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归宁(3)
作者:梓云寒梦      更新:2021-10-17 22:19      字数:4078
  刘忆浅看了客人名帖之后,气得差点把房里的所有都东西摔了,好在乔英拦住了她,没闹出太大动静。她拍拍刘忆浅的胸脯,柔声安慰道:“小姐,生气事小,孙刘两家名声事大,你可别闹出大事情啊!”刘忆浅坐到了床边,气得大口喘气,怒道:“我明白,可我就是搞不懂,孙朗那个性子,万一对夫君不利,孙刘两家名声可全完了!哼,到时候,我就是那该死的元凶巨恶啦!”
  乔英见她怒气未消,给她倒了杯水消气,又拿过了那些张名帖,怕她一气就撕了,那到时候事情才叫个大呢。
  她翻了翻名帖,想看看江东还有谁来了,看到“周循”二字,喜道:“小姐,有周循,周公子!”刘忆浅伸头看了看名帖,这才松了口气,道:“看来二哥还不糊涂。”这话把乔英吓了一跳,忙捂住她的嘴道:“小姐,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啊!”
  刘忆浅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呸”了好几下,尴尬地说:“我……有点气,只是孙朗那人,从小自卑,遇见尚香、二哥,就会觉得自己是庶出,身份低微;遇到身份地位不及他的,又会摆出少爷架子,刘家屡次败于孙家,他肯定会趁我不注意侮辱夫君,到时候怎么办?”
  乔英想了想道:“这不算是个问题吧,姑爷好歹是皇族子孙,一代诸侯之子,这种挑衅应该对付的来。”刘忆浅摇头道:“我担心的不是这个,夫君的身体越来越差了,万一被他气到吐血怎么办?”
  乔英是学医之人,知道刘忆浅真正担心的是什么之后,眉头紧锁,喃喃道:“这可就麻烦了。”刘琦虽得张仲景医治,发痛次数比以前少了很多,但毕竟病入膏肓,偶尔还是会吐血,所以周围人都尽量和他说些宽心的话,让他保持心境平和。
  二人都想不到更好的解决方法,闷闷的不说话,最终还是一个小小婴儿打破了沉寂。乳母抱着啼哭不已的刘灵雪跑了进来,无奈道:“夫人,小小姐哭了,我怎么哄也哄不好啊!”刘忆浅习以为常,将孩子伸手接了过来抱在怀里哄,给她唱起儿歌。果然没有一会,小小孩儿就停止了哭泣。
  乔英喉头一酸,仿佛看到了当年的乔嫣,抱着怀中的刘忆浅,给她唱洛阳的民歌,哄她入睡。只是时过境迁,佳人已逝,如今眼前的这位母亲唱的是南方的山歌,那个唱着洛阳民歌的美丽女子再也回不来了。想要为主人报仇,可仇人当时已被孙策杀死,再恨又有何用?
  刘灵雪差不多一个月大了,比起刚生下来之时,红色褪去了许多,脸蛋粉白粉白,轮廓还没完全长开,看不出来像谁。只是母女天性,只要在母亲怀中,她便能立刻停止哭闹。
  忽然听见门口有“啵咚啵咚”的声音,是孙尚香又买了一个拨浪鼓来。“姐,看看我买的好东西!霏霏以后肯定不会哭了!”霏霏是孙尚香给刘灵雪取的小字,出自《诗·小雅·采薇》:今来我思,雨雪霏霏。刘忆浅觉得这个小字有点小气,但还是允了孙尚香。
  乔英和刘忆浅相视一笑,对乳母道:“你先下去休息吧。”那乳母能被黄月英选给刘忆浅,不光是因为经验丰富,更是因为她是个明事理不传闲话的人,能够看出这三人有事情商量,识趣退下。
  乔英拿过那拨浪鼓看了看,材料虽然只是竹子和牛皮,但做工细致,画的两个正在打架的小人儿也颇为可爱。刘灵雪刚刚睡醒,不见了母亲才会哭泣不止,现在颇有精神,看到眼前有个好看的圆东西“啵咚”、“啵咚”地响,只觉得有趣,开心地笑了起来。
  小孩儿的笑容总是黑暗中那最珍贵的一缕阳光,温暖到让人忘记了一切烦恼,刘忆浅的心情好了很多。
  孙尚香看到那一沓名帖,问道:“姐,江东来的都有谁啊?是鲁肃大人吗?”刘忆浅心情已经好了很多,回她的话道:“不光有老师,还有你哥哥,也算是我半个哥哥,还有周循。”孙尚香一听“你哥哥”,差点以为是孙权来了,吓她一跳,听到下一句,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天哪!他来?”孙尚香差点没仰头摔过去,还好她练过武,还算稳得住。
  刘忆浅微嗔道:“你别老稳不住心神,想想怎么办吧,英姐,把坐具拿来。”乔英依言搬来了三个坐具,三个人坐在一起商谈,乔英又将她二人之前的担忧告诉了孙尚香。
  孙尚香听完之后,想都不想就直接回了一句:“这有什么难的?那就让他没法子见到刘琦啊!”她未提周循,因为刘忆浅提醒过她。二人均是一愣,但随即明白,同意道:“好主意!”
  “诸葛亮这“卧龙”名不副实嘛,占了荆州有一阵子了,不怎么繁荣。”孙朗来到荆州,走走逛逛,发现没有想象中繁华,颇为失望。
  周循咳嗽了一声,孙朗却混不在意,他平素被孙权护惯了,压根不将刘备放在眼中,只是因为他是皇族子孙,才有三分尊重。
  周循早听父亲评价孙朗“年轻气盛、自作聪明”,现在一看果然如此。她想起临来前父亲曾嘱咐过自己,孙朗也喜欢他那位表姨,见到她之后千万不要显露出喜色,他生性聪明,又有周瑜和乔倩这两个极聪明的父母教导,自然分得清轻重,不会轻易喜形于色。
  孙尚香是孙朗亲妹,自然是要来门口相迎,刘忆浅特意嘱咐了刘琦,叫他不要来见孙朗,自己则抱着孩子站在门口迎接,若是只来了孙朗,她自不会去迎接,但鲁肃要来,作为半个学生,自然要见师;周循名义上又是她的晚辈,虽然只小两岁,但不能不见。乔英已经不喜欢孙朗,不想闹出误会,但刘忆浅硬要拉她出来,说满月宴自有黄月英操持,不用她帮手。黄月英才名卓著,能力更是出众,乔英自知不如,便没有多说什么。
  鲁肃一路上观察荆州的情况,只觉得诸葛亮果然才名不虚,两年不到便让荆州恢复了平静,再过个三五年,刘备必成大业。而身旁这两个公子,一个桀骜,一个稳重,倒是鲜明对比。
  刘府虽然没有孙府那么大气,但毕竟是刘备自安身以来第一次给侄孙女办满月宴,刘府内外一派喜气。刘备心里颇为欢喜,想到多年颠沛流离,如今子孙安全,自己个儿也有了妻室,不禁心生一股苦尽甘来之感。
  孙朗想见刘忆浅已久,看到她站在门口,欢喜不尽,要跑去打招呼,却被孙尚香冲过来挡住了半张脸。孙尚香像一只小鸟一般蹦蹦跳跳,满脸笑容道:“哥哥,你可算来了!这么久了,你看看,我漂亮不?”
  孙朗心念刘忆浅,却忘了妹妹,十分不好意思,指着后面的箱子道:“这是给你的礼物,都是你爱吃的,干果啦,蜜煎(1)啦,还有缴获的山越人的弩箭。”孙尚香此时的欢喜倒是真心的,拉着哥哥的手问长问短。
  刘忆浅看了看乔英的脸色,并无任何波澜,心中多年的石头终于放下。
  她身穿淡绿襦裙,以前披着的两撮头发盘了上去,显得成熟不少。怀抱婴儿给鲁肃行拜见师长之礼,态度雍容,神色娴雅,宛如一朵静静开着的青莲,虽不惊艳但动人心魄,让人舍不得移开眼。
  鲁肃见她神色比之前好了不少,心中的担忧也减了几分,扶她起身,笑道:“小姐客气了,无论在哪,您都是小姐。”刘忆浅心头一暖,报以一笑,指着怀中婴孩道:“老师,您这次回江东,可要麻烦您再给二哥和大都督报个消息了。”鲁肃见这孩子肤色白嫩,可爱至极,心里也十分喜欢,笑道:“何谈麻烦?主公一定欢喜。”
  周循虽然站在鲁肃和孙朗身后,装着沉默寡言的样子,但眼里一只留意着刘忆浅的一举一动。此时终于插话道:“我爹爹那里就由我去说吧,还有母亲,我也一并告之。只是有个消息,恐怕比小姨这个消息更好。”
  她一直不敢看周循的脸,只是假装顾着和鲁肃说话。此时听到周循的声音,心中一颤,手有一点发抖。周循上次奉父命追刘忆浅也是无奈之举,之后又有吴祺解围,她倒也不记在心上,只是关心询问道:“表姐生了,男孩女孩?”
  周循淡淡一笑,但难掩喜色,道:“都不是!一男一女!周胤和周君。”他幼年丧母,十分依赖周瑜,但周瑜却将他送到孙家和一堆小伙伴玩,那时的他感到害怕和孤独,走路的时候不小心摔倒,流了血也不敢告诉任何人。尽管吴氏对他十分亲和,但他还是觉得不适应。
  直到有一天,那个大他两岁的“刘姐姐”发现他腿上有伤,细心地给他上药,温柔地安慰,才打开了他紧闭的心房。他开始笑,开始活泼,开始接纳周围的小伙伴。后来,他的父亲娶了一个美丽的女子,他突然害怕,父亲看那个女人的眼神,是他从未见过的。
  但是,她是那个“刘姐姐”的表姐,“刘姐姐”也从此变成了“表姨”。她的眼睛长得像极了“表姨”,让他讨厌不起来,当他不讨厌继母的时候,开口叫了她一声“母亲”,她喜极而泣,抱紧了自己,说道:“我不知道怎么当母亲,不过你放心,你是我丈夫的儿子,我会尽心尽力对你好。”他忽然感到一丝温暖,也抱了抱她。后来,乔倩小产,他竭力安抚,却束手无策。又是那个人的到来,解决了他的难题,使母亲好了很多。也是那一次,他看了出来,对于她,最重要的人是她的两位表姐和孙家小姐孙尚香、先主公孙策和过世的吴夫人,就连乔英这个乔家的陪嫁丫鬟也比他重要的多。
  他只是失望,但并不生气,只是安心地扮演着晚辈的角色,安静的看着她,像她守护父亲一样守护她。就算她嫁了人,生了女儿,在他心里,也依旧是他的表姨,他的“刘姐姐”,那段情爱就当是上辈子的事情。
  刘忆浅大喜不已,连问了好几遍,激动道:“一男一女?!这是多少母亲盼望的啊!”周循得了一对弟妹,也是欢喜不尽,道:“小表姨生了女儿,也是喜事不是么?父母还特地嘱咐我带来了礼品,不光小姨有,表妹也有!”刘忆浅点头道:“表姐姐夫记得我就好了,礼物有就好了,不用太多。”她看到周循属下拖来的箱子,猜也猜得到他临行前乔倩唠叨了多少句嘱咐的话,不禁觉得好笑。
  孙朗看见她和周循相谈甚欢,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但想到他俩之间已无可能,就稍稍好受了点。毕竟在他眼里,更可恶的是她的丈夫,周瑜都开始往后排了。
  刘忆浅将周循请进自己房间,而孙尚香则依计把孙朗“请”进宴厅,让他和刘备搭讪。
  周循给刘灵雪的脖子上挂了个银坠子,肩膀上搭了花线,寓意长命百岁,享荣华富贵。刘忆浅知道这都是乔倩和乔薇一起做的,十分感动,对周循道:“子循,姐姐比我早一个月生孩子,当时我怀胎已经……怀了六个月了,所以不敢轻易走动,这才没能回去贺喜。这次回家,我一定在都督府多,多待一会。”她本来想说,在都督府多住几天,但是想到刘琦病情反复,害怕自己见不到他最后一面,只觉得江东也不能多待。
  (1)蜜煎,即是蜜饯。蜜饯也称果脯,古称蜜煎。汉族民间糖蜜制水果食品。流传于各地,历史悠久。以桃、杏、李、枣或冬瓜、生姜等果蔬原料,用糖或蜂蜜腌制后而加工制成的食品。除了作为小吃或零食直接食用外,蜜饯也可以用来放于蛋糕、饼干等点心上作为点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