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瑾宜跑到一楼的书房拿来了充电器，在手机充电开机的间隙，瑾宜又来到沙发前，她将包从文黎手里抽过来，把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倒了出来，又把外套的口袋都翻了出来。
  泪水不停地滑过两人的脸颊。
  “看到支票了吗？看到你妈妈给的支票了吗？有吗？你看看呀，你看这里有吗？”
  手机也开了机，微信未读消息很快显示出来，都是罗寅发来的。
  瑾宜姐，查出来了，原来指使汪曾安的人是唐璇芝啊。
  你去哪里了？赶紧回来吧。
  我已经把事情告诉了文黎哥啦。
  “至于玉镯，那是张浦民给的，拍卖会上的消息也是张浦民告诉我的，他不想你知道是他做的，让我瞒下来。”
  所以这一切，都和瑾宜没有关系吗？
  文黎一个恍惚跌落在沙发上，他也不知道刚才自己怎么会说出这么狠心的话来，是太害怕吗？害怕瑾宜是唐璇芝安插在身边的人，害怕她不爱自己，害怕她长久以来都在演戏......
  他是真的被算计了太久了，所以对爱的人都意外珍惜，特别是瑾宜，所以他才控制不住地发了火。
  “对不起，对不起。”文黎一个劲地说着抱歉，起身想要抱住瑾宜，却被她一把推开，她踉跄地踩着地上的包，冲向了楼上的房间。
  文黎的心一阵一阵地发痛，“瑾宜......”
  可文黎没有勇气追上前去，方才的狠话都是他说出口的，是自己伤了她的心，他有什么资格让瑾宜这么快原谅他呢？
  “砰”地一声，房门被砸上。
  瑾宜没有开灯，黑暗中，她独自一人蹲在角落里，哭的声音几乎听不见，她紧咬嘴唇，心口止不住地发酸，指甲快要把手心给掐破了。
  其实结合这么多事情，文黎怀疑自己是很正常的，只是她没想到文黎会这么说，他们之间经历的事情也不少了，文黎不该这样说她的。
  她是什么人，文黎不清楚吗？她怎么可能收下唐璇芝的钱呢？她只会撕碎了丢在唐璇芝的脸上！
  一个小时前。西餐厅内。
  “颜小姐，说话不要这么冲，我是有事情要和你商量的，你不应该对我这个态度的。”唐璇芝从包里拿出了支票来，五百万。
  出手真是阔绰啊，可惜瑾宜对钱不感兴趣。
  “你有什么事情要和我商量？还拿了支票？唐总，你觉得我会收下吗？”
  颜瑾宜和和气气地接过支票，把支票拿在手上把弄着，唐璇芝以为她要拿下钱，便开门见山道：“文黎要揭露我的一些事情，帮帮忙，拦下来吧。”
  唐璇芝知道文黎会说到做到的，她被打击了太多次了，这次不能在冒险了，现在她也不求能获得更多的利益，只希望自己在文家的地位不再被动摇了。
  颜瑾宜并不知道文黎做了什么让唐璇芝害怕到找上自己，但她明白文黎不会无缘无故去招惹唐璇芝的。
  “钱，我不需要，若你觉得文黎喜欢的是一个爱钱的女人，那省省吧，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的。”
  唐璇芝依然不罢休，她还想用其他的东西来讨好瑾宜，却不料瑾宜冷着脸把支票撕得粉碎，“啪嗒”一声丢在了桌上。
  “其实我不知道一个女人怎么能狠心到这样，虎毒尚且不食子，而你呢？想想吧，为了地位为了利益，你对文黎做过什么？那是一个母亲该做的吗？”
  唐璇芝没想到瑾宜会反过来质问自己，脑子一片空白之余却依然想狡辩，“生在文家都这样......”
  瑾宜好想拿个镜子摆在唐璇芝面前，让她自己看看她在说这话的时候是怎样一副丑恶面孔。
  “那文宗林怎么没有这样呢？文黎很可怜，他不是可怜于生在文家，而是做了你的儿子。”
  昏暗沉闷的房间内，冷空气缓缓地从地板升起，将哭到无力的瑾宜团团围住，试图夺走她的温度。窗外的寒风呼啸而过，刮得窗户铛铛作响，米黄色的帘子遮挡住了柔和的月光，瑾宜睁开眼，仿佛眼前是无尽的黑暗，此刻的她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了。
  文黎说的话在她的耳畔不停地回响，她不愿再听到，而那声音却变本加厉地来回播放着。
  她硬撑着扶墙而起，冰冷的手脚有些僵硬。瑾宜吃力地钻进被窝，她在心里暗示着自己，这只是个梦，醒来就好了，醒来就好了。
  “醒来就好了，醒来就好了。”醒来后一切都是之前的模样，文黎还是那个文黎。
  是啊，一切都会变好的，文黎还是文黎，还是那个半夜出现在公交车站带自己回家的文黎，还是那个为自己挡枪的文黎，还是那个奋不顾身只为她的文黎。
  “这是你和我妈见面的照片，就是今天，你为什么见她，为什么收下了支票，为什么不把真相说出来，为什么这么对我！我这么爱你，你也要背叛我吗？！”
  颜瑾宜曾开玩笑说过每个人的脑海里有个播放器，会不时地回放之前听到过的话或者音乐来，那此刻她脑海里的播放器一定坏了。
  明明已经没有力气再哭下去了，但眼泪还是止不住。
  文黎如果好好地问她，她也许不会这么难过，反而会好好解释，为什么他要那样质疑她，甚至质疑她是不是爱他？
  怎么可以这么狠心？
  “咔嚓”一声，门被打开，瑾宜屏住了呼吸，听到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她下意识地想往里面缩，可下一秒，她的腰却被文黎紧紧环住，无法动弹。
  “放开我。”瑾宜的哭腔明显。
  文黎什么也不说，抱着她一动也不动。
  “文黎，放开。”瑾宜已经准备强行拨开他的双手，可文黎却越抓越紧，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她也不舍得用对付罪犯那一套对文黎，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良久，文黎才开了口。
  “别离开我，求你了。”
  听上去，文黎哭得比瑾宜还要厉害，浓重的鼻音掩盖住了文黎低沉的本音，几个字都说不清。
  “唐璇芝从小就在我身边安排了人，保姆，老师，同学，校医，助理，同事，哪里都有她的人，瑾宜，我很怕，我好怕你也是她安插在我身边的。”
  “我用了很多年来摆脱她的控制，我，我真的不想做傀儡，一点也不想，我看到那张照片后，还听人说你收下了支票，我又想到那个玉镯......对不起，我一时没有控制住自己，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文黎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只有呜咽。
  是啊，从小被这么对待的文黎，怎么可能因为长大了，就把这样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呢。文黎是有错，可她自己也有不对的地方，玉镯的事情该解释清楚的，支票的事，也该好好谈一谈的。
  这一晚，瑾宜忘了他说了多少个对不起，也忘了文黎哭了多久，她只知道深夜的时候自己转了个身，本已经睡觉的文黎立刻睁眼醒了过来。
  “别走。”
  透着窗帘缝隙溜进房间的月光微亮，颜瑾宜第一次见文黎眼神闪躲，把所有的恐惧都写在眼里的模样。
  在文媛的葬礼上他也没有这样过。
  文黎是真的害怕失去自己，他晚上在客厅说的话的确是欠考虑了，仔细想想，这么多事情连起来，若自己是文黎，肯定也会怀疑的吧。
  文黎幽深的黑眸中掺杂着无数的红血丝，以往的淡定与柔和都换成饿了忧郁和恐惧。
  瑾宜抬手轻摸着他的脸颊，一头栽到他的怀里，“不走，我只是想去洗个脸，一起吗？”
  “瑾宜。”文黎轻唤着她的名字，宽大的手掌渐渐地附上了她的后背。
  “我在呢。”
  对于文黎来说，瑾宜就是流经身体每一处的血液，一旦失去，就仿佛行尸走肉般没有生命地活着。而对于瑾宜来说，文黎又何尝不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呢？
  鱼需要水。
  文黎是鱼，瑾宜也是。
  唐璇芝在见过瑾宜以后就被警察给抓了，一开始唐璇芝还反抗，说这案子不是临安警队查的，他们没权力抓，后来罗寅只好打电话让临阳警队的人来，这才把唐璇芝抓了过去。
  而唐璇芝和想象中一样什么都不说，只说要等律师来。
  罗寅和颜瑾宜都审问了一遍，可是唐璇芝还是什么都不说，到最后，文黎说他想试试，李队长同意了。
  文黎在唐璇芝的对面坐下后，她的嘴角略有抽搐，眼神也变得不大自然了，双手在桌底下来回搓着。
  文黎把手交叉在桌上，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冷淡，“贺渊说了，他见过你去找汪曾安，汪雪林也说他们收下了你的钱，你知道汪曾安有精神病，你还不停地给他洗脑，文媛的死，你有很大的关系。”
  “你以为举刀的不是你，你就没罪了吗？你以为你收买人，压下案子，就查不到你头上了吗？作恶多端这么多年，你该知道一句话吧，善恶终有报。”
  是啊，善恶终有报。
  唐璇芝在生下文黎后，为了地位，为了让自己的孩子变成傀儡，做了很多很多不堪回首的坏事，她也告诉自己这样不好，不可以这么做，但，最后根本控制不住。
  要知道，权力和地位，这两样东西，只要体验到它们的一点点好，就很难再放下了。
  唐璇芝不止一次在深夜里质问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停手，可每天早上一醒过来，她又忘了。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渐渐习惯后，就不觉得这样做会亏欠谁了。
  可是善恶终有报啊，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文黎，你后悔吗？后悔我生下了你吗？已经到这个时候了，你随便说，不用撒谎。”
  文黎毫不犹豫地回应道：“后悔。我宁愿自己生在山区，我不需要锦衣玉食的生活，我只希望我的父母爱我，我的亲人陪伴在我身边，我不需要那些冲满了鲜血的金钱把我包围得透不过气来。”
  听到文黎的回答后，唐璇芝竟然笑了起来，不过这个笑容和以往不同，没有阴险，不带嘲讽，竟是欣慰。
  “没想到，我唐璇芝教出来的儿子竟然这么好，我这种作恶多端的人，居然还有个这么明事理的儿子，值了值了。”
  这是唐璇芝发自内心的话，也是近几个月来，他们之间第一次没有让文黎想发火的对话。
  唐璇芝在怀文黎的时候，一直希望这是个儿子，因为生了儿子她就能巩固在文家的地位了，可是生的那天她难产了，当时医生说可能只报一个。
  她说，保孩子吧。
  唐璇孩子还是爱文黎的，只是这种爱长久以来被利益给压制着，导致它扭曲变形，母爱不像母爱，亲情不像亲情。
  “我认罪，把警察喊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