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斩草行动 目标司徒平
作者:
寒月飞星 更新:2021-10-19 02:50 字数:5160
前情回顾:邓煜一行人正往王堡庄急行军,准备投寨入伙。行至雾隐竹寨方向,无奈包裹被仇家詹家庄的人盯上了,在投宿的当天夜里设下“鸡鸣五鼓断魂香”的神秘吹管式麻药,结果看守包裹的人晕了过去,包裹全部被人偷去,盘缠尽失。原来詹家庄的人和雾隐竹寨的人早就暗通款曲,以报杀兄弟的旧仇,于是设下“调虎离山”之计,被断了银子的邓煜等人十分恼怒,一路追袭,在土山之上打了一场,直杀的横尸遍野,血流成河。沟渠里、河道内,到处都是尸体,遍地沾满鲜血。
可一伙人不知道的是,自己早就已经卷入了一场阴谋之中。
时间回到现在。此时已经是七月廿七日晚上,王正源正与邓斌等人在中厅饮茶闲聊,王保正道:“贤弟,你也不给我介绍介绍诸位贤侄?”邓斌道:“好,那就介绍一下……。”
众人正热闹间,庄丁慌里慌张的进门通报:“不好了,有个大块头儿发怒了,要进门来!”众人都出门来,只见这人一手牵马,一手执开山斧,周围四仰八叉倒着被他打倒的人。
邓煜看到满地伤兵,大怒,拔棍在手,道:“你要干嘛!”熊威却是一脸的无辜,道:“我只是来送信的,别无企图。”说完他掏出来一封信。
众人疑道:“信?什么信?”
熊威从怀中摸出一封信,道:“我家东人谨拜上首领,教务必看此信,小的应该立马回去了,以免让人生疑,告辞。”
“等一下!”
喊这句话的人正是吉平。
其实这个时候,众人都大怒不止:你当这是什么地方,就算只是普通庄园,在两方还处于交战的状态下,扔下封信,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熊威是否太狂了点儿?
金阳疑心顿起:“若是怕人生疑,为什么不用灰信鸽呢?非得用人力传信?”熊威道:“不行,你不知道,我们有个规定,为了防止有人内通外连,这里禁用鸽子,如果让巡哨的看到鸽子或听到风铃声,必须一箭射死。如果鸽子掉了下来,密信必暴露无疑。”张鼎道:“难道用人送信就不排查了么?”熊威道:“所以我随便找了个出寨的由头,此时我应该回去了,以免让人生疑。”
说完,他走了。众人入中庭来,将信拆封,打开来一看,立时满目疑惑。
因为信是这样写的:
邓二侠及众英雄亲啟:余(我)自万历四十三年,随我大哥归顺“黑门”,堕入匪巢已有五年,他现在是“黑门”下属一总寨官,虽贵胄加身,终不过是绿林人,并非官封之职,朝廷委任。且虽然是我亲兄,却挂匪名,当初为一己私利,构陷挚友,心术不正。他在京城神机都司府做出犯罪的事情来,累至家眷,殃及血亲,吾不可保一世。今幸故友重逢,以前之事,实有愧于兄长,且邓二侠江湖驰誉,其余部属众英雄,以我看来还是正派的人。如今连我那结义之兄肖澄也是其中之一,如此不如投靠,不愁无保荐之人。然后以求一个安身之地,总好过当贼作匪。可前时毕竟有过一战,因之必然视同仇敌,教我如何去投奔?余盼归二侠之麾下,如旱地之渴盼云霓也。但内心惶恐不安,自止不能。倘用投名状,余即去割下亲兄头来,以表真心。
余并非心歹,实属家兄多行不义。一奶同胞,余于心亦不忍也,可此乃天下大义,不得不大义灭亲。
今决心已下,五日之内,看我献纳其头,置于匣中!今后但有差遣,刀枪火海之类,赴汤滔火之形,绝不言辞。
此皆以后事也,另有一事容禀,前日里尊驾包裹被劫之事我已知悉,此班恶徒已从内中找出一封私信,现有人已出首告到官司,请自留心官司一面人派员来探,所行军兵战事切不可行,恐因恶障毒雾伤兵损将,请勿自误。
余内中心情,苍天怜见,不知所云。
天启元年夏七月廿七日
邓斌看完信惊道:“开什么玩笑,我也没让他献纳脑袋啊!”众人都道:“写的什么?”邓斌将信传示一遍,邓煜问金阳道:“军师,你看丁茂要他杀亲兄,他下的去手么?”金阳道:“人心隔肚皮,做事两不知,依我看,不可全信,亦不可全否,姑且半信半疑。”张鼎道:“还有信被盗的这事,如果不解决,恐怕早晚招来官军。”众皆深以为然。王保正道:“只因一时疏忽,不曾想却惹了这么大个乱子。”吉平道:“保正休如此说,那些人就算再多也没用,凭咱一双峨嵋刺,并几条好汉,保你安然无恙。”
话分两头,单说官府。前文书(想不起来请翻到十五回重看)我说过,在京城时,司徒平因走脱了邓斌等人,只好道﹕“请将这个人交于我,我保证割下他的头颅来献予都司大人。”影子阿四沉吟良久,只说了八个字:“倘若失败,两罪并罚。”
司徒平只好带着手下五人,及一百来人,并讨皇命旗牌,可以调动当地驻军,于是驻在邯郸府的城南驿馆,一路上鞍马劳顿,且休息一日,次日再说。
这里说一下旗牌是什么。
旗牌,也称令旗令牌,合称为旗牌,乃是一种权力凭证,持有者在敕书规定的权限内有一定便宜处置权力。旗牌象征皇命,请用时有一定的仪式,故称恭请皇命。旗牌有固定的型制,由工部制作,兵部钤盖印信,有严格的发放、回缴与使用管理制度。明初旗牌授予带兵将领,以便于调动指挥军队,自宣德以后逐渐制度化。
明英宗(朱祁镇,年号正统,错杀于谦的那个)时开始授予文臣,此后太监及部分巡抚经过申请也可以授予,旗牌应用则不仅仅局限于军事,涉及到行政与司法。旗牌持有者可以在战场上处死逃兵或叛将,征调地方人力物力,拥有一定便宜行事权力,在政治、军事、司法等方面发挥重要作用,也存在着许多弊端。明诗云:
衔枚夜度五千兵,密领军符号令明。
狭巷短兵相接处,杀人如草不闻声。
此诗是嘉靖(明世宗朱厚熜年号,著名修道皇帝)时直浙闽(管今江苏、浙江、上海、福建等地)总督胡宗宪(字汝贞,号梅林,是戚继光、俞大猷、卢镗、谭纶的上司,与大奸臣严嵩一党,严嵩倒台后在狱中自杀)幕僚沈明臣所作《凯歌》十章之一,这里的“密领军符”,就是旗牌,持有者可以视人如草,杀人如芥。授予带兵将领一定的权力凭证,以便军事行动的展开,乃是自古以来的制度。“旌以专赏,节以专杀。”授予一些将帅及钦差以旌节,给予他们一定的便宜权力,乃是一种非常制的措施,既是必要的措置,也是无奈的选择,其利弊是共存的。
明代在前代旌节制度的基础上,制定了旗牌制度,随着政治与军事形势的发展变化,旗牌拥有者不断增多,随着未受其利,反受其害,权力必须集中的呼声,不得不以赐尚方剑的形式予以整顿。王命旗牌制度从出现到泛滥,与当时的政治与军事紧密相连,始终没有解决集权与分权的困扰。万历(朱翊钧年号,明朝著名懒皇帝)以后,旗牌颁发开始滥行,不但巡抚可以请颁,连兵备道、出使之臣都可以请颁。
万历三年(1575年),徽宁兵备道冯叔吉提出,“所辖应天(南京)、安庆、徽宁等府,周遭方圆数千里,跨据长江,依阻林峦,啸聚狂徒,江寇窃发。”因此请“兵备该道,分发旗牌,如有急,许其便宜行事”。得到核准之后,一些兵备道也可以请颁旗牌。一般情况下,兵备道不能够单独颁发旗牌,而是该处的督抚将所颁旗牌授予他们,使之拥有旗牌授予的权力。如两广总督刘继文,对于“惠潮、海南二兵巡道,准给军门原领旗牌一面,假以(给予)便宜”。
万历二十三年(1595年),册封日本正副使李宗城(注:这人在去朝鲜的半道上跑路了)等呈称:“关防、旗牌、符节、符验,与随从员役廪粮、官兵等项,皆不可少。”兵部提出:“合候旨移咨礼部,请给正副使符节、关防,工部关给旗牌,本部请给符验。”得到万历帝批准之后,也就成为制度。旗牌滥行颁发,不仅仅限于文武官员,也有宦官专权的特点。从朱元璋开始,就经常派遣宦官办理一些事务,但没有形成制度。
洪熙(明仁宗朱高炽年号)元年(1425年),以王安为甘肃镇守太监以后,宦官出外镇守成为制度,镇守太监也开始授予旗牌。如弘治(明孝宗朱佑樘年号)元年(1488年),湖广镇守太监曹整奏请令旗令牌各十面,并且“以头目八人自随,各支廪给(去库房供给)”。兵部提出异议,认为“近奉诏例,镇守许奏带头目五名,分守三名,止(只)给口粮。所赐旗牌,亦各止五面”。虽然镇守太监请领旗牌,兵部可以提出异议,却很难影响皇帝的决定,只能够期望限制颁发旗牌的数量。再如正德(明武宗朱厚照年号)二年(1507年),“分守密云、古北口等处左监丞王忻,乞改为镇守,免听(不用听)蓟州镇巡官节制。”兵部虽然提出反对意见,但“有旨特许之,仍赐之敕暨诸旗牌”。
宦官请授旗牌,若是没有前例,朝臣反对往往也能够阻止皇帝授予。如守备凤阳太监黄准,乞颁发旗牌,已经得到批准,负责发放的“工部尚书曾鉴等,以为旗牌乃出征将帅,并沿边总镇等官,督兵重器,给腹里守备,无例。乃寝之”。即便如此,圣旨一出,廷臣往往也是顺从,在刘瑾当权的时候,各处镇守、守备、分守、协守的宦官名目繁多,大多数都能请到旗牌。
刘瑾(武宗朝大太监,后凌迟处死)垮台以后,曾经将“近年奏讨名号,及旗牌、关防者,俱令查革改正”。以后仍然是特旨颁发,如“传旨特给御马监太监陈贵旗牌以备捕盗(用来防备搜捕盗贼),以大坝各马房盗贼间发也”。
嘉靖初期以“正德(朝)以来,中贵(明武宗的亲信太监)恣横(恣意蛮横),夤缘内批奏讨符验旗牌,兼辖地方,奏改镇守,或充副总兵,越分(越级)行事,民甚苦之”为由,恢复旧制,“改给敕谕,夺其符验旗牌。”此后宦官被颁发旗牌,都出自特旨,而不为例。如嘉靖帝“命给守备安陆(嘉靖帝老家湖北安陆,他因为是武宗无子,按法兄终弟及,才由藩王继位)兼管显陵神宫监太监萧洪旗牌,不为例”。可是这种“不为例”也是例,凡事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后期旗牌越来越烂大街,因为君主可以通过这种“下不为例”的方式任意颁发旗牌。虽然没有制度的认可,但不能够阻止君主的任意胡为。
这里插一句,我搜集到的这一段史料,足有万余字,我不爱写,估计你们也不爱看,故省略五千字。
回到故事来,影子阿四见六人走了,又唤将一个从六扇屏后出来,衣甲穿着看似像个官军的参将,吩咐了几句,那人便也带了一队人,大约二百来人。往司徒平的路线,沿官路向南去了,巧的很,也在城南驿馆住下。(其实就是监军)
这让司徒平十分不快。由于他经常不高兴,所以张俊泰也不高兴。而这也为之后的貌合神离,以至互相攻杀埋下了伏笔。
那么问题来了,这人是谁,都说了什么,现在就揭开迷底。
影子阿四后来找来的这个人,可了不得,巧的很,此人也是杭州宁海军人氏,姓张,双名俊泰,表字兴安,人送外号“铁枪太岁”,官拜左都督。如果你还记得前文书,吕永也是杭州人,这人跟吕永是同乡。
至于说了什么,只有十二个字:“于其后,监其行;斩野草,需除根。”张俊泰听得半懂不懂,所谓“野草”代指什么,只道了一声“得令。”就领了部下直奔南下而去。
可事还未完,途中又接到一封飞鸽密旨,张俊泰取下绑缚在鸽子脚上的小竹筒,拆信一观,只一眼,张俊泰就恍然大悟,当时明白了临走时影子阿四的那番话是何意。以致于拿竹筒的手不由自主,猛的颤抖了一下。他是因为惊恐颤抖的,由于惊惧,小竹筒差点儿掉在地上。
只有十八个字的纸条上,写着的却似非字,倒像是浸血的刀,满目溢着杀气腾腾,因为纸条上是这么写的:
不成事,必杀之;若成事,亦杀之。此事后,宜代之。
所谓“之”者,必司徒平也。联系上下文,意思就是说,你张俊泰不管他能不能成功剿匪,都必须杀他,然后取而代之。
堂堂锦衣卫都指挥使,却视同草芥,说杀便杀,可怕,可怕。
现在司徒平不快,正好给张俊泰铲除他的理由,他准备实施一计划。
而这一切,司徒平当然不知道。
此时,一封信已经早已放到了邢州知府严明的案头,递信的人,是“二詹”闻知锦衣卫等就在邯郸,遂派员去邯郸府报知锦衣卫:邯郸、彰德等府,周遭方圆数百里,跨据黄河,依阻河川密林,啸聚狂徒,巨寇窃发,请朝廷出兵,清剿匪患。
于是这封要人命的信经“二詹”和严明的手,就到了锦衣卫,也就是司徒平、张俊泰手里。有人建言道:“不如去浚县(王堡村属浚县,位置在县城西南五十里)走一遭。”张俊泰道:“不急不急,先让鹬蚌锋前相争,渔夫在后得利!”司徒平冷笑道:“哼哼,左都督这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果然高明,高明。”
看好了,这句话可不是啥奉承话。
官军一面的总策略就此确定,那就是按兵不动,而参与争斗的双方还蒙在鼓里,一心只想争斗。时间到了晚上,因为丁茂的信写的明白:所行军兵战事切不可行,恐因恶障毒雾伤兵损将。为不使损兵,只好晚上再去一趟,探探虚实。
邓煜道:“我打算今晚深入敌营去探一探,便有劳三爷和我走一遭。”傅俊道:“需银钱只管到我这支取。”吉三爷道:“哎!何敢劳动官人大驾,今夜只是探营,去去就回。”张鼎道:“带上冯二,虽然他在那儿只待了十来天,可总比没有向导强。”
于是三人一块去夜探敌营,一路无话,已到土龙岗。远远地见雾隐竹寨方向仍然白雾茫茫,对面不见人,三人口中各含一片“碧云香叶”趴伏在邓煜建了一半的窝铺旁边。
忽然,山岗下响起一阵骚动,一群匪军模样的人各举火把,似乎在搜寻什么。
吉三爷满脸疑惑,他看着冯二,问道:“他们这是干嘛呢?”
“抓蛇!”冯二道。
欲知后事如何,请且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