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作者:可乐梅子汤      更新:2021-10-17 20:01      字数:4200
  周氏指着外面,手指微微颤抖。
  “那个男人?”
  惜枫神色肯定。
  “可我是叫你别留下这个把柄啊!”周氏大喊:“若是裴皓晓得你将他的情郎抓起来了,你猜她会如何?”
  “那咱们的计划自然不能施行了。”
  惜枫微笑:“所以老奴做得很干净,只怕这会儿,那人已经出了城。却不知道,后面过去的是咱们的人。”
  周氏还是觉得这法子不够保险。
  她在原地来回踱步。
  “要是他逃脱了该怎么办?到时他若是心中生恨,想法子告知裴皓一切,你以为她会放过我的燕儿?她就是一只闷声不响的狼,没准什么时候就暴起咬人一口!”
  “夫人莫要担心。”
  惜枫连忙上前,稳住周氏。
  “这件事我保证做得很干净。这人绝不会有报信的机会。”
  可周氏还是觉得不够保险。
  但即便怀疑,现在人已经出城,她就是让人去追,除了打草惊蛇外,只怕也没有别的用处。
  所以哪怕心中始终觉得这不够保险,但她却别无他法,只能等着外面传回来的消息。
  ......
  琼玉出了城。
  他并不想离开裴府,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突然周家的人找到他,给了他五百两的银票,让他离开裴府。来人是周氏身边的惜枫,他曾见过她几次,只知道这是个颇有些手段的嬷嬷。
  于是他聪明地没有与她起冲突,爽快接过惜枫给他的银票,粗略地收拾了一下东西便离开了裴府。
  像是怕他阳奉阴违,惜枫命人跟着他,一直将人送出城后再回去。
  琼玉并没有意外。
  他没多表达什么,只安静地出了城。他离开安京之后,那些周家的人便按原路返回。
  一切都很正常,很顺理成章。但正常过了头,那就是反常了。
  琼玉总觉得心中不安。
  在出了城之后,他没有再走,而是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
  果然,那些人离开后不久,一队蓄着络腮胡的大汉骑马路过。
  琼玉听见他们的声音里隐约传出的“人呢”、“白衣”、“身材瘦削”、“是个大夫、背个药箱”,便知道了,这些人找的人怕不会就是他。
  他们按着官道来回找了几趟,一无所获。
  领头的大汉停下来。
  “枫嬷嬷的消息不大对啊!”他转头问身边人:“你再看看画像。”
  旁边的人从怀中掏出一副画着男子的画像,正是琼玉。
  这下他确定了。
  果然周氏并不想让他离开。她想让他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难道,这是裴皓的意思?
  琼玉想到她回来时,害怕与他对视的模样。还有当时她竟然与周氏亲密地坐在同一辆马车上,若是她们之间没有达成什么交易,她怎么可能会对他心虚。
  想到这里,他只觉得浑身发冷。
  琼玉趴在官道边的死角里,连一丝大气都不敢出。
  他对她这么好,甚至为了她,差点都要放弃报仇的计划。可裴皓,却让人在暗地里取他的性命。
  他不觉得她恨她。
  他们之间没有龃龉,裴皓往常表现出来的,也不会是恨他的模样。
  琼玉想着她往日里与他嬉笑的模样,眼眶发红。
  没有一个人会这么亲昵地恨一个人。
  她难道就因为他不愿意离开她身边,而狠下心,宁可让人杀了他,也不能让他毁了她的名声?
  领头的大汉看了画像之后,挥手吆喝了一声。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又浩浩荡荡地离开。
  但琼玉不敢动,或者说,打击太大,一时间脱了力气。
  他一直到在湿润的草地里趴到了天黑,加上一直淅淅沥沥下着的雨,早就将他浑身上下都湿了个透。琼玉缓缓爬起来,这时候,他的手脚都被冻得不听使唤。
  琼玉的目光落在远处灯火通明的安京。
  他的家曾在那里,有不苟言笑的父亲,有温柔慈爱的母亲,但一夜间,因为一个姓裴的男人,一切都变了。他的父亲死在牢中,他的母亲在房中自杀,只留下他一个人,残缺地活着。
  后来,他遇见了裴皓,她曾是他的未婚妻。
  他以为他们两个不完整的人能够相伴,完整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但现在,琼玉的眼中只有冰冷。
  他拿出那块印章。
  这是调动秦王麾下私军的副印,曾被放在给裴皓的聘礼中。后来家中出了变故,父亲求着裴历青,用他的命换了他的命,裴历青将这道副印还给了他。不是让他东山再起,而是告诉他,这道印对他们来说已经没有用了。
  那些私军已经完全被吸纳到李梁的军中。
  这印章形同虚设。
  但真的如此吗?
  李琼握紧手中的副印。
  父亲临死前曾告知他一条保命的路子,现在他会拿着这道副印去南方,用那条路子东山再起。
  ......
  一道鲜衣怒马的身影快速路过。
  那是快马加鞭赶回安京的李星白,三天两夜的路程,赶得他风尘仆仆。但那张意气风发的脸上,却没有半分疲惫的神色。
  自从接到宫中传回的消息,他便再也等不及,立刻从军中叫了几个亲信,连夜赶回安京。
  堂叔见了,笑骂他这个猴急的样子不成体统。
  他可不在意什么体统不体统,他只知道这回父皇同意了他与裴玥儿的婚事。那还在边境泡个什么,赶紧回来才是正经。
  李星白掐好了时间,初二启程,初五到安京,修整一日。初七她便会进宫,在宫中学上一个月的规矩,他们便能大婚。
  六月前他就能带着她回边境。
  裴玥儿不是一直说安京没意思,想去西边看看边陲风光吗?
  那他就要让她在那里待到腻味为止。
  接到他们回来的消息,安京的城守一直等在城门处。见到他过来,城守亲自检验过李星白的通关凭证,才往旁边让开。
  “五殿下辛苦了。”
  安京中所有人都知道这位主得宠,生怕怠慢了惹得他不高兴。
  若是以往,李星白准会说上几句慢了、他等得烦了之类的话,但今天李星白没有与旁人多说话的意思。他拿回凭证,口中打了声呼哨,便纵马往西街的方向跑去。
  后面的人连忙赶上。
  亲卫周扬在身后一叠声地唤着这位主。
  “五殿下不可!咱们应该先回宫拜见陛下和娘娘,您这样不成体统。”
  李星白充耳不闻。
  他又一挥鞭,身下的骏马吃痛,不由得加快了速度。那是大宛国的骏马,他们的普通军马与它根本不能比。很快,李星白便将这几个亲卫全部甩在身后。
  裴府他熟,裴历青曾教导他读书,小时候他常来裴府。美名其曰求教,其实是母妃太啰嗦,他出宫透气来了。
  于是他便认识了裴皓。
  那是个脾气比他还要娇惯的小姑娘。小时候他们两个经常一言不合就互相掐了起来。裴相疼她疼得跟个眼珠子一样,说上几句便罢了。但他,往往后面几天的课业都会多上一倍。
  李星白天生不爱读书,当时不知道有多记恨裴皓。
  每回都是,他咬牙切齿地完成课业后,便立刻出宫跑来裴府,与她一顿口角。然后回宫,继续苦哈哈地写陡然多出一倍的作业。
  什么时候将她放在心上的呢?
  李星白不知道。
  也许是她帮他写作业的革命友谊,还是去年送别时她那副安静的模样?
  那种模样的裴皓他从未见过,好像死了个未婚夫就跟天塌下来一样。
  李星白不知道裴皓为何会突然变成这样。他只知道,那李琼也没多好,他们在宫中切磋。这个人大他两岁,却根本打不过他。这么弱鸡的一个人,死了便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想到李琼,他不由得啐了一口。
  也不知道裴相在想什么。给裴玥儿说得亲事全是李琼、李沐风这两个扶不上墙的,还把他们两个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
  想起母后在宫中时常念叨的话,他便觉得能和李沐风相提并论的,全是两面三刀的小人。
  这种小人有什么好的。
  像他这样的正人君子,才是世上顶顶好的。
  李星白递了凭证,扫视了一眼门房诚惶诚恐的模样,便大咧咧地进了裴府,熟门熟路地往清风院的方向走过去。
  裴皓正在临摹当代大家的字,听到银钩进来传五皇子来了,正朝这里过来。
  想到这个二愣子的消息,她头都大了。
  李星白就是个蛮横不讲理的熊孩子。
  放在以前,她是打死都不会想到,这个人竟然会主动提亲。
  裴皓啪得一声放下笔。
  “他来做什么?没有一点规矩的浑人,让人把他打出去!”
  裴皓接过银钩递过来的手巾,一边擦手,一边满腹怒气道。
  “我哪里没有规矩了?本殿下哪里没有规矩了?”
  李星白的声音从院子中传来,十分不要脸:“本殿下要是没有规矩,那全晋国的人就没一个懂规矩的!”
  他大步踏进来。
  首先摊手在房中转了一圈。
  “怎么样?见到我,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裴皓呵呵两声,直接把手里的手巾朝他丢过去。
  “小龙,你在想什么?”她抱着手臂:“你以为我是嫁不出去,还是怎么样。让你这么操心,决定接手我这个废人,还真是不好意思啊!”
  李星白的目光落在她身边的银钩身上,一言不发。
  银钩以前从没见过他,不晓得李星白的脾气。可裴皓却知道,这个人被丽贵妃宠坏了,性子古怪。否则也不会让圣上放到边境历练三年,长长见识只是借口,主要还是为了让他吃吃苦,改改那副骄纵到不可理喻的脾气。
  现在他用这种眼神看着银钩,就说明他对这个人很不满意。
  裴皓不清楚他有什么好不满银钩的,但也没有故意给她惹祸的意思。见了李星白的样子,她轻咳一声,挥手让她先退下。
  银钩低声应了,一边规矩地应了,一边贴心地帮忙关门。
  谁知这又惹得李星白不高兴了。
  他低声骂了句,走过去一把将门打开。
  “我不过是与你家小姐说说话,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你关什么门?”
  眼看他就要发作银钩,裴皓现在站不起身,也不能过去拉人。心中一急,便随手拿起个东西砸了过去。
  谁知那确实个镇纸,这一砸过去的动静不小。
  李星白下意识低头一看。
  “我干什么了,你要用这个砸我?你还要不要我活命了?”
  银钩被这变故惊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关切看向裴皓。却见成功吸引了战火的裴皓,生无可恋地摆了摆手,让她退下。
  李星白现在的注意力全在她身上,他怒气冲冲走过去。
  银钩心中有些不安,怕五皇子因此发落裴皓。她现在这副样子,还没进宫,便得罪了日后的丈夫,未来的日子可想而知。
  可现在她却也不能冲进去阻止李星白,否则裴皓不是白做出这番举动了吗?
  银钩心中百转千回。
  最后,她一跺脚,往西院的方向跑出去。
  李星白走到面前,试图用眼神让裴皓知道她刚刚做的事有多过分。
  但裴皓见到他吃人的眼神,一点感觉都没有。甚至还拿起手边的茶盏,气定神闲地喝了一口茶。
  “干什么?你还想发作我?”
  她慢悠悠地放下茶杯,抬起眼皮看着这位喜怒无常的五殿下。
  李星白像是泄了气一般,拉过乌木的椅子过来,在她面前坐下。
  “坐没坐相。”
  裴皓说了一句,懒得看他瘫得像条咸鱼的模样。
  李星白大呼抱怨:“你是不知道我赶了多久的路,结果你还砸我。怎么说现在咱们也是有婚约的人,你就不能对我好点?就像你对我二哥那样,做出个模样来我看看。”
  裴皓在太子面前,都是保持着安京贵女典范的模样。
  但面对的人是李星白,她就没有这个装模作样的心情。
  她轻哼了一声:“你给我滚出去。刚回来就跑来裴府,你让陛下怎么看我?”
  李星白充耳不闻。
  他站起来,环顾四周。
  “你在找什么?”裴皓在他身后问道。
  “休息的地方啊。”李星白呲牙一笑:“我三天两夜没好好睡觉了。你让我休息一会儿,等醒了我再和你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