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节慢慢进入了冬天，落叶在零零散散，从空中飘摇到地面。
  有只落叶落在了一个人的脚边。
  披头散发的少年衣衫破烂，披着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旧大衣，脏不溜秋，早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在哪啊……我明明看到有人扔进来的啊……”少年嘟囔着，手里不停着从眼前的垃圾箱里翻找着什么。
  虽然现在已经是深秋快入冬了，但是垃圾箱里的苍蝇还是不少。少年时不时地挥挥手，赶走在自己脸上逗留的苍蝇。
  “在找什么呢~”一个贱兮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少年一回头，发现身后站着一个同样一身穿着破烂的人，是一个看不出年纪的老头。
  “老王头，你笑什么？我找什么，你管得着么？”少年随口说道，手里的动作还是没听。
  “是不是这个呀？”老王头从背后掏出来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两个包子。
  “你！怎么在你这里！”少年看到老王头里的包子，瞬间就急了，扑向了老头。
  “欸，别急，没说不给你。”老头身手甚是灵巧，躲开了少年。把手里的包子给了少年。
  少年打开塑料袋，这哪里还是能吃的包子！包子原本雪白的面皮已经发黄，上面还有一块块的绿色斑块，那分明已经发了霉，变质了的包子。
  少年却不甚在意，咬下一口就开始吃起来。
  “慢点，慢点吃。”老头看少年狼吞虎咽，提醒着少年慢点吃，“我又不跟你抢。”
  魏凌已经不知道这样的生活过了多久了，自己从垃圾箱翻找别人丢弃的衣服来穿，找别人不要的变质的食物来吃。晚上就在桥洞或者银行自助atm机厅里过夜。
  他恨陆勋，为何将他逼上绝路，让他受苦受难也就罢了，可是他竟让自己的亲人陷入危险中！
  想到李小蕊，魏凌心里还是一阵阵的疼痛。
  他曾去icu看望过李小蕊，顺便帮昏迷的她垫付了八辈子的医药费。反正不花白不花，不能便宜了陆勋那混蛋。
  有一次，他在看着李小蕊沉睡中的脸庞时，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或许该走了，亦或许他就不应该出现。
  如果没有他，李小蕊现在还在正常的过着她的生活，不会牵扯上这些麻烦。
  更不会……危及生命。
  李小蕊因为伤势太重，差一点就回天乏术。魏凌不知道砸了多少钱，找了多少专家，才把她这条命捡了回来。只是她现在还在昏迷，能不能醒来，也不好说。
  “让我最后再看你一眼吧。”魏凌看着李小蕊，笑了笑，退出了房间。
  出了医院，魏凌望着晴朗的如水洗过一般的天空，不知自己何去何从。
  魏凌摸出口袋里那张银行卡，稍一用力，将卡掰成了两半，扔进了垃圾桶。
  陆勋给的手机，魏凌意念一动，将它压成了一张电路图，跟着银行卡陪葬了。
  他现在，孑然一身，孤身一人。
  ……
  “嘿，嘿！别吃那么快！给我留半个！”老王头看他狼吞虎咽，顿时急了，急忙出声阻止。
  “你不是说，不跟我抢吗。”魏凌含糊不清的嘟囔着。
  “话是这么说，可是人就得吃饭不是。再说了，见者有份啊。”
  “你倒挺狡猾。”魏凌把剩下半个包子给了老王头。
  老王头是魏凌刚开始成为流浪汉时认识的，算是带魏凌入门的师傅了，自称街头混迹一辈子，算是“街头霸王”。
  只不过这“街霸”，属实有点寒酸，既不会百裂脚，也不会波动拳。就是一个笑起来贱兮兮的脏老头。
  “欸，你听说了吗，”老王头咬着半个包子说道，“z城来了个大人物。”
  “大人物？他是不是姓赵名泰？”魏凌对这类消息一向不太在意。
  “这倒不清楚，只知道他是来找人的。”老王头显然没听懂魏凌的冷笑话。
  老王头从破旧的大衣口袋里掏出来揉皱的一张纸，舒展开给魏凌看。脏兮兮的手指一碰到白纸就留下了黑印，煞是显眼。
  这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寻人启事。但魏凌的双瞳猛地瞪大。
  上面的照片是一个少年，干净白皙，微笑着。
  那正是魏凌。
  只是这照片与魏凌现在相貌相差太远，连老王头都不能把这两人关联到一起。魏凌的头发很长时间没有洗过了，也没修剪，脸也不知多久没洗过，已经脏的不成样子。
  “哦，不认识。”魏凌深吸一口气，又把纸揉成了一团，丢到了一边。
  ……
  老王头所言非虚，这人真是个大人物。z城的电视台，公交站牌都已经沦陷，上面全是魏凌的照片。甚至z城的大楼，都在滚动播放寻人启事。
  一名叫魏凌的少年已经成为了全城的焦点。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巨额的感谢费。那是能让人忘掉所有烦恼，几辈子吃喝不愁的天文数字。
  魏凌感觉有点赏金通缉的味道。
  不过现在安心的是，魏凌并不用担心有人认出他来。走失的富家子弟，跟现在这个邋里邋遢的流浪汉没有任何关系。
  你们找的是魏凌，跟我流浪汉有何干系？
  魏凌走在路上，边走边翻着路边的每个垃圾桶，为了晚饭。
  只是眼前的这条街，有些熟悉。
  魏凌继续往前走着。
  这是……
  家。
  这是魏凌从前的家。
  眼前的别墅已经几近荒废，门前的花园能看出来很久没人打理，长满了杂草。
  像是个鬼宅，有恐怖片的味道。
  魏凌站定了，看着眼前的“家”。
  这是他从前每天放学都会走的路，已经刻在了脑中，成为了肌肉记忆。就算什么都不想，魏凌也会自动回到这个地方。
  这是他的家，他存在的证明。
  他醒来时，陆勋就已经告诉过他，他的父母在他昏迷的同时也已失踪，从前的房子也早已人去楼空。
  魏凌回到了z城这么久，一直没有回到这里来看看。
  他不是不想回家，他只是害怕。
  他还有期盼，他期盼父母还在家里等着他放学回家，母亲在做饭，父亲在客厅看着报纸。
  但他害怕，他害怕自己亲眼见到屋宅荒废，人去楼空。他知道陆勋说的没错，但他不愿意认清事实。
  而现在，他看到了真相。
  魏凌突然很想哭。
  爸爸，妈妈，你们在哪里……
  魏凌大哭起来，他不知道为什么，但他也不想去思考了。
  魏凌从没哭的这么大声，从前再委屈也只是偷偷掉眼泪，从没有这么撕心裂肺的大声哭喊过。
  泪水冲刷着他的脸颊，也流淌着他曾经的时光。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不要我，为什么所有人都抛弃我……
  魏凌哭得像个孩子。
  事实上，他确实还是个孩子。
  终于，哭声惊动了保安，保安二话没说，把他“请”了出去。
  被扔到街上的魏凌，就这么躺在街道上。
  他不愿起来。他甚至想就这么死去。
  我愿自己从未来过这世上。
  魏凌闭上眼，像是迎接死亡的降临。
  ……
  “人还没找到？”
  “没有。”
  陆勋叹了口气，刚熄灭一根烟头，又点起来另一只。
  你能去哪里？
  陆勋来到z城的第一天就查遍了z城所有的监控录像，他没有查到魏凌任何出入的痕迹。但他也知道这没什么用处，以魏凌的能力，想避开监控简直易如反掌。这就当是个安慰吧。
  “找，给我死命找，人一天没找到，就接着找一天！”
  魏凌，你在哪里？
  ……
  死亡没有遂魏凌的愿如约降临。
  午后的余温不是那么寒冷，但在地上也绝对不好受。
  赶走围观的人群，魏凌站起来，失魂落魄的走了。
  他要去哪里？他也不知道。
  就这么流浪吧。
  他想一路北上，葬于晦暗海底。
  他也想远赴南国，百花深处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