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哪里来的那么多鬼呢？”谭慧娴把视线从监控屏幕上移开，看了看桌上的案情卷宗，沉吟一下，扭脸对旁边一中年刑警道：“高队，据资料显示，初步可以推测此人之死，和陈向东的死亡有点联系，至少，他俩都是在任飘飘车祸之后而死的……”
  高队微微点头，随即又摇摇头：“这只是你的推测，司法是严谨的，必须以证据说话。况且，这两个勉强凑一起也就罢了，那么，港商尚云德呢？他跟车祸无任何关联，却无缘无故在酒店门口突然暴毙，短短的几天内，本市便发生三起人命事故，又是大过年的，上头非常重视，命我们必须在短期内，拿出确定的结果。”
  后头站着一老一少两个刑警，老刑警没有作声，倒是那年轻刑警道：“怪就怪在，即使我们认定这个司机是被他人谋杀的，但是，监控显示，在他死亡这段时间，走廊根本没有人出现，门锁完好，而且验尸报告显示，除了酒精超标许多，和司机通病的胃毛病外，竟然属于‘正常猝死’！我就不懂了，猝死，还有正常的。”
  高队笑笑道：“小石，你无须纠结，这里的正常，是指这个司机长年长途奔波，积劳成疾，在某些因素诱发之下，突然全面爆发，身体不堪负荷，导致猝死。”
  他站起来，道：“这视频也看了很多次了，终究还是看不出什么结果，且回去研究研究。”
  谭慧娴合上卷宗，也站了起来，眼神有些疲倦，揉了揉，走了出去。
  高队与她并肩而行，道：“谭警官，你刚调过来，便遇上这离奇案件，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累？”
  “累是有点的，”谭慧娴叹了口气，“不过比起堵心的郁闷之难受，便不算什么啦。”
  两人行出大门口来，谭慧娴停下脚步，转身抬头看看门壁上左右两边的摄像头，又看看左右两边的路，沉吟未语。
  高队点燃一根烟，深吸一口，吐出淡淡烟雾，幽幽道：“事发当天的中午到傍晚这段时间，除了正常上班下班的警员出入，没有外来人进入拘留所，如果说行人路过的，有七个老人，五对带小孩的年轻夫妇，还有六个十五六岁的大男孩。而这些人当中，举止正常，无一人可列入可疑对象。”
  谭慧娴忍不住苦恼的说道：“莫非还当真有鬼不成？”
  一老一少两刑警跟了出来，老刑警终于说话了，却是来了这么一句：“如果凶手不是走正门，而是从别处潜入里面呢？”
  谭慧娴转过身来，看着老刑警，道：“飞檐走壁？老郑，敢情你武侠片看多啦。”
  老郑笑笑道：“如果，按监控视频掌握，可以确定司机死于那个模糊影子的袭杀，这个影子远比武侠片里的武林高手厉害了。”
  谭慧娴怔怔道：“还真是。”
  那年轻刑警笑道：“算了吧，先不说这世上还有没有什么武林高手，即便有，那司机只是一个普通人，用的着武林高手出手吗？”
  高队神色凝重，沉声道：“来这之前，我接到信息，尚家来人了，尚云德的大哥尚云龙带着三名功夫好手，显然是怀疑其弟死因可疑，追寻凶手而至。”
  老郑道：“高队，可不能让他们乱来，滋扰事端，在这关节却是不妥。”
  高队道：“我们只负责案件的实情，找出证据，辅助司法进程，其他与案件无关的人或事，却是不归我们伸手，我们做好自己事便可。”
  众人点头称是。
  将近停车场，谭慧娴忽然停下脚步，对高队道：“高队，我出去走走，你们先回队里吧。”
  高队微侧脸看了她一眼，道：“嗯，那留辆车给你。”
  谭慧娴道：“不用，我搭个车就可以了。”
  高队点点头，道：“也好。”
  谭慧娴和老刑警招呼了一声，然后转身往路口行去，适逢有一的士路过，招手应停，她上了车，道：“人民医院。”
  ******
  谭慧娴轻轻推门而入，侧身对着门躺着的秦晓路慢慢睁开眼睛。
  四目对视，双双眼里掠过一丝复杂。
  谭慧娴看了床上睡着了的任飘飘，指指外面走廊，对他轻轻道：“聊几句？”
  她的语气似含有少许商量味道，可她的实际行动却是不容拒绝，转身走了出去。
  秦晓路暗暗叹了口气，起床来跟出，把门轻轻关上，挨着谭慧娴慢慢的在走廊走着。
  谭慧娴忽然低声的仿佛自言自语说道：“这个世界，是不是真的有着某些不为常人所知所见的东西或事物存在呢？”
  秦晓路道：“比如？”
  谭慧娴道：“武功。”
  秦晓路道：“武功？”
  谭慧娴稍稍驻足，待得秦晓路跟上来，与他并肩而行，缓缓道：“我说的可不是那些散打自由搏击什么的，而是精通内功修炼，杀人于无形的真正武功高手。”
  秦晓路道：“世人皆已清醒，曾经宣染的极是辉煌的传统武功，只不过是美丽的神话，也许不过是一种激励斗志的尚武精神，谭警官何必纠结其中。”
  谭慧娴微微侧脸看了他一眼，掠过一丝疑惑，应当是想不起他为什么会知道她姓谭，但当前的疑问比这个重要，所以暂将之忽略，想了想，道：“你所说的世人，估计便是网上一些躲在屏幕后的无知键盘侠吧——呃，其实我原来也是其中一员。”
  走廊边上有一排椅子，谭慧娴坐落，侧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椅子，示意秦晓路挨着坐。
  空气中飘着漂白水和各种药物异味，姑娘身上的一缕清香掠过，倒是让人难得的感受了芬芳。秦晓路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使得姑娘忍不住侧脸过来，看了他一眼，明显有了鄙夷和不满，似有挪开冲动，却终是忍住了，鼻腔轻轻一哼，道：“我很奇怪，你好好的书店老板不做，来这里当护理啦？而且，人家一个美滴滴的姑娘家家，你一个爷们，适合吗？真不知道任南山怎么想的。”
  秦晓路耸耸肩，道：“他怎么想我不知，我的书店呢，在年前虚火了一把，其实却是差点血本都亏了，适逢任先生找上来，想来赚点外快填补一下也是好的，所以便来啦。”
  谭慧娴将信将疑道：“只是这样？”
  秦晓路道：“就是这样，难道还有其他的？”
  谭慧娴道：“有没有其他的只有你知道，至少，我听说了，车祸发生时，是你及时将任飘飘从车里救出来，说不定，你的英雄救美感动了任南山，让他有了想法。”
  秦晓路侧脸视之，适逢姑娘也侧脸看来，四目相视，顿生瞬间的错愕，秦晓路脸皮厚，没有动，而姑娘竟然也不甘示弱，不作退让的凝视着他。
  秦晓路微微皱眉，道：“你怎好如此八卦，别忘了你是人民警察。”
  谭慧娴笑笑道：“可是，我是女人啊，莫非你不知八卦是女人的天性么？”
  秦晓路只好认输，转过脸去。
  “喂喂，”谭慧娴摔了摔脑袋，“扯远了，我们谈谈武功这事吧。”
  秦晓路道：“嗯，记得你说你是一名光荣而伟大的键盘侠。”
  谭慧娴白了他一眼，不过他已转脸过去看不到的，算是浪费表情了，缓缓道：“数日前，我一个远房表妹过来，恰巧我在练武场，和几个师兄在擂台上训练搏击，表妹年轻漂亮，但性情向是不拘言笑，有点冷酷，而师兄们见来客是个大美女，便有了搏其好感之意，对练起来，不惜动了真格，皆全力以赴。但表妹始终是面无表情，冷漠如故。有个师兄忍不住调侃说，人家姑娘文文静静的不喜拳脚低俗之项，便如同瞎子点灯白费蜡一般了。表妹没有多说什么，上了擂台，正眼都没有看谁一眼，只是冷漠的说，你们一起上。”
  秦晓路怔了怔，道：“然后呢？”
  谭慧娴道：“开始时候，几个师兄以为表妹开玩笑，也就逗她玩玩，随便耍了几个虚假把式，不想被她眨眼间打倒在地，震惊之下，爬起来重新态度，认真起来，但但，还是没有用，和先前没有什么区别，也许唯一的区别是摔的更重了，一个个呲牙裂嘴的，满脸茫然的瞪着她，因为表妹怎么出手的，他们怎么被打倒的，根本不明白。”
  她叹了口气，道：“其实，感到震惊的人是我，我在一旁看着，第一次来不及细看，感觉有点莫名奇妙，所以第二次便眼睛也不眨的紧紧盯着，可是，没有用，几个师兄一拥而上，各出犀利的组合拳，仅见得被包围其中的表妹身形微微晃了晃，不见她如何动作，几个便几乎不分先后的趴下地上了。”
  秦晓路淡淡道：“哦。”
  谭慧娴微微侧脸看了他一眼，道：“你好像并不奇怪？”
  秦晓路道：“所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即便是你告诉我你在大街上看到一只三脚蛤蟆蹦蹦跳跳，也并不稀奇的。”
  谭慧娴拿出手机，打开一段视频，却正是拘留所那个涉及任飘飘车祸的肇事司机之死前后的走廊视频，送到秦晓路面前：“你怎么看？”
  她重复了三遍，秦晓路好像很认真的观看了，沉吟片刻，道：“你怀疑什么？”
  谭慧娴道：“我怀疑，此人并非死于正常，而是有人暗中袭杀。”
  秦晓路道：“暗中袭杀？视频中走廊光线通明，人影不见，莫非鬼魅？”
  谭慧娴道：“以前我不相信这世上还有什么武功，但从我表妹叶秋水身上，我相信，曾经传说中的神奇武功绝非传说，而是真实存在的。”
  “叶秋水——”
  秦晓路微微一怔，轻轻的，状若叹息的一声呢喃，眼帘微抬，看着对面洁白的墙，却似将之穿越，无限遥远。
  谭慧娴猛地扭脸看着他，突然道：“你认识我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