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然墨的眼睛一亮，却仍将信将疑地试探道：“这个人在脑袋搬家之前也和你说过同样的话。”
  素服男子空洞的眼神多了几分戏谑，“哦？原来如此，那我倒不便与你计较。”
  他说完了之后，戏谑的神情消失，眼神又变得空洞。
  楚然墨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冷冰冰的人，他早已见过云渊，云渊的脸色虽然似乎永远冷峻，但与面前这位比起来，却实在有点相形见绌，如今已是阳春三月，楚然墨却觉得周遭都凉飕飕的。
  “你……你和他们有仇？”
  素服男子摇头，“没有。”
  “没有？”
  这个回答显然出乎楚然墨的意料，“那你为什么要杀她？”
  素服南
  男子冷冷道：“杀人有时候并不需要理由，你若需要，我可以给你一个。”
  楚然墨开始对这人感到好奇，“哦？那我倒想听听。”
  素服男子淡淡道：“因为有人请我杀了她。”
  楚然墨大失所望，他本来以为这人会说出什么奇怪的理由，比如说只为了喜欢杀人，可受人之托去杀人……这理由实在太过平常了。
  他忍不住连连摇头，一边摇头一边苦笑，“我还以为阁下会有什么惊世骇俗的理由。”
  素服男子沉声道：“这个理由已经足够，既然我们的目标一致，你也不必问得太多。”
  楚然墨终于忍不住了，他想了想才带着三分怒意说道：“你既然受人之托要去杀了计繁，自己去便是，又何必来找我？”
  素服男子缓缓自袖中抽出一张纸，“听说杀她可以得一笔赏金，我我想要这些金子。”
  楚然墨又觉得好笑，看着素服男子冷笑道：“难道我不给你钱，你就不杀她了？既然你一定要她死，那我为何要白费银钱？”
  素服男子又冷冷道：“哦？你你若不肯舍钱，只好舍命。”
  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手中多了一柄薄刃的匕首。
  楚然墨心下一惊，“你要杀我？”
  素服男子将匕首在手中转了几圈，“不一定。”
  楚然墨并不笨，他显然知道这人说出的话一定是真的，便妥协道：“好，钱我有的是。”
  素服男子终于微微笑了，却并不是开心的笑，而是一种没有任何感情的笑意。
  与南楚的战事虽然已经了结，云渊却并没有十分开心，他早已注意到了计繁的不对劲，与往常不同，计繁这次却什么也不跟他说。
  他已隐隐猜到了原因，于是对于与卫国交涉之事多了几分不耐烦。
  “元帅，我们还要在这里等多久？”
  问话的人是卫离，他已发现了云渊的不对劲，换了从前这种时候，云渊通常都应该下令部下急速行军，早早到达目的地做好准备才是。
  云渊沉默了很久也没有回答他的话，他第一次竟对征战沙场产生了厌倦之意。
  这本不该是少年人有的心态，毕竟他现在才二十岁，正当一腔热血之时，他却发现自己的心早已变了。
  他难道不该变吗？毕竟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人一个个都离他而去，他依赖的信任的人都几乎将他置于死地，茫茫天地间，除了一个计繁，他似乎已没有别的亲人了。
  卫离又问了一遍，却并不完全是担心卫琙所统领的大军会抢先一步，还有另一层原因，就是云渊下令囚禁在军中的那位公主实在很难伺候。
  他很想尽快送走这个难伺候的公主。可云渊却愣是不说话，卫离只好等在一旁。
  过了很久，云渊才道：“卫离，吩咐下去，立刻拔营。”
  他如此决定了之后，军营中响起一片欢呼声，这一次云渊并非为了耀武扬威，他只想早点结束这一切。
  云渊所统帅的军队行军速度并不慢可很少有人想到他已不在军中。
  一条没有人行的小路，两匹如飞的快马。
  计繁和云渊已远远地将大军甩在身后，蜀卫边境，卫琙的大军还没有到。
  他们发现边境上有不少挑着酒担卖酒的人。
  云渊觉得奇怪，“许久不来，这里竟全换了一副景象。”
  卫国与西蜀休战也并不久，才一两年的工夫，这些人难道不怕战火再起？
  其实战火已经不远了。
  计繁只觉得很有趣，她虽然并非没有见过卖酒的人，可从前都跟在端木影岚身边，连跟这些人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她本是爱热闹的人。
  计繁四下张望了一下，不远处竟有一张凉棚，只有那个凉棚里有坐的地方。
  计繁当然不愿意站着喝酒。
  她拉了拉云渊，指着不远处笑道：“四哥，反正无聊，我们去那边坐一坐怎么样？”
  计繁想做的事，云渊似乎没有不答应的，他只看着计繁轻轻一笑，点了点头。
  计繁于是蹦蹦跳跳地在前面走，云渊看着计繁的背影，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安稳。
  他偶尔会问自己，从前在沙场血战的时候，他为何从来不顾生死？为何竟会觉得能战死沙场是一种光荣？为何会觉得战争自有趣味？
  现在他目中所见，全是一派和平景象，等到卫琙的大军压境，此处烽火再起的时候，这些人又该何去何从？
  是否有人与此时的他和计繁一样，只愿做尘世间一对平凡夫妻，可战争伴随的总是死伤无数，这些早已化为枯骨的男儿，是不是有许多仍是春闺梦里人？
  他这样想着时，脚步也渐渐放慢，计繁听不到云渊的脚步声，一转头发现他竟似乎已经停下了。
  她又走回去拉着云渊道：“四哥在想什么？”
  云渊回过神来，发现计繁一离开军营，心情似乎就好了不少，他的猜测并没有错，计繁讨厌待在军营。
  此刻无兵无甲，云渊也只穿着一身玄色布衫，二人走在一起，便是一对十分普通的璧人。
  他也不必再故作严肃冷傲，冲计繁笑了笑道：“我在想，什么时候去承影阁。”
  计繁愣了一下，目光中泛出一丝惊讶而又欣喜的神情，“去承影阁？做什么呢？”
  云渊笑而不答，计繁故意皱着眉头摇了摇他的胳膊。
  “去向你师父求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