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然墨闻言，愣了片刻，看着计繁的目光中才突然变得恶毒，“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计繁悠悠道：“你的杀父仇人是我，与西蜀，与云卫军甚至云渊根本没有半点关系，当初我要来杀楚庠时，云渊根本就不知情。”
  楚然墨一把拿起放在桌案上的剑，“刷”地一声将剑拔出来，指着计繁道：“我杀了你！”
  计繁伸手在剑身上一弹，楚然墨手中的剑又“哐当”一声掉落在面前的桌案上。
  “殿下以为能杀得了我？”
  楚然墨看着帐中倒地而死的数人，心已凉了一大截，却仍恨恨地盯着计繁，“你想连我也杀了？”
  计繁笑着摇了摇头，“殿下想要为父报仇，日后有的是机会，又何必急于一时？反正来日方长。”
  楚然墨又道：“那你来找我的目的是什么？”
  计繁将刚才的一本正经抛到了九霄云外，又嘻嘻一笑道：“我走进这里时就说过啦，今天我只是云帅的信使，信已带到，不知殿下可否放我归营？”
  楚然墨又拿眼睛瞥了瞥面前的信，此刻他的确对计繁无可奈何，可她说的不错，来日方长，留得性命在，不愁报不了仇。
  楚然墨极不情愿地点了点头，“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
  他早已不似最开始的纨绔，而是一本正经地坐直了身子问计繁。
  刚才帐中发生的事实在不少，计繁想了想，才想起楚然墨问她的问题，“这封信是楚清嗣授意楚方澜……也就是当年的方墀——他写的，但是找人代笔，而且写这封信的目的并不纯粹。”
  楚然墨冷冷道：“你们怎知是如此？”
  计繁摇头道：“你自诩聪明，我问你，你挑衅西蜀之举，可是出自国君楚清嗣的本意？”
  楚然墨心念转动，摇了摇头，楚清嗣早已明确地说过，南楚连年征战，需要休养生息，是他一意孤行，不顾楚清嗣的君威，贸然出兵，而且临江王所辖地界兵力雄厚，楚清嗣就算对他不满，也根本拿他没有办法。
  计繁点了点头，又道：“倘若你是楚清嗣，你会怎么做？”
  楚然墨想了想，“我会想办法除掉……我知道了，好一招借刀杀人之计！”
  他忍不住拍案而起，“他既然有心要置我于死地，把我逼急了，我挥师东向，直取郢城又有谁敢拦？”
  计繁摇头道：“殿下这么做，岂不是藐视君上，意欲谋反了吗？”
  “是他自己无故加害亲王！”
  计繁摊了摊手，“殿下可没有证据。”
  楚然墨一把抓起桌案上的信，“这不是证据？”
  计繁道：“这是什么证据？殿下能证明这封信的确是楚清嗣授意人写的？殿下如果真的如此对外宣扬，那可又多了一桩罪。”
  楚然墨哑口无言地缓缓坐回到榻上，他长了这么大，第一次觉得自己竟然如此无用，杀父仇人就站在自己面前，自己却根本报不了仇，君王猜忌欲借云渊之手除掉他，他竟也无可奈何。
  他默默地看着前方，淡淡地挥了挥手道：“你们的目的达到了，给我出去！”
  计繁愣了一下，才明白楚然墨的话是什么意思，她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问道：“殿下是答应撤兵了？”
  楚然墨抬起头，一脸恨意地看着她，冷冷道：“不错，本王答应退兵。但是你——”
  他指着计繁一字一句道：“杀父之仇，本王一定要报，你最好记得！”
  计繁淡淡一笑，“我尽量。”
  帐外突然走进来一个人，楚然墨看也没看便吼道：“未经通传，谁许你擅闯？给我滚出去！”
  那人却像是没有听到，只慢慢地走到计繁身边，对楚然墨道：“她杀楚庠，是为本帅一年前离江水战无法取胜而行的下策，归根结底是为本帅，你若要报仇时，不必找她，尽管来找我便是。”
  计繁静静地听他说完，才突然转头讶然叫道：“四哥！”
  楚然墨这才看清面前站着的人，虽然穿着南楚士兵的铠甲，却自有一番气度。
  云渊的手中握着一张弓，刚才射入帐中的剑，显然就是他放的。
  楚然墨仍冷冷地看着前面，目光却既没有落在计繁身上，也没有看着云渊，只像是自言自语道：“你们一个也跑不掉！”
  云渊似乎并未将楚然墨放在眼里，也冷冷道：“随时奉陪。”
  说完便拉着计繁的手走出了楚然墨的大帐。
  他们才走出去，云渊就突然转身将手中的弓在身后划了一个圈子，只听“乒乒乓乓”之声不绝，身后不知何时竟多出了一排弓箭手。
  云渊打落了一阵箭雨，紧接着便有另一阵朝他们射了过来。
  计繁看着云渊道：“四哥稍等！”
  她说着挥剑分开箭支，身形一晃便又窜入了楚然墨的大帐，楚然墨正肃然立在帐中，盯着帐门口，像是在等人。
  他自然不是在等计繁，他等的是外面指挥弓箭手的百夫长，希望从他那里听到云渊和见覅按被射死的消息。
  计繁去而复返实在出乎楚然墨的意料之外，他一惊之下还来不及有所动作，计繁的剑已横在楚然墨的脖子上。
  “来日方长，殿下又何必如此着急杀了我们？”她一边说一边推着楚然墨朝帐外走，“既然殿下这么做了，我们只好请殿下送我们一程了。”
  楚然墨的命握在计繁手中，他并不畏死，只淡淡地问道：“你们为什么不杀我？”
  计繁见到在帐外等着的云渊，冲他笑了笑才道：“我们为什么要听楚清嗣的话杀你呢？再说，此战胜负已定，四哥已破了殿下的水师，这也就够啦。”
  她说着将剑往云渊手里一送。
  云渊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接过剑又冷冰冰地看着楚然墨，“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你却想杀了她？如此实在不配做我云渊的对手。”
  他轻蔑地哼了一声，“让这些弓箭手撤！”
  楚然墨看着不远处的黑影，挥了挥手。
  云渊和计繁直到离开南楚大营很远才将架在楚然墨脖子上的剑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