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联动番外(11)
作者:壕沟有野猪      更新:2021-10-17 04:36      字数:4606
  多罗这次醒的有些凄惨,她的双手双脚被分开拴着,呈大字型,嘴里被塞了一团破布,估计是怕她咬舌自尽。她浑身上下皆是水渍,应该是被泼醒的。
  而那恶人正坐在他的面前,手里拿着一块糕点食用。
  他慢条斯理的说着,“刚刚本将军才知道,是你放跑了洛东啼,既然你和他是一伙的,那也不指望从你嘴里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了。”
  “不过嘛,他的人,还是这么可人的姑娘,哈哈哈,动手!”
  他笑的十分猖獗下作,多罗知道此劫在劫难逃,索性闭了眼睛,心中默念佛法。
  这种事他的手下早已司空见惯,不过这姑娘不吵不闹,倒是新鲜的很。
  多罗早已是个视躯体为空的人,若这身体对别人有用,她便留着,若是无用,毁了也不可惜。
  她的脑中只有空明,只有在菩提树下坐着的那些日子,只有怯寒峰的日日夜夜。她有执念,她有在乎的一切,她有想要帮助的人或物。
  可是,这些人她帮不了,他们已经身在地狱道、饿鬼道、畜生道,她能做的,只是念上一段大悲咒,为他们饯行。
  那将军十分急躁,双目猩红一片,无论他如何揉搓摆弄多罗,她始终一言不发好似是个死人。
  他气急败坏起来,“拿鞭子抽她!”
  闲农常在多罗耳边叨念,“佛家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此苦乃行苦,苍生万物皆是优昙一现,十年之后有百年,百年之后有千年,千年之后有万年,万年之后有万万年,娑婆世界,无起始,无尽头。”
  虽然闲农的一些禅理多罗还是觉得有违自己的心性,但他的这番话多罗此刻还是认可的。
  因为这会使她心里好受点,这痛苦只是八苦其中之一,是短暂的。
  可是,就算努力不去在意,那火辣辣的疼痛还是由着她的每寸肌肤一点一点传达给她的大脑。她可以感受到每道鞭子留下的火辣,她没有任何反抗,因为做任何反抗都是无用的,她只能一动不动,任由后背前胸皮开肉绽。
  地面被拖出无数道血痕,多罗也早已头发四散满面血污,她依旧眼睛闭着,口中不吐一字。
  她知道这番痛苦很快就会过去,她将不久命殒,也许随她师父一般前去西方极乐世界,也许再入轮回,也许进入八寒地狱。之后,谁都不知道。
  多罗再次被关进了那个铁笼子,她气若游丝,只能勉强眯着眼睛看着那落下的阳光,从光明到黑暗再到光明,不知经历了几个日夜。多罗贪恋那抹温暖,怎么也舍不得闭眼。
  那日傍晚,夕阳余晖恰好,多罗缩在铁笼边,看着自己面前多出一个人来。
  那是个少年,大约和多罗一般大,眉眸如画,温柔似水,只是有着病态的苍白。
  他咳嗽的厉害,“抱歉,我救不了你!”
  他的声音宛如天籁,多罗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那少年见她衣衫褴褛,满身血光,可是那双眼睛却满是桀骜,心中又是一阵苦涩。
  “我叫洛忧亭,偷偷下来的,我带了一瓶伤药,不知道对你有没有帮助!”
  他将一个小瓷瓶放在她的眼前。
  “你该恨的,这里丧生了那么多的冤魂,你该恨的!”
  少年发了狠,咳嗽的愈加剧烈。
  “这里的人我都救不了,能做的也只是给他们送药,然后第二天被继续折磨,第三天继续折磨,直到哪一天死了。”
  少年挨着她坐下,他的身上有着淡淡的药香,多罗能闻得出来,那是治心疾的药。
  多罗挣扎起来,扯着自己沙哑的嗓子道,“把手给我!”
  她满面血污,有气无力,眼里却饱含坚定,洛优亭怔住了。
  “把手给我!”多罗又重复了一遍。
  少年将手伸了过去,却时刻盯着她,他从未遇到一个被囚之人如她这般。
  多罗耗了很大的劲才捏上他的腕脉,“你有心疾,身体太寒,你现在服的药根本没用。下次过来带上银针,我先帮你驱寒,寒气没了,你的心疾才有希望治好。”
  少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你能治我的病?”
  多罗无力的眨眨眼,“能治,但我命不久矣,你下次带着纸笔,我将刺针穴位和药方写上,大约一年以后,你就没什么事了。”
  少年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他的目光却极为闪亮,“你能治我病,他们,他们肯定会放了你的!等我!”
  少年风风火火的离开了,多罗靠着铁壁,闭起了眼睛,现在能救一个是一个,也不枉白来这一遭了。
  不一会儿,来了一行人,却没有那个少年的影子。
  为首的还是鲁平,他看了一眼蜷缩着的少女,眼中极为不屑。
  “把药方写上,不然再让你尝尝这几日被折磨的滋味!”
  多罗面前被摆上笔墨纸砚,她也不推脱,挪到门口,拿起笔便缓缓写了起来,大约半个时辰后才停笔。
  “每次施针间隔七天,每次穴位皆按照我写的来,四十九日后,再服用汤药。”多罗说完这话闭起眼睛再不做声。
  鲁平轻哼一声,没有说什么。
  他见多罗再无反应,心头又开始震怒,“你知道吗?这里就要布成天罗地网了,你说将你的消息透给洛东啼,他会来吗?哈哈哈!”
  多罗那一瞬间猛地睁开眼睛,鲁平见她终于有了反应,大乐起来,“你还真在乎他啊!哈哈哈!可惜他不一定在乎你啊!”
  鲁平大笑着离开了,徒留多罗一人。
  她的心里正在倒海翻江,皆是嗜血的恶念,那一瞬间,她想起了所有的八寒地狱的惨状,她想将他们拆皮抽骨,想禁锢他们的灵魂,永生永世受烈火焚烧。
  可也只是想罢了,她没有能力去做这些,她不要染上憎恶,人一旦有了恨,便不再自由!
  多罗还在地牢里平复心中恶念,在离地牢遥远的养心殿里,洛东啼正在召见一个人。
  养心殿内,洛东啼正站立着,他的手里拿着一块玉佩,恰是自己送给多罗的那块白玉,而他的身前也跪着一人,正是习赟。
  “此玉你从何而得?”洛东啼沉声问道。
  “一位姑娘所赠,她言此玉可换草民想要的一些东西。”习赟知道这玉是皇家之物,却没想到是当今天子的玉佩。
  “那位姑娘,你可知她怎样了?”洛东啼背过脸去,他有些害怕此人的答案了。
  习赟看了这皇帝一眼,接着将事情前因后果全盘托出。
  洛东啼怔了一会儿,口中喃喃,“她既然愿意替朕引开追兵,表示她已抱了必死的决心了,她怎可能还有活命的机会呢!”
  习赟眼中也是复杂,这是个有情有义的姑娘,不该就这么白白死了的。
  可是,安慰别人的话他说不出来。
  洛东啼将玉佩收好,“你想要何物?朕不食言。”
  习赟低下头来,知道此机难得,“草民一介武夫,愿皇上赏识,跟随左右!”
  洛东啼掉转身看了他一眼,“你想跟着朕?你叫什么名字?”
  习赟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洛东啼,“草民习赟,笃州人氏,有一腔抱负,曾和兄长远赴匽州参军,然突遇屠彝北族蛮夷,家兄被害,军队不要草民,草民也只能顺路流浪,才偶遇多罗姑娘。”
  洛东啼听闻此言,眉头皱了皱,若有所思,“屠彝北族已经这样嚣张了吗?”
  习赟一抬手,“皇上明鉴!”
  洛东啼道,“你起来吧,你去找冯逸,让他给你划个差事吧!”
  习赟满心欢喜的走了,洛东啼对着烛光,看着小几上的那个小巧的葫芦,又出了神。
  不一会儿,洛东啼的大太监盛满来了。
  洛东啼有些不满,“你来做什么?”
  盛满手里举着个托盘,跪下请安,“皇上,有人送来了这个!”
  洛东啼一看,那托盘之上是一块红帕,红帕里头裹着一把带血的木梳,他自然认得,这是他削给多罗的,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她还带在身边。
  木梳旁边还有一封信,上面只有一句话,“人在西府地牢。”
  西府是鲁安慈宁宫往北的一处隐秘场所,洛东啼曾想派人前去打探,皆是有去无回。他知道鲁安捉了多罗,且已布下陷阱,等着自己去跳。
  可是他不能去,他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他不能弃国祚于不顾。洛东啼捏着那块木梳,指尖没有温度,接着又将那块木梳放下了,两眼无神。
  可是那是多罗,他已经舍弃她一回了,是啊,已经舍弃一回了,便不妨碍舍弃第二回了!
  鲁平等人将多罗消息传给洛东啼已经三天了,可是对方杳无音信,一直按兵不动。
  又等了两日后才失望起来,也对,当今皇帝狠毒无情,他们早已知晓,又怎会为一已死棋子而至大局于不顾呢!
  于是鲁平又开始和几个心腹密谋起来,准备改变计策。
  多罗也提心吊胆的过了这几日,她不知道洛东啼会不会来,心里既希望他会来,又希望他不来,当阳光一收,她既欢喜又失落。
  这天夜里,多罗醒了过来,她知道这是回光返照。
  这些天鲁平没有找过他,士兵没有找过她,那个少年也没找过她,她仿佛被遗忘了一样,难得过了几天清闲日子,可是就是一直饿着,也没有水喝。
  她的脖子上挂着一颗山核桃,那是陪了她十六年的核桃,那核桃倒是安然无恙,这还真是讽刺。
  多罗一把将那核桃拽了下来,将它置于掌心,“我就要死了,你陪了我这么久,也该功德圆满了。”
  “曾经说过,饿了就把你吃了,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念头了,若是有人过来,我会托人将你带出去埋进土里,也许,你会变成一颗核桃树。”
  “我心里有遗憾,这世上的疾病我还没救治完全,刚向洛东啼说出心里的念头,我对好人坏人还很懵懂,心里开始藏起仇恨的种子了,也许哪天就要破土而出。”
  “这样死了也好,至少是自由的…”
  她的声音轻缓,如同缠绵的月光,她的手无力垂下了,似风的停留。她在浑身血污里慢慢阖上了那双桀骜的眼睛,铜墙铁壁下,那个不屈的姑娘终于倒下她的脊骨,气绝身亡了。
  是夜,西府迎来了颇不平静的一夜。这一夜无月无风,有的只有漫无边际的肃杀。
  洛东啼终于等来了西府松懈的时机,鲁安的金吾卫、武卫、骁卫、威卫皆已被调走,这西府成了一座空府。
  冯逸和习赟也在列其中,从正门进入,洛东啼没由来的一阵心慌,他握了握拳头,推开了偏殿的大门。
  偏殿一无所有,只有一座金身佛像,佛像后面是一处黑漆漆的大洞,那是通往地下的长梯。
  习赟咬了咬牙,率先纵身跳下。隔了一会儿,他的声音传来,“无碍!”
  洛东啼并没有动作,冯逸守在他一旁,只是他身边的一部分影卫开始有序的往那大洞跳去。
  洞底极大,也极为森然,然习赟也是武中好手,自然会很快适应心头的不适。
  他现在身在洞底大堂,闻了闻空气,并没有硫磺火硝之味,才将身上带着的火折子点了,入目处皆是斑斑血迹。
  他歪着脑袋想了想,这里是大堂,怎会有这许多血迹的,突然脑袋灵光乍现,“大家先别动,此处有机关!”
  话音刚落,四下噤声,严阵以待。
  习赟看了看血迹的分布,再看了看周围桌椅的排列,指着一人道,“你把那张桌子向西南方位移三寸。”又指着另一人道,“你把那凳子往下按一寸。”
  他环顾四周,吩咐好十几人后,自己往那烛台边一站,忽然,脚下一阵震动,在他前方位置又敞开了一个黑压压的大洞。
  习赟看了一眼,对着影卫道,“你们别过来,我先下去探探!”
  说罢,一个转身,又跳了下去。
  而在西府地面上的冯逸将他动作眼行皆收于眼下,他很是惊讶。
  “此人皇上从何处寻得?好生了得!”
  洛东啼垂着眼睛,“多罗送给朕的!”
  “皇上可有查过此人底细?”
  “查过,恰如他所言,但是,朕不信!”
  冯逸隐隐不安,“此人虽有大能,但也要加以警惕。还有,鲁安将她的四卫撤离西府,这是为了什么?”
  洛东啼叹了口气,“请君入瓮罢了!她人多,朕不敢来,她人一调开,朕就不请自来了!”
  冯逸心头直跳,他有些发怒,“你知道你还过来?”
  洛东啼看了他一眼,“无妨,自有应对!”接着他又笑了笑,“这个机会朕等了三年了,鲁安的四卫实在太碍眼了,如今正好,各个击破!”
  地面上的洛东啼成竹在胸,地底深处的习赟却有苦难言,他确实精通奇门遁甲,可这西府布置的奇门之术却让他有了古怪,他竟生出了浓浓的熟悉感来。
  “上一层是木,这一层竟是土吗?还真会给我找难题。”
  “土者,中央五方之正气,阳数为五,阴数为十,居五行之主,化敷于四时,厚德载万物。”
  习赟踩着脚下土地,土地之上荒芜一片,他随意踩了几步,口中又开始默念。
  “艮宫八白,坤宫二黑,现在已是夏至之后,中宫五黄实为助坤阴土。”
  习赟走到那阴土之上,眉梢开始揪起,接着大叹一声,“这阴土之下,是一座坟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