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0植丕(五)
作者:许溟      更新:2021-10-17 07:29      字数:3178
  杨修醉了,劲儿来得太快,还没有来得及骂沈奚落一句就醉倒在桌上了。
  沈奚落腾地站起来朝门口走去:“小二,你们是良心店以后定能做大。这个人劳烦帮我抬进杨府,日后好处定然少不了你。”
  小二直接愣住:“杨府?”
  杨府?莫非是江州第一大杨府?传闻杨府公子杨修与当今魏王最宠爱的四皇子关系极好,难道这位就是……陈植!
  沈奚落萧瑟的背影留在小二眼里,一时间手上抖动有些厉害,杨府,江州哪里寻来第二个杨府……
  这两位长期来的客官,居然身份如此显赫,可自家这客栈,只是一间小小的客栈啊。
  剧本上说此次擅闯司马门,是有杨修陪同的,陈植在陈操外出朝期间,接着酒兴私自坐着王室的车马,擅开王宫大门司马门,在只有帝王举行典礼才能行走的禁道上纵情驰骋,一直游乐到金门,早把陈操的法令忘到九霄云外去了,由此陈操大怒,不仅处死了掌管王室车马的车马令,还加重对诸侯的法规禁令,陈植更因此事日渐失去了陈操的信任和宠爱。
  同年十月,陈操召令陈丕为太子。
  所谓司马门一般指天子之门或者诸侯王宫门,只有天子或诸侯王本人才能通过,就算是太子也没有资格,更别说陈植还不是太子。
  魏王生性多疑,知晓之后非常生气,从此警戒陈植,更加强了对自己儿子们的管制,陈植的恩宠也在一天天衰减。
  陈植开司马门当时有杨修在场,杨修作为陈植最好的朋友加汉末大才子,二人当时喝的酩酊大醉不知不觉从司马门走出来,出来的时候陈植还在嘲笑兄长陈彰。陈操生气不单是因为陈植无视礼法擅自打开司马门,更由于陈植嘲笑哥哥陈彰,完全没有一些兄弟情谊。自己喜爱的儿子竟然是个无父无兄的冷血动物,怎么不让陈操寒心?
  从客栈出来后直接奔到司马门,率先找到车马令:“给我准备一辆车马。”
  “公子要这车马有何用?”车马令年岁有些大了,白花花的胡子一颤一颤的,担忧地望着沈奚落。
  沈奚落记得这个老头,其实挺可怜的,家境不是很好,好不容易坐上车马令,还没坐热乎就惨遭杀害。
  剧本里的陈植害死了不少人,他上辈子说到底还是没有害过人。
  “你别问我做什么,我劝你过会自己准备一颗时令丸,自己睡上几个时辰,醒来的时候你便不用遭这一死罪。”陈植无所谓地笑了笑:“届时可别忘了说是我给你服的药,要么你就这样说,要么只有死路一条。”
  “公子是往左,还是往右?”
  “右?今夜我就要往左一试。”
  “四公子……”车马令一时怔住:“你这是在害你自己……”他已经知道陈植要做什么了,这里过去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多谢相劝,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事后你只管说我醉酒胡来,强迫你吞下时令丸使你昏睡,偷了一辆马车寻欢作乐。”
  身手算不得敏捷地拖过旁边的一条缰绳:“驾!”
  车马逐渐消失在夜色里。
  王宫无数灯火阑珊,只有这里安静得不像话。沈奚落没有心思走这条路的时候还觉得雅致别样。
  剧本上说擅自篡改剧情会导致自己死的比剧本上的还要凄惨。自己如何死的下个剧本才能知晓,那得多惨?比上个剧本还要惨?要是这样能惨到哪里去?
  剧本上陈彰这次是凯旋归来的,陈丕亲自接见了远征归来的弟弟陈彰,并且和一直不大和睦的弟弟倾心交谈,陈丕给陈彰出计,虽然建立大功,但在父王面前尽量表现的谦虚,将功劳都让给手下的将领。
  果然,陈彰按照陈丕的要求做了,陈操十分高兴,摸着儿子的胡须说:“黄须儿果真了不得。”
  那时候陈彰远征归来,天子出面举行了大型的庆功宴,陈植虽被卞夫人按在家中要求遵循礼制没有去成,但杨修是去了的,陈彰似乎是有与陈丕联手的意思。
  沈奚落清楚的记得早上杨修拉着他讲这件事情,他的心情有多么复杂。
  这也能印证剧本为何要求他会在司马门放肆地嘲笑陈彰。
  就好像两个好朋友玩得很好,突然来了另外一个人,而你的好朋友跟那个人关系变得很好起来,任谁都有不服、失落、怨恨萦绕在心间。
  这里虽然设计的合情合理,但沈奚落当时毕竟没有去庆功宴还没有办法切身体会,骂陈彰他更想骂陈丕。
  这里的陈植对陈操是有怨恨的,对陈彰带着鄙夷,对陈丕带着仇视,带着对前途的迷茫,陈植和杨修打开了司马门,纵马奔驰在空无一人的驰道上,边走陈植边笑,笑得内容可想而知,父亲和自己所有兄弟都是黑胡须,偏偏三哥陈彰是黄胡须,而昨日陈操在庆功宴会上称陈彰为黄须儿,怎么不让人好笑?哈哈哈太好笑了,实在是,令人无限的浮想联翩。
  杨修以为今天沈奚落拉他出来喝酒是因为心情郁闷,这才有了刚刚那一出。谁都不会想到沈奚落今夜擅闯司马门,他杨修更没想到陈植居然真的放弃了太子之争,于是空旷的驰道上充斥着陈植放肆的笑,也许大醉的陈植没有想到后果,也许清醒的陈植也早就不在乎什么后果……
  饶是这个是剧本,陈植所有应该有的情绪,沈奚落还是半分都没有感受到,所以他才一直都这么淡泊。
  就好像他此刻只是念台词,没有陈植真正应该有的不甘。
  剧本对陈植的要求太苛刻了,一边要表现的仇视陈丕,一边要写各种称赞陈丕的情诗,这个人是个矛盾体,沈奚落不是啊,于是嘲笑完陈彰后,在剧本没有强烈的要求下,骂了陈丕一顿。
  比起刚刚嘲笑陈彰的,显然骂陈丕的更有真情实感。
  司马门事件不可谓不是此剧本最重要的一个情节,就是这个地方才让陈植彻底失去了太子之位的竞选。
  沈奚落知道这一骂,就扭转不了什么局面了。
  下了马车,从司马门走出来洋装醉醺醺的模样进了寝殿,睡一觉第二日定然就变天了。
  翌日,沈奚落是被人强拽起来的。
  “你这……”卞夫人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讲,眼眶含泪终是不忍心一巴掌扇到沈奚落的脸上。
  “母后……”沈奚落心里一空,果然。
  “你父王现在勃然大怒,你难道不知道昨晚做了什么吗?”卞夫人提起沈奚落的领子:“我去苦苦哀求你的父王,可他还是一面都不肯见你,今日早上便下达命令将你软禁在此,你可知你犯了大罪!”
  “母后我……”沈奚落逼不出泪,此时说话的模样居然有点不知悔改。
  “你!真是要气死我啊!”卞夫人气得心口一痛:“我走出了这扇门就不能再进来了,你父王下令禁足你一年,就连崔孜尧都不能进来!要不是杨修和你三哥替你求情,你更别想再出来了!”
  “你怎的如此糊涂!如此糊涂啊!还,还嘲笑你三哥,你可知最先替你求情的是你三哥啊!”
  沈奚落心中诧异,倒是没想到陈彰心里他的分量居然这么重。
  “这一年你乖乖呆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届时我会寻机会替你再去你父王那里求情将你放出来的。”卞夫人痛心疾首地道:“我最放不下的就是你了啊……”
  沈奚落不知道心中是有什么东西碎开了,静静地望着卞夫人,良久才说了一句:“谢谢。”
  “我是你娘,我不对你好,难道还期盼别人能对你好到哪里去吗?”卞夫人依依不舍地抚上沈奚落的脸:“孩子,即便是你二哥当了太子,他终究是你二哥,定然不会把你怎样的。”
  事情远没有沈奚落想得那么简单,帝王世家绝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风平浪静。要不是陈植设定太洒脱了,看不见更深层的东西,这些勾心斗角及权谋相争他不及陈丕一点,还是说自己真的被魏王还有卞夫人保护的太好了。
  他不清楚边外战事有多么严峻,但他过得的确太安逸了。
  “我不会乱走的。”
  ……
  一年内在殿内做不了太多的事情。
  偶尔会听闻一些消息。
  比如杨修的二夫人又生了一个女儿。
  沈奚落想,杨修定然是无比高兴的吧,不过上次的满月酒喝不到,这次也喝不到了,确实很可惜。
  杨修偶尔会寄一些书信过来,其中有一封最让沈奚落诧异的是,陈丕一直有给崔孜尧送豪华的服饰和配饰。
  莫非真应了陈彰的那番话?陈丕跟着陈操久了也开始喜欢有夫之妇了?
  杨修信中告知,要不是自家夫人打了心思要去看望一下崔夫人,都不会亲眼目睹崔孜尧接过陈丕送的东西。听杨修夫人说,陈丕是亲自去的,两大箱的珠宝,还对崔孜尧笑得极为温柔。
  沈奚落有种人在家中坐,帽从天上来的错觉。
  但他什么都做不了,距离禁足结束还有半年,这段时间不要被任何事情影响便好。
  于是沈奚落切断了所有与外界通晓的来源。
  每天就只是在殿内写写诗作作画,做得久了,他居然开始有点儿喜欢这些玩意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