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番外(17)
作者:壕沟有野猪      更新:2021-10-17 04:37      字数:4244
  他用最平稳的语气与她说话,“你说你叫多罗?”
  多罗转过头去,觉得此人有些熟悉,“我认识你吗?我觉得我认识你,你叫什么?”
  陌生男子扯出一丝冷笑,凑在她的耳边轻声道,“我是谁姑娘难道不应该知道?”
  多罗皱着眉,“我应该知道什么?你不妨说说看!”
  陌生男生看着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比方说,我是洛东啼,你该怎么办?”
  多罗忙放下手中的碗,抓起他的手一掀袖子,发现曾经被伤的双臂光洁无暇,甚至连一丝疤痕也找不到。
  她用洛东啼只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我留的药没有那么快的恢复速度,而你双臂完好,根本看不出有伤的样子。”
  洛东啼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为何她会知道多罗留药的事?可是多罗明明死了,是自己替她净身的,对了,她穿着自己替多罗穿上的那件绿罗裙,她哪来的这件绿罗裙?
  洛东啼抓住了她的手,“我是不是洛东啼,你很快就可以亲自检验!”
  多罗笑起,这笑容纯净而美好,“你把我的小葫芦给我,我就相信你是阿洛。”
  洛东啼看着她的明媚笑靥,双手紧紧抓住她的胳膊,目光说不出的急迫。
  “你,你真是多罗?可是,可是,你不是死了吗?”
  多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她确实已经死了,可是她又活了,还带着在牢窟里被凌辱的记忆。想到那些丑恶之人的嘴脸,多罗神情瞬间狰狞,心中的恨意再次席卷而来。可也只是短短一瞬,她便恢复如初。
  洛东啼自然是将她的那一幕恨意看在了眼里,如果,这个多罗是真的,那死掉的那个是谁?若死掉的那个是真多罗,那眼前的这个究竟是什么人?眼前这人有多罗的记忆,可是却又有多罗所没有的恨意,她到底是谁?
  洛东啼将多罗的胳膊越捏越紧,多罗抿着嘴看他,也不吭声。
  多罗觉得无论眼前之人是不是阿洛,她都不能在公开场合相认,他既然易容前来,便表示有未知风险存在,且之前的被追杀的记忆仍历历在目,装作不知道是对他最好的安排。
  而到了洛东啼这边,便觉得这姑娘并没有欣喜的意味,反而她在认真思量,若她是鲁安的探子,思量的便是眼前之人是不是真的洛东啼了。
  想到此处,他抓着多罗胳膊的手又紧了几分。
  凌霄觉得这两人似乎是旧识,可是又不像是旧识的样子,他看到多罗脸色发白,再观洛东啼手上动作,连忙阻止。
  “狄兄,你该放手了!”
  听到凌霄的声音,洛东啼才回过神来,看着眼前少女苍白的小脸,心中有些歉疚,他松开了手,道了声“抱歉。”
  早膳过后,凌霄便要启程回湫地了,多罗觉得自己事情未完,便拒绝了同行湫地的建议。
  洛东啼倒是尊重了她一回,不作太多干涉,只不过悄悄的将自己的一个暗卫留下了。
  他想的很简单,这个多罗不愿意与他们同行,那如果她是鲁安的人,在自己离开后,必定会设法传信鲁安,那么,他只要做好守株待兔的准备就可以了;同时,他确实需要摸清一下这个多罗的底细,而且无论真假多罗,都还有利用的空间,他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功亏一篑。
  辰时左右,艳阳高照,洛东啼、凌霄。邱泽、胡苗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从西城门走了,多罗也没有去送行,对她而言,这些人永远都是萍水相逢。至于洛东啼,现在的他似乎已经不需要她了,虽然不知道他的身份究竟是什么,但想来应该是尊贵无比的。他们之间,距离确实是越来越远了。
  多罗在培岭一心忙碌着,而洛东啼那一边在晚上戌时终于到了湫地,同时来的,还有习赟。
  严晨、冯逸、习赟授命前往黄冈处理赈灾事宜,黄冈事情一了,冯逸和严晨便回酆都去了。至于为什么会留下习赟,一方面需要有人回报黄冈的大小细则,另一方面,习赟曾晕过去一天一夜,严晨冯逸怕他受不住长途奔波,便留下他跟洛东啼一起回酆都了。
  习赟的突然昏迷来的蹊跷,别人没有感觉,他自己倒是深有体会。他的脑子里装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梦,一觉醒来,只觉得五识清明了许多,周身内力充沛,这使他又惊又喜。
  夜间,洛东啼宿于凌府,听着习赟汇报着黄冈的事情。突然便觉得这些事情百无聊赖起来,“习赟,你懂阴阳奇术,你可知这世间有起死回生之法?”
  习赟并不知道他问这话的意思,遂直言,“也许是我孤陋寡闻,不过,就我目前所知,没有起死回生术。”
  洛东啼看了眼桌上正燃烧的正旺的蜡烛,觉得更加无趣,“是么,终究要是一场空欢喜吗,我累了,你且回去休息吧!”
  月冷中庭,四下皎洁如洗,虫声细细穿耳,再抬眼时,那一株老梧桐已经凋零了一片落叶。洛东啼有些无措,准备在这凌府遣遣心怀,奈何入手处便是梧桐落叶,他这才想到,原来已经入秋了。
  今夜的他有些心绪不宁,同样睡不着觉的还有凌霄。
  凌霄此刻正坐在一片蔷薇从间,他的面前摆着小案,小案之上有一壶清酒,一些糕点。他早看见洛东啼了,只是从没见过他这般患得患失过,便不由自主的多看了几眼。
  “此处有美酒,可以解千愁,狄兄不妨尝尝。”
  洛东啼听到凌霄的声音,回了回神,朝他走了过去。
  他在凌霄对面盘腿坐下,拿着酒壶闻了闻,“此酒名为忘忧,乃以萱草所酿,是渟州特产,以前去往渟州治水时尝过,滋味一直难忘,没想到你这里居然有。”
  凌霄笑笑,递给他一个酒樽,“传言新帝博古通今,如今看来,此言不虚。”
  洛东啼并不接手那个酒樽,“此酒有一特性,喝的人越有心事,会越喝越清醒;反之,越是无拘无束者,更容易酩酊大醉。所以,此酒便作罢吧!”
  凌霄也不强迫他,依旧笑若春风,“看来你心思深重啊。”
  洛东啼不否认,他望了望天上的那轮弦月,“不独萱草忘忧,桃花亦可消恨。可是,现在是秋了,哪来的桃花呢!”
  凌霄听他说这番感慨之言,心中涩涩,“桃花?百丈冰川满,万里大雪飘。不知这冬还能不能熬过去,又怎可期盼阳春三月,莺飞草长!”
  洛东啼听出了他话中的自我嘲讽,略阻了阻他拿酒的手,“不可再喝了!”
  凌霄并不看他,“我与你不同,即使越喝越清醒,我也是要继续的,人生难得几回肝肠寸断,自当清醒的去怀念!”
  他话无所指,又似有所指,忽然他心中一悸,端着酒樽的手颤抖了下,酒樽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叮咛。
  凌霄眉峰藏了担忧,心脏某处开始揪痛起来,脸色愈加发白,洛东啼见他这般,连忙去找家丁,而凌霄却一把拉住了他,语气急促不安。
  “快去救多罗,她正有难,快去救她!”
  洛东啼不懂他什么意思,“她人在培岭,你怎知道她有难?”
  凌霄紧紧揪着洛东啼的袖子,“我不知道我为什么知道,但她现在确实身陷囹圄。”
  洛东啼见他这般执着,“好!我立即派人前往培岭一探究竟!”
  洛东啼话音刚落,凌霄的手便松了,显然已经昏睡过去。
  这事十分突然,本来旧的问题还没解决,现在又多出了新的矛盾,凌霄怎么知道多罗有难的?多罗是真的有难,还是只是和鲁安串通好了?
  在洛东啼安顿好凌霄之后,他连忙让培岭的探子回报消息。
  天光十分,留在多罗身边的暗卫终于来到洛东啼面前,他只带来了一个消息,即多罗被抓。
  洛东啼设想了两种可能,一是她真的被抓了,二是障眼法,但无论真假,他都必须尽早回酆都,这湫地的中秋节看来是过不了了。
  当天清晨,洛东啼便向凌霄辞行,他说明了多罗被抓的事情,在他意料之中的是,凌霄果然也随他前往酆都。这湫地只呆了短短的一天时间,便又要离开,诸多山川信美之景还未饱览,这不得不说是一种遗憾。
  然而,洛东啼却觉得此行还是有价值的,虽然变数颇多,但他所需之人跟他走了,这倒也是另一种圆满。
  正在洛东啼与凌霄习赟启程回都之时,多罗已经和黑衣人赶了一夜的路了。
  多罗认识这个黑衣人,正是之前掳她的那个刺客,他又要将她送到那个什么将军手里?这次她什么都没做啊,难道他们又盯上了阿洛?
  多罗心中纠结,她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要问清楚的,“这次还是带我回那个地牢?”
  柴达在外头赶车,看见多罗探出了脑袋问他问题,知道这姑娘还活着,他也不知道是悲是喜,“不,这次你是过去的享福的!所以,别妄图逃跑。”
  他说的言简意赅,多罗还是狐疑不断,“我不惧生死,也无需荣华富贵,平生以救人为念,若不是找我去做大夫,这一路山高路远,我定要逃走的。”
  柴达冲她笑了笑,“姑娘善心,早已目睹,只是家主要姑娘做什么,在下也实在不知。但家主言语之中透露姑娘的尊贵之处,所以,在下才斗胆猜测,姑娘是去享福的。”
  多罗冷笑,“若我尊贵,怎就你一人来接我?还是掳走的!”
  柴达面色发白,手上的缰绳将手心勒出一道红痕,他不知该怎么回答她,难道要告诉她,他的一举一动都是在别人的监控之下吗?
  多罗见他不说话,开始利诱,“我知道你是受制于人,你被喂了毒药,我可以帮你解了的。”
  柴达叹了口气,“这种话姑娘以后还是切莫再提,否则在下性命难保!”
  多罗觉得这人也实在不易,把车帘放下,回车厢休息,其实,只有洛东啼没什么事情,对方要她做什么都不重要了。
  这一路走的实在迅速,一日后黄昏时分,便已至酆都。
  进了宫门,柴达没有再将多罗迷晕,多罗透过车窗往外张望,她只看到了高耸的城墙和绯红的天色,城墙三进三出,她隐约记得敬德门、上德门、正德门字样,却从未听说过人间有如此恢弘大气的地方。
  过了第三重城门,柴达便将她放下了,那里早有人候着,两竖排男男女女站着,服饰说不出的讲究。他们中间搁置一顶软轿,见多罗下了车,齐齐拜倒,恭迎多罗上轿。
  多罗被这正式吓着了,连忙往身后的柴达看去,柴达也看着她,然后双手作了一揖,腰背弯下,淡淡道,“多罗姑娘上轿吧,在下告辞!”
  不等多罗回应,人便大步离开了,多罗想把眼前的状况理一理,便问道,“你们是谁?欲想我做什么?”
  为首的一位穿着蓝衣的老妇人答道,“还请姑娘上轿,莫要为难咱们奴婢!”
  多罗扫了一眼后面拿着武器的士兵,“不为难你们,但我不坐那个轿子,你们要我去哪儿,我走过去就好!”
  丫鬟嬷嬷们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居然有人傻到有轿子不坐非要两条腿走的,为首的嬷嬷没什么反应,继续道,“主子有吩咐,务必请姑娘上轿!”
  多罗是个犟脾气,“若是我不上轿你们还强逼我不成?你们如此大的阵势迎我,表示你家主子并不想与我发生冲突,你家主子要我做什么都没关系,但我只愿意走着去!”
  为首嬷嬷一时无言,停了停才道,“姑娘说的是,老奴冒犯了,只是宫中路远,怕姑娘身体单薄,受不了这脚程之苦!”
  多罗一声嗤笑,“呵!我受不了脚程之苦,难道这些抬轿子的人就能受得了?都是人生父母养的,怎么到你们这里倒分出个高低贵贱来了,麻烦你们带路吧!”
  为首嬷嬷没在说话,只吩咐众人往清心阁方向去了。
  一路繁花似锦,琼楼玉宇,然多罗只觉得这偌大的地方冰冷异常,终于暮色降临,他们终于到了此行的终点之处。
  多罗站在一处院落之前,两旁宫人恭敬的退在一边,接着从那院落里行来两三个人,为首的嬷嬷打了个照面,吩咐了几句后,便领着众人离开了,而那院落里的几人便将多罗领进了清心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