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当头一礼
作者:
奔跑的柚子耶 更新:2021-10-18 15:39 字数:3087
果然习惯这东西,真的是可怕得很啊……
阿元轻笑。
那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这般默许了他各种“巧合”的相遇,默许了他一步步走进自己的生活?竟是连夜探香闺这种事情都做得出了……
阿元仔细地想了想,也没能理清楚头绪,所幸将这事抛在了一边,摇着头低声呢喃了一句:“治水之道,宜疏不宜堵,想来感情之事也是如此,且顺其自然便好……”
翌日。
归鸿自归澜的住处出来,便一副神思恍惚的样子,扶在木栏杆上的一双手窸窸窣窣地抠着,阿霜喊了好几声都没有听到。
“归鸿!归鸿!”
阿霜终于忍不住,伸手在归鸿眼前猛地晃了几晃,这才见归鸿骤然回神,目露询问。
“归鸿,你这是怎么了?再不回神儿,这木栏杆都要被你抠出好几个洞了……”
归鸿急忙撤下双手,面色红窘,一阵哑然。
不过片刻,归鸿便已平复心情,脸上依旧是往常的模样,只阿霜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太一样,可她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一样……
时至午间,阿霜自从廖飞手里接到封珏寄来的书信,便将此事全然抛在脑后了,欢欢喜喜地跑到阿元跟前,“小姐小姐,快拆开看看封珏少爷说了什么!”
阿元接到信时微微的诧异霎时消失得一干二净,看着阿霜的样子,不觉笑出了声。
缓缓撕开信封,展开抚平这长达五页纸张的书信,阿元顿了一下,离开这么久,还是头一回收到一封这么厚的信,舅舅舅母和妧儿向来长话短说,只捡重点,也只有这位三表哥,一件事就能洋洋洒洒说上好几张纸。
真是,文采斐然,毫不惜墨……
看完信后,阿元心道,果然如此。
满满的五页纸上,归结下来也就两件事,一是吹嘘文章如有神助,有幸摘得胶东解元,二是携妹不日抵京,日后多有叨扰,望“关照”……
本来一听封珏竟是能一举夺得胶东解元,阿元甚是喜悦,不论其他,单就胶东郡的孔氏子弟便是全国一等一的文章好手,虽是入朝为官的人数无几,但就胶东郡的解元之位而言,十之有九便是花落孔氏,然而今年的解元之位竟是落在封珏头上,可想而知胶东郡又起了怎样一场风雨……
明明,是一件士林之间多为赞颂的事,偏偏读完此信之后,这非一般的“文采斐然”直教阿元想起那张欠扁的脸,腾地升起的一阵喜悦又在下一瞬间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冲了个七零八落……
阿元心想,封珏果真还是一如既往地猛踩她的底线,明知她一向誓死践行两不准原则,一是不准觊觎她的人,二是不准觊觎她的钱,可偏偏封珏像是缺心眼儿一样,次次都明晃晃的落入俗套,要钱就算了,还跟她抢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
阿元猛地将手里的一沓纸拍在桌上,咬牙道:“去叫阿菂过来一趟。”
阿霜心肝儿一颤,一阵蒙圈,应了声“是”。只转过身后,还没理清方才突变的一幕,小姐不是挺开心的嘛?怎么一下子就变了脸色……
阿元看着最后一张信纸的末尾竟是画了一个滚圆的包子,顿时一口气怄在胸口,这是要钱又要人的态度?
哈——封珏,你可真是,好样儿的!
这“包子”说来话长,却是极易惹起阿元怒气的一大利器。
从少时到现在,阿元秉持的便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处世之道,是以脸上总是一副轻轻淡淡的模样,不悲不喜,也不卑不亢。
可是,偏偏年少时的封珏总觉得阿元这幅样子老气横秋得很,看不惯,少年一心想要改变,改变的法子便是无所不用其极地惹恼阿元,在那段将近一年的时日里,胶东沂北县聆风私塾,也就是封铎先生的家里总是鸡飞狗跳。
小封妧彼时刚刚跟着父母习字,为了巩固每日所学的知识,手边常备一个练字小册子,日常工作便是记录她哥哥和表姐之间的“战斗”。
今日,哥哥捉了蛐蛐,偷偷塞在元表姐的琴谱布兜里,元表姐淡定取出,丢到了哥哥脖子里,哥哥一害怕,情急之下在地上打滚,蛐蛐,卒。新学“卒”字。
今日,哥哥冒死在元表姐琴身上刻下两道划痕,鬼鬼祟祟之际落下了他心爱的刻刀。元表姐看着两道划痕沉默片刻,竟是拾起刻刀又划了一道。今日新学“鬼鬼祟祟”一词。后记:三日后,哥哥先时刻好的笔架,不知所踪。
……
昨日,祖父携元表姐晚归,今晨,元表姐染了风寒,哥哥趁元表姐休息之际,潜入房中,在表姐脸上写下“包子”二字,随后昂首步出房门,午间,祖父来看表姐,顿时大笑不止,表姐眉目皱起,白嫩的脸映入镜中,登时气红了脸。后记:那日之后,自以为成功的哥哥比以往倒霉了许多,元表姐甚少吃包子。
阿菂进门之后,微微诧异于阿元涨红的脸,又看着桌上拆开的信封和摊开的信纸,胶东来的信,还能让小姐这般恼怒的,怕是只有那位少爷了……
“小姐,可有要吩咐阿菂的事?”
“过几日,告诉林二哥休息一段时间……”阿元皱眉咬牙道。
阿菂有些不可思议:“可是,小姐,若是,若是林二哥休息了……十方居,怎么办……”
阿元揉了揉眉头,“这几日,抓紧挖人,之前迎客来的主厨,怎么说?”
迎客来……阿菂顿时了然,是那位肉丸子炸得一绝的厨子,“小姐,之前已经谈过了,只是,那位也明着表示说愿意来咱们十方居,毕竟赚得多,可只有一点顾虑便是,迎客来背后的东家……”阿菂余光扫了扫四周,凑近说道:“是安王殿下……”
阿元一个挑眉。
“估摸着是怕得罪贵人,是以一直犹犹豫豫……”
阿元闭目养养了神,又睁眼说道,“那再看看别家有没有可选的人……”
阿菂应声后,便退出了主屋。
阿元无奈,暗暗咬牙。
封珏,来京城的头一个月,你就别想再看见肘子!和她抢人的后果就是,连肘子的影儿都不给你看!
***
封珏还差个三五日便到京城的时候,京城发生了件大事儿。
太子殿下联名多位御史齐齐弹劾户部左侍郎赵之礼贪污受贿无度,例数了天元六年至天元九年黄河修堤的银钱走向,贪污银目多达二十八万两银,致使永兴二年,并州境内因连月降雨而黄河溃堤,沿岸百姓受灾惨重,耕地被淹,粮价哄抬,卖儿鬻女者不在少数,可恨赵之礼仗着左相和良妃的权势,竟再次胆大包天贪下朝廷赈灾银十万两,搜刮百姓,惑乱人心,罪无可恕,其罪当诛!
大殿之上,赵之礼抖若筛糠,全然没有平素横行霸道的风范,压根儿没有想到,今日一上朝,竟是有这么一份大礼等着他,只看着御史的嘴一张一合,胡子一抖一抖地细数着银钱的走向,心神剧震,膝盖酸软。
皇帝面色铁青,直直盯着跪在地上的赵之礼,连站在身侧的刘聚德都大气不敢出,低着头屏息凝神。
安王垂首立于一侧,阴沉的视线缓缓扫过太子和众御史,最后停在面色惨白的康之有身上。
本来已经做好舍掉康之有的准备,没想到他这位太子皇兄竟是来了这么出其不意的一招,呵——那又如何。怎么,还真以为这一下能打掉赵之礼?当他外公是死的,还是当他母妃是死的……
安王嘴角一勾,转瞬即逝。
何况,就算打掉了赵之礼,安知不是有助于他?他这草包舅舅,没脑子还好充大头,不听人言,要不是他外公还在左相之位上,他母妃还受宠,他能安然活到现在?
简直是个笑话!
大殿上一片死寂,只剩下咚咚的心跳声,竟仿似震耳欲聋。
左相目不斜视,立于百官之首,不辩一言,不斥一语,只沉默地等着皇帝开口。
陈景良暗暗啧舌,到底是当朝左相,他这右相还是有差距啊……
便是知道陈无忧那小子没做什么实质的举动,他也难免放不下心,可看看人家左相,儿子跪在大殿,身上背着足够诛九族的罪孽,还能面不改色,稳如泰山,这道行果真压他一头,无怪乎人为左相,他为右相了。
“赵之礼,御史口中所述六桩罪,贪污、受贿、欺上、罔下、劳民、伤财,你可认?”
皇帝怒目看着跪着的赵之礼,一字一句沉沉问道。
天子之怒,向来伴着无上的威压。
赵之礼此时竟是只觉死路一条,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不过对于赵之礼这种人来说,反而是人之将死,拉一垫背。
“皇,皇上……臣……臣冤枉啊……”赵之礼叩伏在地,摇晃的身子颤栗不止。
皇帝顿时将手里的数道折子一齐甩在赵之礼身上,怒吼道,“你有何冤枉!当真以为朕是好糊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