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5章东方白
  娥红娘得知山奎道人死讯时，面颊滑落两行泪，烛光摇曳，多映凄苦。
  梁王揽她入怀中，竟笑道：
  “为一山野老道，美人儿居然如此伤神，莫非随了本王，叫你心有不甘！”
  娥红娘悠悠喟叹：“王爷不知，想当年我流落江湖，得亏山奎搭救，入了卸岭，卸岭里本无修行之人，机缘巧合我们在济州走动时遇到了一位高人，授我等修炼之法，只教我们替他寻药，你也知道，东海之滨炼长生药的多半是卸岭的人。”
  “嘿，先帝在的时候我就听他说过，不过都是些唬人把戏，骗人的方士。”梁王听了嗤之以鼻。
  娥红娘不置可否，继续说：“其实真的有长生药！”
  梁王听了不禁一呆。
  “不过那种存在可不是寻常人就能炼制的，”娥红娘见梁王怔住，竟破涕为笑，“传授我和山奎道法的高人倒是得了遗法，不过他也不是什么善类，传授我二人修行法门，不过是为他炼药做试药的炉鼎！”
  说到这里娥红娘神色瞬间黯淡下来。
  “山奎一直喜欢妾身，每次试药，都吃掉妾身那部分，你看他像个耄耋老人，其实他年岁只长我两岁而已……”
  梁王听着有趣，多问一句：“本王倒是好奇，你二人怎么摆脱那人掌控的？”
  “并没有。”娥红娘凄苦笑道，“只是那人金丹大成后，便不再用我们来试药，只操纵卸岭为他搜罗天材地宝，我已十年不见此人露面了。”
  “呃……”梁王握住娥红娘酥软的手不禁一松，开口问她：“那人是什么门派的？”
  娥红娘低头，只盯住梁王臂弯，轻轻摇头。
  半晌她才叹息：
  “一个女人，这一生，能遇到像山奎那样的男人，能有几回？他如今惨死，王爷，你说妾身能不伤神吗？”
  梁王闻言干笑两声，却不接她话茬，从软榻上起来，抓起卧房中一尊酒壶仰头一饮。
  “嘿，都说命比纸薄，谁不是呢！”梁王说完突然转头冲娥红娘重重道：“所以，永远不要受制于人，永远！”
  娥红娘闻言顿觉自己今夜说错了话，遂一抹眼角泪痕掩口笑语：“殿下，妾身不过是发发牢骚，咳谁还没个过往呢，还望殿下恕罪。”
  “唔，”梁王盯着身材傲人的红娘，举手投足，在烛光里分外动人心魄，他脸上阴狠之色顿消，一把扯过佳人，胡乱亲一口道：“都说酒灭志，色灭心，本王今日就要做个无心大志的酒色之徒，哈哈哈……”
  皓月当空，繁星不语，辰鬼蹲在中州府衙后院房脊上，半晌无语，耳畔尽是梁王房中透出的娇喘，纵使他心如止水，也不自然的轻咳了一声。
  “三哥，这个窝囊废整日除了抱着小娘子寻欢作乐，却叫我兄弟为他看门，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已女宿在星辰九子中年纪最小，他与申子房乃孪生兄弟，此时陪在辰鬼身旁，一脸的不痛快。
  “哼，那你就要去问问我们的好师兄洪天畴洪大人了。”申子房轻啐一口，“盘查扶风楼也是他传下的命令，还特意嘱咐我等注意梁王举动，谁知道他葫芦里埋的什么药。”
  “八弟九弟，休要聒噪。”辰鬼一指搭在唇角示意二人噤声，“洪师兄在下一盘大棋，虽然不明所以，我们还是不要乱说话的好，尽心做自己该做的，他明面上让子牛统领九子，却又让我掀开流云阁命案，必定有别的深意。”
  “洪师兄如何，我们兄弟无话可说，只是亥朱那厮无礼，是可忍孰不可忍。”申子房盯着辰鬼，却见辰鬼无动于衷，随即长叹：“可惜了我兄弟，跟着三师兄受气，却像熟透的柿子，被人捏来捏去！”
  “子房，不要无礼。”已女宿虽知弟弟是故意气辰鬼，口中却不得不为辰鬼维护一二：“三哥的智谋岂是你我可比，小不忍则乱大谋，我说的对吧，三哥？”
  辰鬼见二兄弟你应我答，突然嘿然一笑：“不必激我，聚仙殿掌门一职，我不会轻易让给九角和子牛的。修仙界里虽然是实力为尊，可朝堂里头，就未必了，你们瞧瞧洪师兄，区区一个监天令而已，整座夏宫却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已女宿点头，又奇怪道：“我总觉得洪师兄远比寻常筑基后期修士可怕的多。三哥有没有觉察？”
  辰鬼一拍已女宿肩头轻道：“反正，不要惹他。他露出的，永远是冰山一角。”
  一时间，三人无话，直到东方天际发白，又一个黎明降临中州城池。
  街面上中州卫队开始换防，一队队九门守卒小跑着从中州府衙里鱼贯而出，与这些军士一城之隔，中州大营驻扎在城外二十几里处。
  东方白起了个大早，自从筑基以后，他已辟谷，可以不再食人间烟火味，但每到一地，腹中酒虫动，馋虫也会跟着雀跃，所以，他几乎未曾辟谷，若不辟谷，必定如凡人一般清五脏醒脾胃，别无他法，唯有睡梦中让五脏六腑安养。
  不过修士毕竟是修士，小睡即醒，他醒来无事，看见街面奔跑的守卒，突然想起来中州府衙，以及府衙里的星辰修士。
  噢，还有那个小师弟的同门。
  小道士！
  辰鬼第一个发现了大摇大摆走向中州府衙的东方白，一个鹞子翻身，他从房顶飞下来，只跨几步，便停在了府衙大门前，静等东方白叩门。
  “兄台，既然知道在下来了，还不开门。”东方白隔着大门哈哈一笑。
  辰鬼拉开门，一抱拳道：“我知道道友必定会来，却未料这么早，在下聚仙殿辰鬼，敢问足下大名。”
  东方白淡淡一笑，单手一捋三绺长髯道：“青须客是也。”
  辰鬼眼睛骨碌一转，思量半晌，脑海中确实未听过这个名号，也不再多想，让进东方白，引他到东庭。
  府衙大庭多为军政议事场所，太守每日会与各房长官议事，所以东庭自然成了梁王会客之所。
  此时庭内无人，二人落座闲话。
  “我素闻东海高修如云，今日见了青须兄，果不其然。”辰鬼奉承道。
  “咳，区区东海，就一蓬莱，虽然对于中土人来说神秘了些，却也是化外孤地，没什么好的。”东方白哈哈一笑，不再扯这些有的没的，一句话直奔主题：“我好像见过你们画像中一人，只不过是也不是，还要问一问那个小道士，昨日我可听辰鬼兄说，那小道士是他同门。”
  “真的？”辰鬼闻言大喜，冲东方白一抱拳：“青须兄若真替我找到那些贼人，辰鬼真的是要感激不尽了，我这就带你过去。”
  说话间，忽有一人阴沉着脸进来了，二人抬头看。
  是九角。
  “道友，我们又见面了……”东方白冲九角招呼，九角却兴致索然，略一抱拳回礼道：“事情有变，那小道士我已安排亥朱师弟带回夏京去了。”
  辰鬼一惊，东方白面如止水，心里却道不妙。
  “九角！你……”辰鬼气得直跺脚，却无可奈何，半晌，只问道：“什么时辰走的？”
  九角嘿嘿笑答：“有一会了，城门一开就离开了。”
  东方白见状，呵呵一笑：“那看来青某帮不上什么忙了，二位道友，就此别过。”
  九角见辰鬼发火，不以为然，反倒邀请东方白：“青须兄难得来一次，不如见见梁王，说不定来日也会成我聚仙一员呢。”
  “噢……哈哈，青某素来闲散，不如这样，什么时候我不想闲云野鹤了再来找九角兄，如何？”
  “甚好。”
  匆匆作别，东方白犹闻二修士在东厅口角，他毫不关心，直奔中州西门去，一锭硕大银子塞进守卒衣袖中，片刻便问出了李嗣道下落。
  “天刚放亮，你说的那个大汉就带了个小道士一路骂骂咧咧的出城了。二人骑着马，还不到一个时辰呢，这位爷，你可是家里人被人掳走了，需不需要我找几个兄弟帮你追赶？”
  那守卒分外热情，见此人相貌清奇出手阔绰，定然不是寻常人。
  东方白抱拳一笑道：“不劳费心……”
  说罢长袖挥舞，足下生风，竟使出缩地成寸的疾风步伐来，片刻间消失在氤氲晨色中。
  “咦……”守卫见状大惊失色，半晌才喃喃自语道：“这中州城里的江湖人，不都被肃清了么，怎么又冒出来两个？那个大汉想必是个硬功高手，而这一位，啧啧，轻功真他娘的好！”
  一路寻迹，东方白大喜，那亥朱想必并不善于飞行之道，一路上两排深深马蹄印痕犹在。
  “他骑马去夏京，不消三刻，我定能追上！”
  东方白轻笑。
  而此时中州府衙，东庭堂前，九角已停止了与辰鬼的互相揶揄，九角负手而立，辰鬼坐在椅子里。
  良久，辰鬼道：“以这种方式待客，师兄就不怕得罪某个宗门了？”
  “嘿，我识人的功夫，还没那么糟糕。”九角低声道，头也不回：“倒是洪师兄悄悄让你做的事，可别演砸了。”
  “嘿嘿，不劳师兄费神，我帮了你一个忙，记得下次还我人情。”
  辰鬼说完，走出厅去。
  九角咬了咬嘴唇，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