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因为谭左相的话议论纷纷，南启帝也皱眉沉思，李壁更是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对，对，山鹤一派已经灭门了，没有苦主，这个案子不能受理！”
  所有人都知道李壁就是罪魁，可奈何法律如此，难道就真的无法为山鹤一派伸冤？
  银峰余孽大喊道：“不，我不是被逼供的，都是我自愿的，是我犯的罪，我该受到惩罚，与苏姑娘无关，真的无关。”
  皇甫霖有些疑惑，这银峰余孽本该针对苏雪笙，即便摄与苏雪笙的胁迫，也不该如此为苏雪笙辩驳。
  苏雪笙好整以暇地看着谭左相，说：“左相大人听见了？”
  “即便他如是说，可谁看不出来他是在你手里受过酷刑的。”谭左相不卑不亢地辩驳到。
  “呵呵，”苏雪笙突的笑了，“相爷是在说笑吗，他的伤可是在四年前我歼灭银峰时所受，太医一查便知。若说他为何这么怕我，不过是我给了他一个梦而已。”
  说到梦，银峰余孽颤抖地更加厉害了。
  苏雪笙又说道：“我即便真的私设公堂又能如何，银峰与我皆是江湖中人，江湖事江湖了，乃是旧例，银峰我都敢灭，区区一个银峰余孽，我还未曾放在眼里。”
  终于说到这里了，谭丹青也是久候多时了：“郡主说江湖事江湖了，那我也想问问，这旧例说的乃是江湖恩怨，郡主和银峰又有何仇怨，要灭别人满门呢？若师出无名，郡主可真真是犯了私设公堂一罪了。”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呢，苏雪笙冷笑，说：“仇怨？相爷又是怎么知道我和银峰没有仇怨呢？”
  “山鹤仙人是我结义二哥，山鹤仙人刚出世的徒孙是我徒儿，相爷大人，你说，我和银峰有何仇怨？”苏雪笙冷着脸，直视谭丹青，此时谭丹青才惊觉，这个女孩，并不同于深闺之中的女子，乃是一个胸有大义的人，是他轻敌了。
  众臣也都明白了，为何苏雪笙一个女子竟要为山鹤一派雪冤，此案并非没有苦主，而是苦主早就立于朝堂之上了！
  李壁不死心，说：“结义二哥又不是亲二哥，徒弟也才出世，未曾行过入门礼，不能算是苦主。”
  “李太傅这是要强行脱罪咯？”苏雪笙冷笑道。
  “并非臣要强行脱罪，而是法度如此，法不容情，郡主就是再悲痛，也不能无视法度吧。”李壁似是觉得苏雪笙奈何不得他，说的那是一个义正辞严。
  却不料一旁的陈尚书不乐意了，大喝道：“李壁，你休要嚣张，即便山鹤一门的罪你能脱得了，你还欠我女儿一条命呢，我一定要你血债血偿！”
  李壁腹诽道：该死，怎么忘了这个要命的了！
  苏雪笙不理会二人，径直提起裙角跪了下去：“陛下，当年太祖设立这条法度，乃是因为坐下的一员大将曾经因为一女子打死一个无父无母无亲族的乞丐，太祖念其情有可原又惜他一身将才，故而才设此法度，以平天下人之口，但陛下，乞丐也是人，也是陛下的子民，所犯之罪也不至死，就因为无父无母无亲族，更无权势关系，他死了就得不到一个伸张吗？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吗？”
  南启帝忽然有些怒气：“靖诚慎言，你是要说太祖错了吗？”
  皇甫霖见南启帝不悦，想要为她申辩：“父皇，她……”
  苏雪笙打断皇甫霖：“对，我就是说太祖错！”
  “笙儿！”皇甫霖低声喝到，想要制止苏雪笙。
  苏雪笙充耳不闻，不顾南启帝不悦，继续说道：“这世上即便是圣贤也会犯错，太祖并非圣贤又怎么会不犯错，太祖是维护了那名将军的名声，可是谁又来维护那名乞丐的正义，还有因为这条法度枉死的百姓！”
  “放肆！”南启帝怒得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苏雪笙却是全然未惧，依旧是脊背笔直！
  皇甫霖站在苏雪笙身边，用只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现在不要再说了，父皇今日心情不好，你莫要去触霉头。”
  同在朝中的洛忘尘也吓得不行，谁不知道太祖是皇帝的标榜，如今众目睽睽之下当面说太祖不是，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希望皇帝不要动大气，这女儿可是他刚找回来的！
  洛忘尘刚想走出来向南启帝求情，脚才踏出一半，苏雪笙就不顾南启帝的怒气，站了起来说：“陛下，法律的意义在于惩恶扬善，并非包庇翼护，若是让这条法律依旧存在，那么天下人皆会以为要是我杀人了，斩草除根杀了他全家就好，即便事情败露也没有苦主，陛下这是在惩恶吗？陛下这是在纵容犯罪，是在教唆犯罪！就好比我明明只想杀陛下一人，陛下却偏要我杀了你全家！”
  苏雪笙倏地说出此话，所有人都觉得苏雪笙完了，又看笑话的，有幸灾乐祸的，又惋惜的，只谭丹青一人觉得无力，似乎她本来就是要到朝堂上来说这番话的，她是来伸冤不假，但她还有一个目的——废法！
  瞬间，谭丹青觉得自己就是个跳梁小丑！
  苏雪笙说完此话不再言语，喘着气看着南启帝，南启帝也站在高台之上看着苏雪笙，一个仰视一个俯视。
  所有人都在等南启帝的动作。
  南启帝倏地拿起一本奏折，向苏雪笙扔了过去，说：“你个混账东西，有你这么打比喻的吗？”
  奏折还未下高台便能落到地上。
  皇帝竟是不怪罪苏雪笙当面顶撞，而是怪她比喻打得不好？
  洛忘尘大大地舒了一口气。
  苏雪笙瞬间明白过来南启帝这是给了她一个台阶，遂拱手行礼道歉：“臣女知罪，臣女一时怒极攻心口不择言，请陛下降罪。”
  南启帝重新坐回龙座，似乎没了怪罪之意。
  皇甫霖悄悄抹了一把冷汗。
  南启帝说：“你如此说，朕也深觉此法不妥，但是废法是件大事，容后再议。”
  谭左相说：“既是容后再议，那么今日这法也还在，今日这案子，不如也容后再议？”
  苏雪笙笑着说：“这案子再明显不过，何必耗费那么多时日。再说，相爷怎么就那么肯定这案子就没有名正言顺的苦主呢？”
  “靖诚，你的意思是有苦主？”南启帝问？
  “是，此刻就在宫门外，请陛下宣召。”苏雪笙答道。
  南启帝一时气结，这小妮子，明明有苦主还绕这么大一个圈子！转念一想，苏雪笙莫不是就奔着废法来的？这李壁株连九族是没跑了，龙袍都做了，此时这个案子了不了，似乎并没有多大意义。
  片刻，进来的是楚云河，佩剑是不允许带进宫的，苏雪笙的腰刀也放在了马车里。
  楚云河跪在苏雪笙旁边，道：“草民山鹤一门遗孤楚云河拜见皇上，请皇上为我山鹤一派雪冤！”
  南启帝：“起来说话，你和山鹤一门是什么关系？”
  楚云河用没有波澜的声音说道：“山鹤仙人是我恩师，草民的妻子和刚出世的孩子也死在了四年前的浩劫里。”
  虽说声音没有波澜，可苏雪笙明明看见了楚云河低着头，眼里满是泪水。
  楚云河又说：“草民还带来一份万民书，乃是所有受过山鹤一门恩惠的百姓所书，请陛下将李壁和明镜满门抄斩，方能平息民怨！”
  南启帝没有看內侍递上来的万民书，反而问：“此事，与明镜有何关系！你快说！”
  楚云河：“回陛下，明镜本是我师兄，早年间因参与政事被师傅逐出师门，而后他知道师傅在炼制不老丹，故而伙同李壁和银峰灭了山鹤满门，请陛下明鉴！”说完便跪了下去。
  南启帝万万没想到自己从前那么信任的人竟然是一个忘恩负义的畜生！他问李壁道：“李壁，他所言是否属实？”
  李壁深知自己已经无望了，也想给自己拉个垫背：“是，是，陛下赎罪啊，臣只是一时鬼迷心窍？”
  南启帝冷哼一声：“鬼迷心窍？你做龙袍是鬼迷心窍？灭山鹤一门是鬼迷心窍？用发妻试毒任然是鬼迷心窍？李壁，我看你是从出生就被鬼迷了心窍，朕今日就要驱鬼除魔！”
  “传旨，太傅李壁私造龙袍，草菅人命，罚抄没家产，株连九族！”南启帝的令一出，站于一旁的顾荣华小声问道：“是否即刻去传？”
  “即刻去传！”南启帝动了真怒，“至于明镜……”
  苏雪笙打断道：“陛下，明镜乃是出自山鹤一门，可否交于臣女？”
  南启帝问：“你打算如何处置？”
  “自然是让他后悔从娘胎里出来，”苏雪笙道，“陛下可派人跟我同去，必然给陛下一个交代。”
  南启帝点头：“此事理应由山鹤一派自行清理门户。”
  苏雪笙郑重地提起裙角跪下，行了一个周周正正的大礼：“臣女谢陛下为山鹤一门伸冤雪耻！”同时，楚云河也拜了下去，这是苏雪笙第一次周正地向南启帝行礼！
  苏雪笙行完礼后再道：“陛下，臣女还有一请，请陛下饶过李壁的两个幼子。”
  南启帝疑惑：“为何？”
  苏雪笙回到：“我苏雪笙，不屑于对孩子动手，稚子无辜。”
  “楚云河，那你呢？”苏雪笙终究不是名正言顺的苦主，遂南启帝问楚云河。
  楚云河回到：“草民同求。”
  南启帝想了想，终究还是不忍心，毕竟最大的那个孩子才六岁，即便他的父亲意图皇位，终究还是不忍心。
  “朕准了！”
  苏雪笙再次拜了下去：“谢陛下。”
  见有人要将李壁押下去，苏雪笙叫了句：“等等。”
  南启帝问：“靖诚，你还要做什么？”
  “陛下，臣女只是有几句话要和前太傅说，”转头对李壁说，“你真的以为那颗丹药就能让人长生不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