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之上，一道闪电骤然划过长空，将无尽的天幕劈开一道口子，一抹白光骤然降下，径直地砸向青天峰，巫神殿。
  青城之巅，顿时金光流转，笼罩整个山头。
  万剑大阵千年来头一次苏醒，一时之间万剑齐鸣，跃跃欲试，朱曌也算是一语成谶。
  梅兰竹菊四峰，四位守剑长老神情凝重，面色苍白，他们手握四把仙剑，体内真气犹如黄河入海之势灌入其中，这才勉强将躁动不安的万剑大阵安抚下来。
  柏酒一步掠到殿外，身形如电，化为一道蓝光凌空而上，迎向那道白光。
  蓝白两光相撞，只听轰的一声震天响，巫神殿前亮如白昼。
  许久之后，光幕之中才走出两道身影，两人周身真气流转，长袖激荡，猎猎作响。
  此时，巫神殿前已经乌压压地站满了人，一时之间群情激愤，其中一位白发老者冲天怒吼道：“兮宗主，你莫是仗着修为高深，便来我青城山放肆，我巫神宗可不怕你！”
  “原来是乌长老，别来无恙，今天我放肆了又当如何？你莫不是忘了我是你们口中的魔宗的宗主，若不是老爷子拦着，五十年前我就想把你们这座巫神殿给拆了！”兮月长袖怒甩，退回云端。
  他的视线甩过那位乌长老，最终落在了柏酒身上，哼的一声道：“原来修为大进，怪不得撤去了万剑大阵，快把我女儿交出来！”
  乌墨对西山之人可谓是恨之入骨，遥想当年他乌家也是西羌名门望族，可是在那一战中几乎死伤殆尽，只见他发指眦裂地瞪着兮月，口中喋喋不休还想说些什么。
  不过柏酒以心声让他少安毋躁，乌墨这才压下胸中火气。
  两人这一交手都没讨到好处，可是柏酒终归有些理亏，所以心中纵然憋屈的很，还是得硬着头皮笑脸相迎道：“兮宗主，此事说来话长，不如我们进去坐下说。”
  “不必了，”兮月甩了甩手，怒视着柏酒道：“莫非你想把我一并留下？”
  “兮月，进来说吧，”朱曌在齐慎的搀扶下晃悠悠地走了出来，气息有些虚浮，脸色也很难看，整个人一下子像是老了许多，“莫非你还信不过老夫？”
  兮月抽了抽嘴角，虽然不喜朱曌，但还是躬身行礼道：“兮月见过朱老夫子。”
  齐慎与兮月点了点头，便扶着朱曌往大殿内走去。
  朱曌已经那般说，兮月也不得不跟着进去，只是这才数月不见，朱老夫子竟然变得形容枯槁，让他想起父亲临终时的光景，自然是大为震惊。
  柏酒望着朱曌，心中一时酸涩不已，随后长叹一声，有道是人生无常。
  巫神殿内，兮月与柏酒相对而坐，柏酒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
  兮月听后脸色铁青，怒不可遏，顺手一掌拍在金柱之上，整座巫神殿仿佛都震颤不已，“什么？他们进了剑池！”
  青城剑池是巫神宗三大禁地之一，一甲子才会开启一次。
  尽管每次能活着从里面出来的不足十之三四，可是等到下一次开启，不论是宗门豪阀，亦或是山泽野修，依然是趋之若鹜。
  原因很简单，因为青城剑池里面有通往无尘洞天的大门。
  而无尘洞天作为世间仅存的几处秘境之一，凡是能从里面活着出来的，大多境界飙升，有些机缘绝佳的甚至还能捞到一两件旷世奇宝。
  历史上就有不少这样一夜升天的例子，比如青云门原本只是南疆边陲的一个不入流的门派，就是凭借那位三代祖师从无尘洞天里带出来的灵霄宝鉴，一跃成为南疆的一流门派。
  至于如何才能进青城剑池，条件也不算难，只要修为没到玄天境，再缴纳一笔“买路钱”，便可以进去。
  不过，进去之后是身死道消，还是赚得盆满钵满，各有各的缘法，巫神宗是一概不管。
  而兮月恰好在上一次甲子试练中失去了最疼爱的小儿子，只见他双目如炬道：“剑池不是还没到开启的时间吗，他们到底是怎么进去的？”
  这一点，不说柏酒是百思不得其解，其他所有人也都没有想明白，这样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柏酒摇头苦笑道：“这件事我也不清楚。”
  看见兮月又要发作，他深吸一口冷气，欲言又止道：“若是他们能碰到小师祖的话，兴许还能获得一份机缘，只是我根本无法联系到小师祖。”
  “你是说周…周老前辈？”朱曌猛然站起身道：方才他入定一般闭口不言，实则是体内真元所耗甚大，所以这好一会才稍稍缓上一口气，如今听到柏酒所言，心中震惊得无以复加，“他不是在千年前羽化飞升了吗？”
  这是巫神宗头等机密，只有柏酒与四位执剑长老知晓，今日若非遇到这样的事，他也不会与外人道。
  “羽化飞升？那这人的修为岂不是至少达到了昊天巅峰！”兮月心中也是波澜皱起，他父亲都已经接近昊天上境，可是依然够不到那道门槛，“这怎么可能？”
  说到那位小师祖，柏酒自是无比的崇敬与骄傲，可也有些遗憾，他摇了摇头道：“听师父说过，千年前小师祖原本已经准备妥当，就等着良辰吉日驾鹤而去，可是西山出事了。”
  “难怪！”朱曌重新坐了下来，“原来玉指峰下的缺口是周老前辈重新封印的。”
  兮月心中则想到另一件秘辛，他记得父亲曾与他提过，青城山的万剑大阵必有古怪。
  当时魔族一路东进，为青城山所阻，万剑大阵虽然确确实厉害，不过还是差点被魔君及二十四魔将给破了。
  可就在万剑大阵就要崩溃之时，大阵深处突然传来一道道逆天的灵光，大阵不仅得以重新稳固，而且威势又盛了三分。
  最后不仅魔君受伤不轻，二十四魔将更是折损近半，魔族才含恨败走天山以西。
  柏酒郑重道：“还望朱老夫子和兮宗主不要将此事宣扬出去。”
  “此事老夫必定守口如瓶，”朱曌点了点头，自然是应承下来，既然周老前辈这么做，那么肯定有他的道理。
  只不过他心中隐隐有些阴郁，按老前辈的性子，若非是最后的机会，他定然不会选择飞升。现在又过了一千年，只怕他时日无多了…
  兮月也知道其中轻重，所以也默然颌首道：“此事我也自当从未听说，定然绝口不提。”
  朱曌忽然想起一事，“怪不得方才陆老头传来消息，说此事尚有一线转机，不过能否出来得看他们自己了。”
  命理一说本就玄之又玄，而且多有变数，所以陆庸也没有把话说满。
  柏酒略作思量说道：“既是陆真人如此说，想来他二人定能逢凶化吉。”
  兮月闻言不置可否，盯着柏酒冷冷道：“那你可知他们现在什么情况？”
  柏酒点头道：“我先前已与阵灵取得联系，得知他们现在并无大碍。”
  兮月听了这话，稍稍定心又道：“不知那将我女儿打伤之人，如今身在何处？”
  朱曌嗟叹不已，“此中详情柏酒已与你说了，是老夫失算了，未想到我那弟子竟然偷练了赤魔功！”
  柏酒同样有些惋惜，那个姜恨他是认识的，当年两人还有过几次论道：“先生言重了，赤魔功已经消失数百年，如今突然现世，其中必有蹊跷。”
  “也罢，两个小辈在里面多呆一刻，凶险便会增加一分”朱曌眼神晦暗，沉吟片刻缓缓道：“若是他们不得脱困，老夫亲自进去，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把他们带出来。”
  “不可！”柏酒急忙道：一则是朱曌的安危牵扯实在太大，于情于理都不能让他冒如此风险，二则朱曌的修为已经达到昊天中境，剑池很可能承受不了。
  兮月自然也知道此事不妥，所以“哼”了一声，皱了皱眉，岔开话题道：“不知那姜恨，夫子打算作何处置？”
  朱曌走到兮月面前，盯着他淡淡道：“我将他带回书院，此生不得踏出戒律堂一步，当年的事到此为止吧！”
  一切因果终须了断，而且死后永不超生，已是世间最大的惩罚，谁还敢说天不行其道？
  关于此事，兮月知道他们魔宗当年确实有诸多不是，说到底还是他们亏欠草原八族，所以也不好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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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川震颤，河水倾覆，云海之上天雷滚滚，风雨大作，星空之下虎啸龙吟，鸟兽惊颤。
  一道道剑光破土而出，结成一张遮天蔽日的剑网，发出阵阵嗡鸣，渐渐地逼向浩瀚苍穹。
  任他天翻地覆，少年和少女依然睡得很香，一阵风吹过，少女兴许是觉得有些冷，不自觉地在少年怀里拱了拱，少年的胳膊也不自觉地抱得更紧。
  雷池禁地，群山之巅，满头华发丛生，一袭青衫袅袅，老者凭空一握，仿佛手托圆月，与天齐高，整个世界随之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无数道剑光再次没入大地之中。
  老者瞟了眼那两个“岿然不动”的小娃娃，嘴角莞尔，“总算把你等来了啊。”
  一夜过去，天地复明，温暖的阳光洋洋洒洒落下，整个世界都带了些慵懒的气息。
  陆云伸了个懒腰，睁开眼来，发现自己正睡在一间草屋之中，一个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的中年汉子坐在自己不远处，“这位大叔，是你把我救了我们？”
  汉子点了点头道：“是也不是，是小黑先发现了你们，然后跑回来叫我，我才把你们背回来。”
  陆云道：“那不知那位小黑大哥在哪？”
  汉子哈哈笑道：“小黑是我养的一条狗。”
  陆云尴尬一笑，他发现兮曦不在屋里所以问道：“大叔，同我一起的那个姑娘，她去哪了？”
  “你小子一直昏迷未醒，可把那位兮姑娘担心坏了”，那汉子看了一眼陆云笑道：“小黑带着她去给你采药去了，算着时间也快回来了。”
  “采什么药？”陆云挣扎想要坐起身来，身上的疼痛已经好了许多，他看了一眼，上面敷了一些药，应该出自汉子之手。
  汉子一瘸一拐地走到床前，扶着他坐了起来，然后又给他倒了杯热茶，笑容玩味，“她比你早半日醒来，发现你伤得这么重，哭得很是伤心啊！然后听我说山顶有株千年灵芝，兴许对你的伤极有好处，她就风风火火地跑去抢药了。”
  陆云嘴角微翘，他能够想象出兮曦着急慌忙，冒冒失失的样子，可是突然想起汉子最后所言，皱眉道：“大叔，您方才说‘抢药’的意思是？”
  汉子有些幸灾乐祸道：“那千年灵芝是有主之物，当然要用抢的，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看那姑娘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定然不会吃亏的。”
  这点陆云绝对是相信的，别的不敢说，单论起打架，兮曦从来就没虚过谁。
  只是她身上有伤，若是碰到难缠的对手，有可能弄得灰头土脸的回来。
  这边说着，就听到一阵“汪汪”的狗叫声，然后就看到已经抢到千年灵芝的兮曦回来了，只是她竟是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像是刚被雷劈过似的。
  陆云看着兮曦这般模样，有些想笑，可又觉得有些不太厚道：所以埋首喝茶道：“兮小曦，你这是怎么弄的？”
  兮曦努了努嘴，板着脸瞥了眼中年汉子，悻悻然道：“甄大叔说这千年灵芝对你的伤有好处，我就去采回来了，顺便和人打了一架。”
  陆云拉过兮曦的手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医术，我早就查看过自己的伤势，根本没表症看起来那般严重。”
  说起来，陆云的伤确实比兮曦严重太多。一来是因为这紫金宝甲是由万年玄铁，配以极北冰蚕丝所炼而成，一刚一柔，乃世间护身至宝，纵使碰到实打实的玄天中境，想要一举破开也并非易事。
  二来陆云与姜恨两人以拳对拳，拳拳到肉，自然伤得也就更重。再者，修为一路攀升进入玄天初境，身体经脉终归承受不了，好在及时跌回玉天初境，虽然经脉问题有些麻烦，不过也没到无可恢复的地步。
  兮曦一拍桌子，气呼呼道：“你就说这千年灵芝有没有用吧！”
  “有用，当然有用，”迫于兮曦的淫威，陆云连连点头，“让我看看你的伤吧。”
  兮曦一边伸手，一边傻笑道：“算你还有良心！”
  兮曦晃着脑袋，突然想起一事，然后又问道：“你究竟用了什么密法一下子将修为提升到玄天初境。”
  甄远山先前已经听兮曦提过，所以心中也是十分好奇，他不相信世界会有这种密法，实在是有违天道。
  陆云只道当时眼看姜恨手中的剑就要斩下，一时心急如焚，然后脑中便突然炸裂一般的疼痛起来，之后的事情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反而问起了兮曦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兮曦一番添油加醋，把陆云说得犹如天神降临一般神采飞扬，意气风发，一旁的陆云只是笑而不语。
  可是看到陆云修为又退回了玉天初境，兮曦心中又不免有些郁闷。
  不过陆云倒无所谓，毕竟修为那般飞升，本就不合情理。而且他发现虽然经脉受损，但是不论是强度，还是韧性都比以前提高许多，伤势一好想必随时可能突破至玉天中境。
  甄远山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苦笑摇头，“唉，我这个主人倒成了碍事的了…。”
  “甄老头！贫道跟你没完，”只见一个神清骨秀，一身作道士打扮的男子，正对着甄远山骂骂咧咧的，只是他发髻松散凌乱，道袍也丝丝缕缕。
  院子中，甄远山坐在石桌旁，他放下手中的酒壶笑道：“怎么，孙小真人不敢找正主理论，就来迁怒我这个老瘸子啦？”
  喊他“真人”也就罢了，偏偏还要在前面加个“小”字，这不明摆着膈应人嘛。
  被甄远山这么一刺，孙松涛更是跳脚骂娘，“若不是你这老王八蛋这告诉她，还让你那条破狗带路，那小丫头怎么会跑我那去？”
  小黑听到孙松涛骂他“破狗”，自然不让，所以又冲着他一顿狂吠。
  孙松涛看着小黑嚣张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出来，所以嚷嚷道：“你再吵，我把你一锅炖了。”
  然后小黑果然耷拉着脑袋，趴在甄远山的身旁，有些幽怨地看着自家主人。
  对于孙松涛所言，甄远山是照单全收，他与这位老邻居认识了快三十年，深知他的脾性，所以朝着身后草屋指了指笑道：“现在进去，你那棵千年灵芝兴许还能抢救一下。”
  孙松涛才不会上当，他朝边上移了两步，从窗子往里一看，发现甄老头确实没骗他，因为那株千年灵芝就放在桌子上。
  只是又看见那小妖女在，孙松涛立刻吃瘪，小丫头年纪不大，修为却高得离奇，而出手还没轻没重。
  先前两人在山顶打了一架，自己连看家手段玉雷正法都使出了，可人家却跟没事人似的，最后自然也就吃亏了。
  陆云也正好望向窗外，两人视线相交，陆云朝着孙松涛微微点头。
  孙甄二人在外面的对话，他在里面听得一清二楚，所以让兮曦搀着他走出了草屋，“这位道长，那株千年灵芝在下确实急需，所以与道长交换如何。”
  兮曦自觉理亏，所以眉头轻皱站在陆云身旁，未多言语。
  可是她那表情，在孙松涛的眼里就是赤裸裸的威胁！那株千年灵芝可是他冒着九死一生才从玉尺峰移了过来，叫他如何割舍？
  但是自己又确实打不过那小丫头啊，孙松涛心中踌躇不定，最后硬着头皮道：“这株千年灵芝，小道恕不…”
  没等他说完，就被陆云打断，“道长不必急着拒绝，可以等我说完之后再行定夺。”
  孙松涛看他自信满满，心中有些动摇，然后还是朝着老邻居甄老头看了一眼，两人虽然互怼互坑，可是各自的品行相互都还是信得过的。
  甄远山朝他点了点头，示意他不妨先听听。
  孙松涛抱拳道：“不知小居士打算用何物与贫道交换？”
  陆云摸了摸鼻子道：“听甄大叔说，道长自困于此多年，为的就是破开玉天巅峰？”
  孙松涛叹了口气，苦着脸道：“确是如此，只不知与今日之事又有何干？”
  陆云道：“恕我直言，那株千年灵芝虽是天地灵药，不过对于修行破境一事，作用寥寥。”
  孙松涛斜瞥他一眼，“各有各的缘法，即便效果不显，但也聊胜于无吧。”
  陆云为难道：“症结就在这，我有一法可助道长破境，也未可知。”
  孙松涛眼前一亮，喜出望外道：“小居士但请直言，如果真有效果，那株千年灵芝权当是酬金了。”
  陆云欲言又止，最后缓缓道：“我观道长根基扎实，所以若无意外，此法可助道长十年之内破境入玄天，如果运气好的话，百年年之内甚至可以突破至玄天中境，只不过此生大多也就止步于此了。”
  孙松涛闻言一愣，然后哈哈大笑，最后默然垂首道：“果真如此，那便是贫道天大的造化了，那就有劳小居士了。”
  甄远山不着痕迹地看了陆云与兮曦一眼，掐着壶口，轻轻晃荡，然后抿上一口酒，便移开了视线。
  兮曦随后设下一道结界将三人包在其中，也不知陆云与孙松涛说了什么，反正撤去结界之后，孙松涛满面笑容，说了句“理当如此，那贫道先告辞了。”
  孙松涛走后，陆云和兮曦也来到石桌旁，“甄大叔，方才…。”
  甄远山笑道：“行走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无，所以先小人后君子，没什么不对。”
  陆云讪讪而笑，他倒是没想那么多，然后朝着甄远山作了一揖，“甄大叔，多谢你救我们回来。”
  甄远山摆摆手，“那就更不用了，举手之劳罢了。”
  陆云醒来看见甄远山之后，就发现他真气流转不畅，气息驳杂微弱，一看就是陈年旧疾，所以问道：“甄大叔，你身上的伤？”
  “黄粱一梦五十载，却道何时花开？”甄远山面色阴郁，喝了一口酒之后翻眼道：“你自己就是个刀扎的灯笼，四处漏风，偏偏还来管起我来了。”
  陆云见他不愿多提，所以也未深究，多半又是一件伤心往事，待自己伤好之后，想办法将他治好吧。
  甄远山看着陆云有些眼馋样，取出一壶酒递过去道：“要不要喝一壶酒？”
  陆云唉叹一声道：“别，我这破锣身子，过过眼瘾就行了。”
  甄远山遗憾道：“那真可惜了，这酒清香宜人，入口回甘，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佳酿。”
  陆云苦笑不语，兮曦跃跃欲试，取过酒壶咪上一小口，辣的她直咂嘴，不过辣完之后又咪上一口，冲着陆云眨眼道：“味道确实还不错。”
  两人一唱一和，陆云实在是懒得理这两人，作势要走，可是站起身后发现没人阻拦，又乖乖地坐下了。
  他正色道：“甄大叔，不知此地是何处？”
  甄远山道：“这里是无尘洞天，世间仅存的几处秘境之一。”
  陆云怔怔无语，嘴唇微动。
  无尘洞天？世间秘境？陆云在脑中迅速过了一遍，确认九洲志中没有相关记载。
  兮曦问道：“无尘洞天又是什么地方？”
  甄远山道：“它还有另一个名字，叫做青城剑池，想必你们听过。”
  巫神宗，青城剑池，他们当然听过！只是他们怎么会进到这里？
  九洲志中关于青城剑池的记载不多，只是浓墨重彩地介绍了甲子一次的青城试练，凡修为玉天巅峰之下者，皆可进入历练，不过各凭福缘，生死由命。
  陆云还记得末尾还有一段红色文字，入青城剑池历练者，存活着十之三四。
  不过但凡有命活着出去的，无不修为大进，有的甚至寻到天地灵宝。
  而兮曦闻言之后双眼微红，将酒壶重重摔在桌子上就朝着草屋走去，吓了两人一大跳，结果没走出两步又回头拿起了酒壶。
  陆云忽然记起一事，前年去紫霞宫找兮彧喝酒，结果兮彧三巡过后泪眼婆娑，嚎啕不止。
  他问兮彧怎么了，兮彧说自己原本有个四弟，可是在一次历练中陨落了，而陨落之地恰恰就是青城剑池。
  看着兮曦伤心离去，甄远山问道：“兮姑娘这是怎么了？”
  陆云揉了揉眉心，微微沉吟，“大概是想到伤心事了。”
  甄远山一饮而尽，将空酒壶放在桌上，然后看着陆云道：“想问什么就问吧，别磨磨唧唧的。”
  陆云直视着甄远山，神情凝重，“你是怎么认出我们的？”
  甄远山淡淡道：“很简单，无尘洞天里的灵气比外面浓郁的多，所以这里无论是人族还是妖族，与我们的修行法门都大不相同。
  这个“我们”已经再明显不过了，因为他也是从外面进来的，否则又怎么会知道青城剑池？
  陆云点了点头，切入正题道：“如果这个问题有答案的话，后面两个兴许就不用问了。”
  甄远山又取出一壶酒，启封之后慢饮慢酌，直视着陆云道：“那你还是直接问后面的吧。”
  意料之中，却又心有不甘，陆云问道：“怎么说？”
  甄远山反问道：“你们是如何进来的？如我所算不错，下一次甲子试练在十年之后。”
  陆云摇了摇头，看着甄远山认真道：“我不知道。”
  他确实不知道：那日若没有去青天峰，会不会就没有后来这些事了？
  甄远山听完也是毫无线索，但有一点他可以确定，就是此事绝不可能简单地用“偶然”两个字来解释，“勇士楼那边是可以出去的，只不过并没有开启。”
  不等陆云说话，甄远山又道：“而且据我所知，凡是进来试练的人，一旦不能在一月之期内出去，那便会永远困在这里。不过，你们俩如此境遇，又不能按常理度之。”
  换言之，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出去。
  陆云道：“也就是说，你上一次试练没能在一月之内出去？”
  甄远山神色黯然道：“我是不想出去。”
  陆云疑惑道：“为什么？难道你不想出去？”
  “小小年纪，别学那长舌妇！”甄远山敲了敲石桌笑骂道：“与其自怨自艾，还是想着如何在这片天地活下去吧。”
  不知是年纪大了，还是异地闻乡音，甄远山发现自己的脾气竟是好了太多。
  按照甄远山所言，除了东边的雷池禁地，这方天地人妖割据，互相攻伐，已有无数岁月。
  骷髅山脉方圆八百里，共有八山六十四峰，而他们脚下所踏的泰器山位于骷髅山脉最北边，与那忘忧谷仅百里之隔。
  过了那忘忧谷，就是万妖林，那里是妖族的地盘，里面大妖无数，而且个个实力强横无比，嗜杀成性，妖族故而日渐强盛。
  至于人族，大多居于骷髅山脉以南地区，山阳城据险而筑，牢不可破，这也是人族能与妖族抗衡至今的主要凭借之一。
  然而人族日渐式微，而且内乱不止，所以在上一次的甲子会战中，人族是一败涂地。
  若非那位玄天巅峰的老祖最后时刻，拼着大道不保，重伤了两位妖王，妖族恐怕真能一举攻破山阳城。
  如今，距下一次甲子会战已经不足十年，人妖两族实力此消彼长之下，人族前途堪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