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如水走得飞快，把子明撞倒在地都来不及扶起，小姑娘习惯性的坐地就要大哭。
  但见四老爷急匆匆的模样，好似出了大事一般，愣是把眼泪憋了回去，傻傻的看着几个小伙伴一眼，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要哭闹。
  一旁和她嬉闹子心瞧了个空档，在她头上弹了个脑门，子明再也不做他想，两个丫头顿时闹成了一团。
  与前殿的热闹不同，张全优此时正盘坐在道祖殿的蒲团上闭目养神，听得脚步声，也不睁眼，只是道了一声：“四师弟你来了。”
  何如水来到殿中也是冷静下来，但他心中有气，来回转了几圈才冷哼道：“张观主，你可要把事情说清楚，那小子来路不正，你又怎的私自招募他。”
  “师尊的紫金葫芦在他手上，由不得贫道多想。”
  “这我知道。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和众师兄弟商量下，那你...他习得可是上古巫族功法，那可是祸事啊，当年的事情你可忘记了？”
  何如水听了脸色半忧半喜，嘴唇直打哆嗦，半响又道：“大师伯她...”
  “不必多言，我心中自有计较，青云观犯下的罪过终究逃脱不了，哎，四师弟，如今师尊下落不明，修界中乱象又起，此时正当是观中团结之际。此事你还是当做不知，用心教好弟子便是。”张全优一动不动，声音有了几分萧索。
  “可他心思烦躁，不是我修道中人，如此强迫，他日乱了心性，怕是又是一番祸事。”
  张全优转过身笑道：“你我当初修道之时，又何曾被人看好过，若不是师尊他老人家耐心点化，诚心教授，又何曾有今日的青云观，事在人为。”
  何如水故意别过头去，不看师兄道：“哼，我何曾不想教导出几个出息弟子，可是你挑选的那些个弟子，先不说根骨心性，大字都不识一个，叫我如何教？林师叔也就由得你胡闹？”
  “哈哈，当初你何老头还不是个耕地的老农，当日你背着锄头求道之时，师尊可曾嫌弃过你？你还四处宣扬你个子不高，都是被扁担压的。”
  张全优利落的起身道：“不识字又如何，师尊当年把一只野猴子都一视同仁，怎的？忘记了二师哥一字一句教你的情形了？”
  “哼。若不是二师兄故意拿石头砸你，你现在也就是个教书先生，哪里能做的观主大位？”
  何如水气呼呼的坐在蒲团上，梗着脖子道：“当日的琐事休要多提，现如今的情况你也不是不清楚，杀戒将起，各教各派都在网罗门人弟子，你又何苦找来这些散修？”
  张全优俯下身帮师弟整理好散乱的道袍，笑道：“昨日是谁在养心殿讲道？昨日又是谁再说，要追寻自然万物真理，追寻本心？我看他们很好，求道心切，这股心气不比我们当初？师弟，是你太急了。”
  “你...你...”何如水被噎的说不出话来，气的又把道袍弄乱。
  张全优知道四师弟是出身不好，当初一起习道之时也是过了年纪，表现愚笨处处让人瞧不起，好在他心性坚韧，才得了师尊青睐，当初在青莲门下众多弟子中，师尊最是喜爱他，说他最有仙气。
  何如水看着虽是邋遢，但他心思敏感细腻，极好脸面，又处处标榜师尊的率性洒脱，才有了今日模样。
  张全优知道今日说的有些过了，连忙转移话题，对殿外喊道：“马千一，既然来了，又何必偷偷摸摸躲在暗处。”
  “师尊听音辨位的本事越来越是厉害了，我刚刚感到前殿就被师尊感知了，嘿嘿。”殿门外果然露出一个大脑袋，见了二人也不行礼，只是憨笑。
  “面相憨厚，油嘴滑舌。”何如水连忙靠在案桌上，翘起了脚，装作无所谓模样讥讽道。
  马千一听了摸着头嘿嘿傻笑，他身材高大，又穿了一套宽大的道袍，行走间带动了好大一片风，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又被门槛绊了一跤，把殿中的蒲团弄的乱七八糟。
  “稳重些。”张全优看了一眼大笑的何如水，又招手打出一道真元，护住这个大傻个，免得他戏演的太过，这才慢悠悠道：“道石可曾准备好了？”
  “禀师尊，前日听得消息，连夜赶工，今早刚刚备好，请师尊过目。”说着，马千一从怀中拿出一块巴掌大小的青色石块，恭敬的递给观主。
  “唔。这是三教商议的要事，马虎不得。”
  张全优接过，用手颠了几颠，又放在眉间半响，才扔给马千一，郑重道：“好了，你前去把道石放好便是，多带些灵石，布好法阵，省的不开眼的贼人起了歹心。。”
  “好好好。”马千一听了大喜，浓眉小眼大鼻子大嘴巴都皱在了憨厚的面庞上。
  张全优知道这个弟子的心思，故意咳嗽一声道：“注意些，成何体统！”
  “好个屁，站住！”
  何如水见这个大个子高兴的快要飞了起来，故意等他迈出大殿才喊住他，看他又要摔个跟头才道：“哼，不就是寻得机会，去外面打秋风么，兴奋的跟什么似的，你瞧瞧，你瞧瞧。”
  张全优知道四师弟对近些年来观中饮食有些不满，此时提起，正是在嘲笑他，连你的亲传弟子都有些不满了，张全优也不点破，故意装作不知，眼观鼻鼻观心，要看何如水如何作妖。
  “四师叔是在说我么？”马千一忽闪着小眼睛道：“弟子只是听师尊话出去放好道石，何曾说过打秋风？四师叔，打秋风是什么，弟子不知。”
  何如水听了一笑道：“你这呆子，故意装傻，打秋风便是去偷打野味，观中的饮食都淡出个鸟来了，此番出去正好能填饱你的大肚子。”
  “哦。”马千一听了点点头，又连忙摇摇大脑袋道：“吃野味可不好。”
  何如水更乐，道：“你既然愿意出去，我也给你个任务，保管你能天天出入青云观。”
  “当真。”马千一听了小眼睛瞪的圆圆的，嘴角又不自觉流出了口水，他怕师尊责罚，故意用宽大的袖子遮住下巴。
  何如水用胳膊支着脑袋道：“骗你做些什么，这话可是当着你师尊的面上说的，听了我的话，你都每日有一个时辰自由出入青云观。”
  马千一偷偷看了一眼张全优，见他仍是一言不发，心中不由有些警惕，道：“师尊的事情我还没有办好，不好再劳烦四师叔了。”说着飞也似的向外面跑去。
  何如水也不拦他，只是嘿嘿直乐。
  “四师弟你又是偷懒了不成，知道千一憨厚，拿话套他。”
  何如水听了冷笑：“拿话套他是不假，但你说他憨厚，怕是你第一个不服气，嘿嘿，你也知道观中弟子有心骚动，为何不曾阻止。你信是不信？今晚定会有弟子来我院中打探消息。”
  “观中的禁食令本就不是为他们所设。”张全优摇摇头，眼中泛起一道金光。
  “我知道，不就是为了那些小道童吗，可是你又何苦拿观中数十子弟做了填头，也害的老子白白吃了十多年的稀粥。”
  张全优冷冷的扫过他一眼，正色道：“他们此时年幼，正好渡过七情六欲之劫，此劫你也是知晓，当年多少惊才艳艳之辈都栽在欲望之上，弄的人不人鬼不鬼的。”
  何如水点点头，站了起来道：“好，此事就此结过，今晚有内门弟子找我，你也不要阻拦。嘿，这些个新收弟子，基础实在是太差了，我可没有心情从头教起。”
  他扶住殿门半响又道：“师兄，何不再传他观中大道，说到底，他现在是我们的小师弟，林师叔一脉不能就这么算了。”
  “此人戒心虽重，但没有坏心思，日后待他真诚些，定会拨开云雾见青天。”张全优掐掐眉心，道：“你想传便传吧，师尊连紫金葫芦都与了他，其中必有奥义。有了木师妹的前车之鉴，我们应当更加自信些。”
  “好，就等着师兄这句话了，这小子散漫惯了，此时管理不好，容易骄纵成性，日后你若求情，我可不理。”何如水如释重负，背着手缓步的走了去。
  张全优见昂首阔步的师弟，微微一笑，继续盘坐在道祖像前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