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惠日救子迷途返
作者:天岳隐者      更新:2021-10-17 00:25      字数:5044
  第二天一大早,天光还没有放亮,司马罗就已经起床,他换上自己的旧衣服,把房间整理干净整齐。司马罗已经下决心斩断对杨琼的情丝、尽早离开她,又怕面对与她分别的时刻,决定不辞而别。他主意一定,开始收拾包裹,当看着床上摆放整齐的新衣时,他犹豫了,那是杨琼为他定制的服装,昨天穿过一次,感觉非常合身、也非常得体,他能够感受到杨琼的用心和情意,只是越是这样,他越感到无法承受。他愣神片刻,还是把它收捡在包裹内,留书一封,悄悄离开了李家岗,往东急行。
  以司马罗的功力,步行和骑马差别已经不大,他展开功力,避开大道,一路飞掠,下午申时就已经到了扬州。司马罗为了不让人看清自己,以免被洪福宫密探盯上,进城之前买了一顶低沿毡帽,悄悄混在人群中。
  司马罗一个多月前来过扬州,但因为急于完成伏羲帝皇交办的任务,没有在城内耽搁,这次进城,才充分感受到扬州的繁华与精巧。扬州城内水道纵横,形态各异的拱桥连接两岸,岸上街铺鳞次栉比,绵延不绝;河中不时有乌篷船静静地穿行。因知道皇帝要御驾亲临扬州,各地达官贵人、仕子儒生、商人走卒等各色人等汇聚于此,让不大的扬州城热闹非凡。
  司马罗无心凑热闹,他见街上一个包子铺老板正好望着他,便凑了上去:“敢问老板,小可想向您打听一下,到芍药巷该怎么走?”
  “小哥是刚到扬州的外地人吧?也是想看看琼花?我老实告诉你,想都别想了。自从羊离观出了琼花,皇上就派了个琼花太守带领军兵,把芍药巷严密看守起来了,没有琼花太守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进去,您是看不到啰。不过呢,您呀,也没有白来。”那老板揭开一个小笼,笼中热气腾腾、弥散开来:“看着没,这是翡翠烧卖,扬州城内就我老钱家独一份。我告诉你,琼花降临那天,我正好在羊离观,亲眼见到琼花,那个美哦,让人一辈子忘不了。回家后,我突然灵光一闪,按照它的样子做成烧卖,现在扬州城不知道老钱家翡翠烧卖的,那都不算真正的扬州人,很多人大老远到我这儿买了带回去吃。我价格公道,童叟无欺,五文钱一笼。您老吃了我的烧卖,没看到琼花也就不遗憾啦。”
  “那好,钱老板,你给我来一笼。”司马罗看着钱老板圆圆的脸膛挂满微笑,一副讨喜的模样,知道他的目的在推销包子,至于他看没看过琼花,还是两说,正好自己也饿了,便要了一笼。付过铜板,司马罗继续问道:“钱老板,我向你打听一个地方,芍药巷内有个洪福宫扬州分舵,你知道怎么走吗?”
  钱老板听了一惊,环顾左右,压低声音说:“我说小哥,你打听那里做什么?你不知道那是人间地狱吗?据说不管是官也好、民也罢,进去了就没有活着出来的。”
  司马罗假意笑着说:“哦,没有那么严重吧。我的一个亲戚在那里任职。我是来找他有事的。”
  “哦?这样啊。”钱老板脸很快就拉了下来,冷冷地说:“从这里往前,第三个路口左手就是芍药巷,进了巷子左面第五个门就是。”说完,自顾整理自己的笼屉,不再搭理司马罗。
  司马罗遭了钱老板的冷脸,却不以为意。他谢过钱老板,按照老板的指点,来到芍药巷,发现巷口果然被栅栏封住,有全副武装的军兵把守,任何人不得靠近,更别说进去了;栅栏外不远处,有不少行人在巷口外驻足观望、指指点点。
  司马罗绕开人群,来到背街地方,见左右无人,纵身飞上房顶,猫着腰,沿着屋脊线,往洪福宫扬州分舵走去。还没有走多远,司马罗突然发现屋脊上有熟悉的记号,正是徐世勣约定的沟通暗号。暗号清晰地表明:有要事,见到标记的同道按所示方向,前去相会。标记指向是与芍药巷垂直的西边。司马罗猜想,可能是师父先己一步来过这里,料定自己必探看洪福宫扬州分舵,便在房顶留下记号,指引自己前去相会。司马罗想到这里,改变主意,依照标记的指引往西而去,他每越过几个房顶,就可以看见新的标记,指引的方向曲曲折折,避开了所有的街道和人口稠密的地方。
  司马罗一边搜索标记,一边观察地面动静,小心往前行。突然,从侧面有一个轻微的破空声音响起,一物直奔他的面门袭来,他一挥手,抓住一个小木片,感觉来袭的木片力道并不大,显然对方目的只是为引起他的注意。他低头一看,只见在一个小巷的角落里,站着一个身材瘦长、带着面具的黑衣人,司马罗用神眼一看,只见那人全身气场赭黑相间、色调灰暗,鹰喙尖头,顶上独角,身如花豹,却又有一双巨大的翅膀,和传说中的恶兽“蛊雕”一般无二。那人向他一招手,闪身进入一个小院。
  司马罗知道蒙面人绝非善类,意念一动,宝剑飞向对方,同时飞身下了屋顶,直接跳入院中,截断蒙面人去路。只见那蒙面人慌忙闪身,躲开宝剑的攻击,低声叫道:“司马少侠且慢,老朽是来帮你的。”
  那人说着话,取下面具。司马罗一看,竟然是通天药师惠日,大感意外。“失心丸”、“移魂丹”这些迷药均为惠日研制,对司马罗和长山寨造成很大的伤害,是以,司马罗对惠日素无好感,他斥道:“是你!你又要耍什么诡计?”说完,驱动宝剑再次攻击。
  惠日一边躲闪,一边急道:“少侠不要误会,老朽确实是来向你报警的。国师在东城外布下‘五煞阵’,专门诱骗你前去自投罗网。少侠三思,不要冤枉了好人。”徐世勣曾向司马罗讲述过,当年无量子攻打长山寨时,用的就是“五煞阵”,让黄龙山遭到漫天毒雾侵袭,老盘王麾下很多战士失去战斗力,山寨从而被隋军攻破,太极八卦宝镜也抵受不住“五煞阵”淫威而破碎,是以司马罗印象深刻。
  司马罗攻势缓了一缓,不屑地道:“哼哼,一派胡言,无量子如何能够诱骗我?我还正要找那老贼算账呢!”
  “少侠不急,容我说完。我请你想一想,你为什么会往西门而去?是不是有人留下了记号?那其实就是无量子特意安排人画的,老朽如不拦下你,你就会一直被误导,进入西城外一处道观里,他们在那里设下埋伏,布好‘五煞阵’,单等你落入陷阱。”司马罗确实是被暗号带向西门方向,对惠日将信将疑,便暂停了攻击,收剑归鞘,问道:“无量子怎么会知道我们的暗号?”
  惠日喘了口气,续道:“洪福宫三令使之一的红牌使,似乎对你们的内部情况非常熟悉,是他给无量子出的主意,用你们的暗号诱导你们入圈套。这些记号是红牌使亲自画上的。”
  司马罗闻言,大是诧异:“哦?红牌使真实身份是什么?他怎么会知道我们的暗号?”
  惠日道:“红牌使平时独来独往,非常神秘,只有这次前往太阳山,无量子才招他同行。他从不揭开面具,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但是,可以断定跟你们有很深的关系。”
  “你告诉我这些,于你又有什么好处?”司马罗疑窦顿生:“你就不怕无量子惩罚你吗?”
  惠日略显难为情,低头抱拳道:“不瞒少侠,老朽正是有求于少侠,所以甘冒风险,前来相见。”
  “哦?你有什么事情有求于我?”司马罗大是奇怪:是何种难办的事情,让惠日甘冒奇险,向自己求助?
  “唉,说来惭愧。想当年,老朽也如少侠一样丰神俊朗,风流倜傥,后来觅得佳偶,不久又得一麟儿,我夫妇二人非常宠爱此儿,生活可谓美满如意。”惠日蜡黄干瘪的脸庞竟然难得地出现一抹赭红,眼睛竟也变得有了神采:“那时老朽痴迷于武功药术,年少即已成名,难免狂妄自负,自诩药术独步天下,没有我解不了的毒。有一年,我偶然得到一本迷药奇书,如获至宝,日夜研读,终于研制出迷幻圣药‘移魂丹’。唉!悔不该,一时兴起,偷偷喂我孩儿吃了一粒,不曾想,我儿吃了这迷药后,从此就再也没有醒来,只有我唤他的时候,他才会按照我的指令动一下,其他任何人叫他,他都不应。孩儿他娘见此,限令我三日内制出解药,救醒孩儿,否则跟我没完。我答应了她,三个日夜不眠不休,但研制的解药根本没有用,孩儿他娘哭的死去活来,我就骗她再等一天,一定可以研制出来。那一天我殚精竭虑,几乎一夜之间,头发也白了,人也瘦得变了型,但研制的解药依然毫无作用。孩子他娘就和我闹,每天寸步不离地逼我研制解药,但就这样等了一天又一天,也没有等到解药,孩子他娘看到孩子痴呆的样子,实在受不了,到最后,竟然发疯了,拿着宝剑砍我,我身受重伤,虽侥幸活下来了,但孩子他娘却跳崖而亡。”惠日说着不堪回首的往事,泪流满面,几度哽咽:“自那以后,老朽性情大变,一心研制解药,不断找人试验药物效力,妄图研制出解药,但都没有用,只好时不时借酒浇愁,妄图逃避现实。无量子听说我的名声,就找到我,许诺,如果我给他制造迷药,帮他成就霸业,等哪天三界统一了,他就求魔主用法力救醒我的孩子,老朽因救子心切,就加入了洪福宫。这些年,老朽已经看清无量子的为人,他不可能真心帮我,我也等不到所谓三界一统的那天。老朽看不惯无量子残暴狠毒,早生离他而去之意。老朽可以对天发誓:这些年,我心思一直在孩子身上,除了为无量子提供迷药,真没有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少侠在吃了我的迷药后又苏醒,肯定是已经找到了解药,求求您,无论如何要帮帮老朽,救醒我的孩子。只要您能救我的孩子,以后做牛做马,老朽都要报答你的大恩大德。”惠日说着,噗通一声,跪倒在司马罗的面前。
  司马罗被“移魂丹”困住时,曾在无量子营帐中,听到无量子和鱼俱罗的对话,对惠日的身世已经有所了解,如今看他一个六十余岁的老头,这么撕心裂肺地痛哭流涕,确是发自真情,不禁动了恻隐之心,他喟然道:“可惜啊,如今我就算有心帮你,恐怕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惠日一听,知道司马罗有帮他的意思,于是跪行几步,靠近司马罗,叩头道:“只要少侠愿意帮我,您有什么要求老朽都答应,即使要了老朽的命也在所不惜。”
  “我并不是对你个人有什么要求。实不相瞒,帮我苏醒的,其实不是什么药物,而是一套降妖伏魔的剑法,只要经常演练此套剑法,‘移魂丹’的控制力就会降低,到了一定时候,会让中毒的人突然清醒。现在,你的儿子虽可以听你的指令做事,却没有学习能力,学不了我的剑法,这如何能救醒他?”
  “原来如此,难怪少侠能够苏醒。”惠日喜道:“这样,我孩儿就有救了。不瞒少侠,近年来,老朽虽然没有研制出解药,但却研制出能降低‘移魂丹’控制力的药物,只是老朽没有告诉任何人。吃了我的药后,我的儿子已经可以跟着我学习一些功夫,甚至在腹饥时,只要食物在眼前,他无需我的指令,便有自主进食的意识,所以老夫现在才能把他交给仆人照顾,独自远行。少侠若能教老朽那套降妖伏魔剑法,我再教我的儿子,就可以把他救醒了。”惠日眼睛巴望地看着司马罗,激动地搓着手,仿佛他的儿子就要醒来。
  司马罗闻听,心中一动,揣度着:如果还在晕迷中的胡琳儿吃了惠日新药,不再只听鱼俱罗一人命令,便可以让她演练罗汉伏魔剑法,岂不是可以摆脱药物控制了吗?司马罗想到这里,便问道:“你这新解药能不能让吃‘移魂丹’的人清醒一些,不再只听一人的命令?”
  惠日不假思索地回道:“我知道少侠的意思,是想救胡琳儿女侠。只是,我这解药效用有限,目前确实还无法让女侠摆脱控制。”
  司马罗心不由得往下一沉,刚燃起的一点希望就此破灭。他看出惠日确是诚心求自己救他的儿子、有改过向善之意,便道:“惠日,看你爱子心切,我可以教你剑法,不过,我要你答应一件事。”
  惠日忙不迭地说:“少侠只要能救我的儿子,不要说一件事,就是十件、百件,老朽都愿意。”
  “无须更多,只一件即可!”司马罗哂道:“你学会剑法后,速速离开无量子,去救你的儿子,从此就退隐江湖,不要再害人,更不能为虎作伥,你能做到吗?”
  惠日右手五指并拢,指向天空道:“我惠日对天起誓,我愿归隐山林,从此不再过问江湖事,绝对不再做一件害人之事,否则,天打五雷劈,永世不得超生。”
  司马罗见惠日眼睛变得清亮,用神眼看去,他的气场色调已经由灰暗变得稍许明亮,知道他说的真心话,便依言教他“罗汉伏魔十八式”。惠日也是武学大师,很快就学会全套招式,心中激动万分,对司马罗千恩万谢。
  司马罗也在挂念师父,便问道:“在我之前,有没有其他人,比如我的师父徐世勣先生出现过?”
  “那倒没有,少侠是第一人。老朽一直留意您和徐先生。徐先生武功法力高强、医术也是天下闻名,老朽原来以为是他研制了解药、救醒了您,便想求他救我的儿子,所以一直在留意他的踪迹,没有想到是您先来的。”
  司马罗闻听,稍微放心了。他看时日不早,对惠日说:“那好,时候不早了,此地不宜久留,你走吧。记住你的诺言。”
  惠日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双手捧着送到司马罗面前,道:“老朽知道,胡琳儿还没有醒来,少侠没有因为有恩于老朽,而向我索要解药,足见您光明磊落,真乃侠义风范,老朽心悦诚服!老朽这解药,虽然解不了她的毒,但或许能减轻她的症状,加上徐先生和少侠等人的帮助,没准能发挥作用,让胡琳儿早日摆脱药物控制。如果能起哪怕一点点作用,也可以减轻老朽的罪孽了。”
  司马罗谢过惠日,把药瓶小心收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