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微亮，夜幕渐退。
  再过一个多时辰，差不多就要出乌兰沙漠了，怎么着正午时分也能到达夷水城。
  然后可以在城里逛一逛，歇上一两日，差不多就要分道扬镳了。
  陆云看着白芸汐，老话重提问道，“你下面到底有什么打算，要不跟我们一起？”
  赵岑突然说道：“白姑娘若是不知道去哪，不妨与我们一道去长安转转。”
  白芸汐嫣然一笑，自己成香饽饽了，她摇头笑道：“我打算去南唐转转，双儿倒是早就想去长安了，赵公子若是方便，可以捎上她。”
  赵岑看了一眼盛姓老者，发现他依然在闭目养神，所以点头道：“白姑娘请放心，双儿姑娘如果乐意，赵某自然无不方便。”
  可是白双儿立马抱着白芸汐的细腰，她却有些不乐意道：“姐姐去哪，我就跟到哪。”
  白芸汐一掌重重地拍在小妮子的屁股上，弹性十足，“你跟赵公子去长安转转，过段日子姐姐忙完了就去找你，你林哥哥与曦姐姐晚些时候也会去的。”
  白双儿想了想之后，虽然脸上写满了不情愿，可还是看着赵岑道：“那就有劳赵公子了。”
  赵岑打趣道：“双儿姑娘请放心，长安城好吃的好玩的可多了，而且没有你林哥哥这样就知道欺负你的坏人。”
  白双儿一听这话，顿时笑眯眯道：“嘻嘻，那就好。”
  陆云盯着白双儿看了一会，看得她浑身不自在，最后想了想还是没再捉弄她，然后对着白芸汐道：“那把千机伞你就拿着吧，省得你又被那帮畜生找到。”
  白芸汐不置可否，“你们俩要去青城山？”
  兮曦有些不舍地看着白芸汐道：“是啊，要不白姐姐与我们一道去青城山转转？回头我们再一起去南唐。”
  白芸汐白了她一眼笑道；“算了，我就不打扰你俩了，省得到时候落了埋怨。”
  “嘘…，前面好像有几骑正朝我们过来，”陆云突然停下了马，他闭目凝神听了一会又道，“这几骑后面好像还有追兵，至少有好几十骑。”
  这边刚说完，前面沙垄上已经出现了五骑，似是有些慌不择路，径直朝着几人冲了过来，这些人正是从定西关一路逃亡至此的马贼。
  为首之人远远地就发现了陆云，不禁一愣，若在平时肯定会停下来打个招呼，可是这会忙着逃命，所以他并未做停留，继续策马狂奔。
  而他身后三人也早已是惊弓之鸟，一个个仓惶逃命，所以也纷纷绕开几人，没敢生事。
  可是千不该万不该，这最后一人看见陆云几人，竟然故意慢了下来，并且抽出马刀就朝着白双儿的脸划去。
  这凶恶贼人心中早已憋了一肚子火，想着虽然力挫强敌做不到，辣手摧花也能解解气。
  可是那把刀最终刺入的却是他自己的胸膛，只见白芸汐人影一晃已经将他摔至马下，一手掐着他的脖子，一手握着刀柄。
  “咔嚓”一声脖子被扭断了，“噗嗤”一声刀没入了胸膛，然后远远地被丢了出去，半个身子扎入冰冷的黄沙之中，地上拖出了一条长长的血线。
  看见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那三骑心中也生出前所未有的恐惧和绝望，纷纷掉转马头发了疯似得举刀朝着几人砍来，结果自然是被兮曦他们轻松撂倒。
  而陆云则是去追那领头之人去了，那人看见陆云追来，立马拉住缰绳，翻身而下，揭开蒙面，单膝跪地，只是“兮公子”的“兮”字还没喊出口，就已经被陆云掐住了脖子。
  陆云狠狠地将他摔在地上道：“黑子，今日被我林云碰上，算你命大，滚吧！”
  这人正是那日在沧州城，领着他去见刘二爷的黑衣男子，他听着陆云的话，也是一头雾水，不过脑袋瓜子也算机灵，所以很快反应过来，“都是这帮狗东西不长眼睛，竟冲撞了几位，多谢林公子放我们一马。”
  后有凶悍追兵，偏偏又冲撞了这位自己万万不敢得罪之人，男子恨不得把那已经死透的凶汉弄活了再度拍死。
  陆云冷冷道，“你一个人回去就好了，其他人都留下吧。”
  陆云让他一个人回去，已经给足了刘二爷的面子，而这点他也很清楚，因为陆云今日即便将他格杀，并且被刘二爷知晓，恐怕也只会笑着说句杀的好。
  男子悻悻然，最后朝陆云拱手道，“谢过林公子，回去之后我会如实禀报二爷，”说完便借着夜幕遁去，一刻也不敢停留。
  陆云看了一眼白芸汐，白芸汐微微点头，她相信陆云既然这么做，那定然有他的道理，再说白双儿也没受伤，所以也没做计较。
  赵岑有些好奇问道：“那人是谁啊？”
  陆云坦然笑道：“一面之缘，领着我见了一个生意人，我压根就不认识他，不过是看在那人的面上，放他一马。”
  这时，那几十骑终于追了上来，远远就看见几人，立即心生警惕，不过远远瞧见人群中的赵岑与盛姓老者之后，便慢慢靠拢过来。
  赵岑朝着马上的王景颢做了一个微不可见的手势，王景颢心领神会，跳下马朝着几人抱了抱拳，然后指着地上一死三伤，躺着的四人道：“我是大秦边军的守将，这几位是你们抓到的？”
  陆云看着来人打扮，一身铠甲上还沾着血迹，他抱拳回礼，然后有些忿忿道，“这些人忒不是东西，我们走的好好的，可是他们一个照面就暴起伤人，后面的事就如诸位所见，可惜领头的那个还是让他跑了。”
  然后他义愤填膺地把那几人是如何暴起行凶，他们又是如何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他们制服的，重新演绎了一遍。
  赵岑和盛姓老者看着陆云精湛的演技，心里都是一个大写的服，而兮曦和白芸汐则是乐着在一旁看戏。
  王景颢望向赵岑，发现他微微点头之后，心知陆云所说大致不差，便与他们解释了这些黑衣人的身份，只说是沙漠中的寻常马贼，而他们是前来剿匪。
  若非事先知道黑衣人的身份，陆云和兮曦也就相信了，不过这些事都与他们没有太多关系。
  至于那刘二爷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又打算干些什么，与西山又有何买卖，陆云相信兮彧自有定计，所以也用不着他操心。
  王景颢道，“我们一路追捕这些马贼到此，若不是几位相助，恐怕就都给他们逃了，王某在此谢过。”
  他们一路追了百余里，虽然或杀或捉了二十余名马贼，可是他们自己也折损近半，好在大多都是小伤。
  而且折腾了一夜，人马已经十分困顿，若不是陆云他们将那几人拦下，他们肯定无法将这些人拿下。
  “小将军言重了，”陆云摆了摆手笑道，“我们也是自保罢了。”
  王景颢命人把这四人都带回去，然后问道，“几位不知是从哪来，又去往何处？”
  陆云指着兮曦笑道，“我们兄妹是杏林阁总堂的，此次出来也是奉命去各分堂有些事。”
  “原来二位是杏林阁的啊，幸会幸会，我大秦军中可是有不少人出自你们杏林阁，”王景颢一听他们出自杏林阁，心中甚是高兴，去年一次重伤险些丢了胳膊，最后正是杏林阁的医师治好的。
  赵岑指着其余三人抱拳道：“我们是长安城顺丰镖局的镖师，此前押了一趟镖，现在回去交差。”
  说完朝着陆云笑了一下，两人心照不宣，都是鬼话连篇。
  王景颢看着赵岑道：“原来是顺丰镖局的，不知能否劳烦这位镖师帮我捎一封信回家？”
  赵岑讶异道：“将军莫非也是长安人士？”
  王景颢笑道：“是啊，出身翰林巷，如假包换。”
  两人老乡见老乡，寒暄了几句，随后又与陆云他们拉开了一段距离，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马贼最终还是逃了一人，而且还是贼首，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所以虽然王景颢有些遗憾，却也没有懊恼，而定西关又有周志雄在，所以他也不担心出什么乱子，恐怕就连善后事宜都已经忙得差不多了，故而回去的路上走得不算快。
  王景颢与陆云几人一路上谈天说地，相谈甚欢，尤其是发现陆云对兵法军务也颇懂，还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心中大为意外。
  而赵岑与盛姓老者就更加没想到了，所以一时又好奇起陆云的身份。
  到了定西关，王景颢还是查看了几人的路引，交情归交情，但是规矩不能坏，最终确认无误才放他过去。
  至于赵岑那边，反正是糊弄糊弄，也就放他们过去了。
  剿灭马贼之后，定西关还有很多事务要忙，晚些还要去夷水城述职，所以王景颢也就没有多留他们。
  离开定西关之后，几人一路快马扬鞭，果然于午时到了夷水城。
  赵岑和盛姓老者说他们有事要办，而陆云说他去杏林阁夷水分舵，所以暂时分开了。
  至于白芸汐与白双儿，自然是跟着陆云和兮曦。
  —————
  镇西将军府的书房，李伯安与牧云覃站在门口，像是在等人。
  前院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将军，楚王殿下到了。”
  李伯安与牧云覃赶紧快步迎上，方才绕过假山，就看到了来人，正是赵岑与盛姓老者。
  李伯安可以说是看着赵岑长大的，所以他只是微微见礼，而牧云覃毕竟是降臣，也不知这位楚王的性情，所以下跪行礼道：“夷水城太守，牧云覃见过楚王。”
  赵岑赶紧将他扶去来道：“牧云太守不必多礼，本王早就听闻西蜀有一位国之主石，可惜他刘珩志大才疏，不知道为君之道，不过我还得感谢他为我大秦送来这么一位能臣，先生请放心，我大秦上下群臣一心，只要先生不负，我大秦定然不负先生。”
  这一生“先生”，不可谓不重，牧云覃起身时，已是老泪众横，“我牧云覃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赵岑牵着牧云覃的手道：“牧云太守，咱进屋说。”
  李伯安来到盛姓老者身边，两人相视一笑，然后道：“福兮兄，此行如何？”
  盛福兮轻声笑道：“楚王殿下此行收获颇多。”
  李伯安呵呵一笑，“莫不是被哪家姑娘看上了？”
  盛福兮以心声与李伯安说了几句，引得李伯安哈哈大笑，差点笑歪了嘴。
  赵岑一脸狐疑的看着两人道：“李伯伯，什么这么好笑，要不说出来大家一起乐乐？”
  李伯安立刻敛去笑容，讪讪道：“没笑什么。”
  书房之中，赵岑看着三人说道，“都坐吧。”
  李伯安突然想到赵岑他们是打西边来，这几日恰好在乌兰沙漠，兴许晓得些什么也未可知，所以问道：“楚王殿下应该是有什么消息带过来吧。”
  赵岑笑道：“是啊，今早遇见了景颢，也知道你们尚在为乌兰沙漠的事着急。”
  李伯安惊喜道：“这么说来，楚王殿下知道其中内情？”
  盛福兮道：“当年西羌的气数未断，尽数被封印在那块消失的玉玺之中，如今那块玉玺再度现世，有人将一部分气数重归天地了。”
  与顾衡猜测相同，李伯安确认道：“这个消息可靠吗？”
  赵岑点头道：“我们亲眼所见…，”他将事情经过大抵说了一遍，不过那些怪力乱神之事大抵隐去了，有些事他们不知道为好。
  牧云覃有些遗憾道：“这么说那块玉玺为奸人所得？”
  盛福兮说道：“那件事自有人管，与此间局势牵连不大。”
  牧云覃想了想又道：“如此说来，乌兰沙漠实乃必争之地，朝廷应尽早定夺。”
  赵岑微微沉吟道：“这样吧，李伯伯你与牧云太守放手去干，我回京亲自向父皇禀报，有什么事我一肩担着。”
  牧云覃断然摇头道：“如此极为不妥，因为历朝历代最为忌讳皇子与封疆大吏交好，其实昨日李将军已经与我商量好了，我们联名上书陛下，陛下到时候定然召见殿下问话，楚王殿下只要说出所见所闻，并阐述其中厉害即可。”
  有些话，牧云覃没说，但是大家都懂，当年的那件旧案根本就是彻彻底底的无中生有，却硬生生地逼死了一位太子与当朝唯一的异性王。
  而那一年，他才五岁，便失去了母亲，失去了哥哥，也失去了这辈子最为钦佩的舅舅…
  赵岑面沉似水，眼角通红，起身朝着牧云覃行了一礼道：“多谢牧云太守出言提醒。”
  牧云覃战战兢兢道：“微臣一时失言，楚王殿下真是折煞微臣了。”
  赵岑摆了摆手道：“不碍事，我们继续商议吧。”
  李伯安说道：“此事就这么定了，我与牧云太守明日就上书，楚王殿下最好明日出发，争取在奏疏前面抵京，至于乌兰沙漠的变局，虽说宜急不宜缓，但仍要好好谋划。”
  之后李伯安又问了赵岑沧州境内的形势，赵岑取出一份手札，里面记载了一路上的详细见闻感受，然后李伯安赶紧找人誊写了一份。
  牧云覃知道赵岑与李伯安有要事要谈，所以很识趣的起身告辞。
  李伯安说道：“楚王殿下此行是否有其他发现？”
  赵岑笑道：“四下无人，李伯伯叫我伟岑就好，楚王楚王的，叫的我不习惯。”
  不过他很快回过味来问道：“李伯伯是收到了什么消息吗？”
  李伯安板着脸道：“月前陛下递来一封密信，密信上说绣衣院在沧州发现了临淮军的余孽。”
  “什么？”赵岑一掌拍烂了扶手，自己的手也破开了皮，“怎么可能？证据确凿？”
  盛福兮立马帮他简单清理了下之后，包扎了起来。
  李伯安道：“我知道的也不多，此次回京陛下若是问起，你也要小心应对为好。”
  “知道了，”赵岑苦笑道。
  然后，他又将血衣卫的一些布局与李伯安说了一遍，好让他心中有个数。
  —————
  陆云领着三个大美女走走逛逛，买了许多个好吃好玩的，三女一路上吸引了太多目光，而他自己则是遭了不少白眼。
  好在如今这夷水城为了安抚民生，颁下严律，但凡无事生非者，轻则罚银十两，重则入狱判刑，所以一个个虽然瞧来瞧去过过眼瘾，却没有人真敢出言调戏，更别说动手动脚的了。
  柿子街的尽头便是杏林阁夷水分舵，陆云远远地酒瞧见一个胖胖的男子，朗声笑道：“黎舵主，好久不见。”
  黎舵主也瞧见了陆云，“原来是林公子，你师父没来？”
  以前每次和林老头经过夷水城，都会在此借宿，而黎舵主瞧见林老头比瞧见美女都开心，每回都是盛情款待。
  陆云笑道：“这次他没来。”
  黎舵主稍稍有些失落，然后看着陆云身后的三位活脱脱的大美女，啧啧笑道：“这三位姑娘是？”
  白芸汐笑道：“这位林姑娘是他的小媳妇，我们是林姑娘的姐妹。”
  兮曦狠狠地瞪了一眼白芸汐，“黎舵主，在下林曦，是林云的妹妹。”
  黎舵主挠了挠头认真道：“林公子什么有位妹妹了？”
  不过他很快就开窍了，一拍脑袋笑道：“几位姑娘赶紧进来。”
  黎舵主将他们带到了后院大堂，然后招呼了些吃的喝的，几位姑娘甚是满意，心道这黎舵主挺上道。
  陆云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黎舵主，“这是王伯伯让我带给你的信。”
  黎舵主拆完信，看完之后问道：“不知阁主可有其他要交代的？”
  陆云想了想道：“王伯伯说他要交代的全都在信里。”
  黎舵主沉默片刻，然后来到门口，取出火折子将信焚毁了，接着他又与陆云几人攀谈了几句，便有事先离开了。
  黎舵主然后去了偏院，见了几个人，约莫半个时辰才出来，然后便有一道道密信发出，其中甚至有送往大秦北军的。
  回来之后，黎舵主竟是一下子对陆云客气了许多，突然说道：“老阁主是不是交给了你一枚令牌？”
  陆云翻出那块令牌递了过去道：“是这块吗？”
  黎舵主颤巍巍地接过之后，仔细地端详了一番，郑重道：“林公子还请收好这枚令牌，切勿丢失了。”
  “知道了，”陆云笑着说道，“我有一封信，麻烦你派人送往沧州总堂，此事事关重大，还请黎舵主派可靠之人。”
  黎舵主点头笑道：“林公子请放心，正好我近日得闲，亲自跑一趟沧州，正好探望一下老阁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