿再起变化,一缩一伸,全靠着腰力硬生生扭转半圈,手中剑势变由直刺变为横劈,划向闪避中的徐秋。
  这变化出乎意料,徐秋大惊失色,此时也由不得他多想,猛一运劲,架势一改,迈出的步伐瞬间加快,肩腹也随之起伏,身形一闪犹如鬼魅。
  可这剑凌空横劈范围太广,徐秋使出浑身解数也不能完全避过,只得扬起手中蝴蝶双刀,死命护住周身。
  刺啦一声,二人交错而过,尹青青稳稳半蹲在地,长剑斜指一边。徐秋衣袖碎裂,手背可见血痕,却凭借离奇的移动轨迹,抢到尹青青背心死角。
  最后一丝夕阳被山峦遮挡,秋风扫过,四周一片清凉。
  防过对手舍身致命一剑,徐秋占据极好的位置却不强攻,反而提着双刀凝视尹青青,越发警觉。
  觉察到此,尹青青终知事不可为,叹息一声,起身收剑入鞘,脸上有遗憾,也有些许庆幸。
  收拾下包裹,尹青青朝四周提剑做礼,说了句:“打搅各位了。”而后跨步离去。
  见尹青青要走,徐秋冲她背影开口说到:“当年我找你父寻仇,被他察觉,唤来几个兄弟家仆,也一并被我杀了,我也不能说只害了你父一人。”
  低头一撇嘴,徐秋接着说到:“你我半生都被仇恨给毁,你一个女儿家,为何不能放下仇恨,好好过活?他日就算你杀我报了仇,又如何能解脱?”
  言罢徐秋将双刀收回靴里,挽起袖子,和场边伙伴一击掌,接过酒壶把酒淋上手背伤口,又豪爽饮上一口,说说笑笑地离去。隐约间,就听见他伙伴笑道:“还好今天运气好,不用替你小子收尸……”
  尹青青步履不停,回望徐秋一眼,似要把他此时模样深深刻进心里,目光冰冷,一如刚才他们初遇那时。
  楼台雅间中,谢居士从茶几下取出一盒精致糕点,招呼三人取食。顾天怜还沉浸在刚才校场上的一幕中,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心不在焉。
  心思重重,沉吟许久,顾天怜冒出一句:“方才最后一招,那徐秋追魂落都使得勉强,想来是不会阴阳回了,可惜可惜。”
  谢居士闻言哈哈一笑,说到:“幽冥鬼步名声虽大,论及普及程度,却远不如其他门派的绝学步法,就因为心法立意太过反常。
  前两部尚在众人可揣摩范围内,这第三部乾坤一线阴阳回,可就真了不得,一步迈出贯通阴阳,据传只有鬼王一人习得,他徐秋要是会,我到倒觉得奇怪。”
  沐守心吃着东西,含糊说到:“秘籍上还不是任他写,反正包教不包会。”
  思量片刻,顾天怜接着说到:”我看尹青青和徐秋这两人,若是放下仇怨,其实挺般配的,都是家世凄凉,境遇相似。”
  谢居士闻言,和沐守心对视一眼,打趣说到:”小兄弟这么一提,还真像那么回事,只可惜,若连这杀父之仇,人人都能说放下就放下,这世间怕不早就太平了。”
  说完这话,谢居士和沐守心一同看向绝情公子,似有所指,此时他正在楼台边角看向沙土校场,面向夕阳,不知作何表情。
  用过糕点,谢居士使着长袖一擦嘴,指向楼台下一处,说到:”小兄弟,有个人下边来来回回踱了半天,该是找你的,或许你想见见。”
  “哦?是谁?”顾天怜问到。
  就听谢居士答到:“也没谁,就是鬼王殿的后人。”
  老槐树横枝上,蓝衣少年看着身边那人一脸郁闷地嘟囔着:“理沧派的天外飞仙?不是。楚国金家的紫气东来?也不像。这尹青青最后使的那一剑,到底是啥招呢?怎么这些人一个个都有绝招,好似秘籍不值钱,是掉下山崖捡回来似的。”
  蓝衣少年双手捧着脑袋,说到:”最后那下子,徐秋明明都跑到尹女侠后边去了,为啥不出招?还是看对方是个漂亮姐姐,手下留情了吧。”
  瞟了蓝衣少年一眼,那人说到:”你知道个什么?尹青青那招看似穷了变化,其实还有最后一步后手,那个位置徐秋要是敢动手,怕不是……”
  “怕不是?”蓝衣少年眼睛忽闪忽闪,就等着下文。
  “怕不是就得同归于尽了吧。”说完,那人轻叹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