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喜讯
作者:江山雪      更新:2021-10-17 09:15      字数:3372
  “是我。”
  锦袍玉冠含怒面孔,正是谢蔚然。
  他直视着付欣,怒不可遏道,“我都听见了,等我们有了孩子,你就要走。”
  谢蔚然站在花树下,定定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人,温雅面孔,和煦神色,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无一不妥帖,无论对谁,永远都是那么进退得宜,哪怕,是对着自己。这样的言行,真是让人,气恼!
  “我不同意,要是你非要离开的话,就先踏过我的尸体。”
  一旁,赵华扬听到这话悚然一惊,她下意识的看向说话的少年、不,应该是青年。青年穿着贵族子弟惯常穿的衣裳,目光傲然,神色决绝,说出来的话却软绵绵的,与其说是威胁,倒不如说是,恳求?
  她很快将目光投向自家师弟说话的对象,却见不知何时,向来温文尔雅的豫章公主早已低了头,接着,取出帕子,做了一个呕吐的姿势。
  谢蔚然顿时红了眼眶,“你真忍心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赵华扬才觉得不对,她忙起身坐到付欣身侧,才看到她一张脸早已青白,一手无力的抓着桌角,另一只手则仅仅攥着帕子。
  “殿下?”
  付欣由着赵华扬扶起来,她抬头,感觉周围空气中的花香愈发浓厚细腻,无时无刻,从每一个空隙开始浸入自己的皮肤。胡乱的喝了一盅茶,花香愈发浓密,一时间头重脚轻,晕眩至极。待重新清醒过来,便觉身上一层薄汗,中衣似乎湿透了。
  手中的茶盏顿时被付欣扔了出去。她接过赵华扬递来的帕子,擦了额头上的汗,又强灌了一口茶,方觉内心清和。
  “公主?”
  付欣抬头,勉强看清谢蔚然的神色,只得笑笑,方想起来不对。她忙探向自己的脉门,脉象强劲,“今天是,十七?”
  “对,怎么了,你刚刚……”
  “叫医女吧。”
  兰青很快领着一众侍女将付欣送入了卧房,来自国都的医女紧跟而入。另几个小侍女则关了房门。
  谢蔚然同赵华扬站在门口等。
  “公主刚才的样子,是生病了吗?还是,”他的心沉了下去,却还是将内心里那个最不愿意的答案问了出来,“不服水土?”
  “想什么呢,水土不服早就不服了。殿下那模样,我瞧着,八成是有喜了。”赵华扬回忆着刚才的情景,再次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她于是露了微笑,打算同身边这青年贺喜。不想刚转头,就看见了谢蔚然煞白的面孔,“你,不高兴?”
  “有了孩子,她就要走了。若是如此,我情愿无子。”
  “这个,公主也没说有了孩子就走啊?”赵华扬觉得豫章公主这样的性格加上身份,总要多养几个孩子的。
  “我都听见了,你不用瞒我!”谢蔚然恶狠狠瞪了一眼赵华扬,才目光灰暗道,“她要走了,一旦有了孩子,她就要走。她还要找面首,她还要同别人亲近,她不要我了。”
  赵华扬想笑,却不敢笑,只得道,“这个,其实,你没有全部听见。”起码豫章公主说了,她也有私心。一个人再强硬,只要有私心,将来总有转圜的可能。
  “什么意思?难道关于我们夫妻,公主还说了其他的话?你这个神情,莫非、莫非我猜错了!公主刚才的话只是说一说的,其实,其实还有另一层意思?公主还说了什么?”
  “这个,”
  “算了,我自己去问!”话落,谢蔚然便推了门,正遇上医女往出走。
  “殿下身怀六甲,恭喜驸马。”
  谢蔚然进了卧室,人却不在床上,他听到浴房里传来水流声,伴着隐约的花草香气。
  床榻上,被褥被放的整整齐齐,床头茶几上放着一壶茶,两个杯盏并一碟鲜核桃。谢蔚然坐在榻上喝了剩下的半杯茶,又将核桃剥了外壳,又剥了表皮,约莫剥出小半碟白嫩嫩的核桃仁时,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回头,正看见穿了水绿中衣,刚沐浴完毕的豫章殿下穿帘而来。
  墨发如瀑,身形纤巧,明明生了一双艳丽绚烂的桃花眼,看人时却总是和和气气的,即便眉目精致华贵至极,整体观之却温和且文雅,就像,开在盛夏里的白牡丹,说华美也华美,但比之那些五颜六色的花朵,无端的多了份清幽雅致。雍容,却也从容。
  付欣敛了眉目,佯装不曾看见谢蔚然的神色,只走到榻上坐下,拿被子裹了半身,“午时快过了,不去衙门?”
  “等、等一会儿。”谢蔚然这才察觉到自己面孔烫热烫热的,他咳嗽一声,低头倒了热茶,又将核桃仁递过去,才低声道,“我,我有事要与你说,单独说。”
  “你们都下去吧。”
  谢蔚然等房里那两个小丫鬟下去,才重新看向付欣,他感觉自己的面孔还在发烫,却又想不到任何办法降温,只得摸了摸被角,“我刚才的话,有没有吓到你?”
  “没有。”
  “可那些都是我心里的话,我其实不想强迫你,我也不求你多么看重我,喜欢我,我只是希望我们能待在一处。每天从衙门里回来,可以看到你。要是,要是你在这里待的烦了,就出去玩两天。南地秀丽,楚地辽阔,你不是很希望去外面走走吗?那就去,出去玩几天便回来,好让我、能够看到你,好不好?”
  “若是,你厌烦了呢?”
  “我怎么会厌烦!”谢蔚然径直抓了付欣的手,握了握,又缓缓松开,只将两只手掌互相贴着。他看着对面这人平静无波的神色,一时有些委屈,他很快想起来,“上一次,因为生日,我跟你争吵,你是不是很生气?”
  付欣的神色顿时冷下来,“你觉得呢?”
  “我早就后悔了,却又怕这件事情说开,你不肯原谅我,我受不住。。”谢蔚然眼眶微红,看着付欣的手掌,强迫自己将话说得清楚些,“还有之前,你同林论治所说的话,事后我嘲笑你,其实我当时没想笑话你的,我想告诉你其实从前,有人在乎你,很在乎,不是因为什么夫妻,公主与驸马,而是因为倾心,倾心至极。可那时候,说到喜欢,你从来没想到我,只说你没有真正心仪的人。那我的想法算什么?自作多情?我要是照实说了岂不是要丢脸死?”
  付欣沉默,半晌,见眼前这人执拗的望着自己,她只得偏了头,问,“你既然说了,是自作多情,那你还指望我说什么?”
  “我希望你能留下来,我们做一对正正经经的夫妻,同床共枕,生儿育女,如今我在南地,我们就住在这里,将来我若是去北方驻守,我们便一起。不要说什么分开的话,也不要像最近这样一直对我不闻不问的。我宁愿你像刚成婚时那样,我做的不对,或者惹你生气了你就对付我,要打要骂随你,别跟现在这样,一举一动都彬彬有礼的,可看起来,于你而言,我和别人又有什么分别呢?”
  “……”
  “公主,阿欣?”
  “你叫我什么?”
  “阿欣啊,”谢蔚然不自然地避开那双陡然凛冽的眸子,解释道,“我听赵师姐说了,你有个小名,叫付欣对不对?我觉得,这个名字不吉利,我叫你阿欣好不好?公平起见,你就喊我,郞君?”
  “不要。”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要么我叫你驸马,要么唤你谢大人。”
  “那还是,驸马吧。那阿欣,我方才说得,你、是怎么想的?”
  “慢慢想。”
  “什么啊?”
  “慢慢想。你刚才说了稀稀落落一大堆,不过落一行泪,巧言几句,便想我随你待在这蛮荒之地,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付欣白了谢蔚然一眼,眸里却不自觉带了一丝笑意,“总要让我看看你的诚意,若满意了……”
  “嗯,那慢慢看,慢慢想。我跟你说,我这人看着简单,其实很复杂的,关乎终身大事,不看个二三十年,哪里能看清楚。”谢蔚然挤眉弄眼,忙将一杯茶递过去,殷勤道,“先喝一杯茶,歇一歇,往后你可要辛苦一阵了。”
  喝了茶,谢蔚然又剥起核桃仁来,眼见那人将一碟子吃完了,才放下心。正这时,侍女来报,说小厮在门口等着,再不去衙门就迟了。
  “你去吧,我想歇一歇。”
  “嗯,”谢蔚然却有些踌躇,他抬头,见自家殿下悠闲地靠在枕头上,神色恍惚,似在神游天外。到底忍不住道,“豫章,有件事儿想问你,其实,刚才医女替你诊治的时候,我当时很伤心,赵师姐却说,我想岔了,其实我刚才听到的,不是你的全部打算对不对?换句话说,你其实也想同我待在一起的?”
  “……”
  谢蔚然含笑收下付欣的眼刀,继续道,“还有刚才,我说了我的提议,其实我的话有威胁的意思,可你没有先追究我威胁你,反而问我,‘若是我厌烦了会如何?’可见我们夫妻这件事,对你最重要的不是我做了什么,而是我会不会对你厌烦。殿下,其实,那次我们关于那篇文章的谈话,你也撒谎了对不对!”
  付欣径直将手中的茶杯扔了过去。
  谢蔚然闪身避过,低头便吻住了付欣的唇角,他亲吻的时候睁着眼,却还是看不见付欣的表情,只隐隐感到,那张素来清凉的玉面上,正渐渐发烫……他顿时觉得心底暖极,伸手将面前这个人牢牢锁在怀里。
  好半晌,谢蔚然才依依不舍的站起来,这次看的清楚,眼前人眉目还算镇静,面孔却如用了一整盒胭脂一般殷红,他顿时散了那些旖旎心思,调笑道,“哎呀,殿下,原来你也有紧张的时候啊。”
  “你说什么?”
  “我、我去衙门了,晚上带鲜果子给你。”
  话落,欢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