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魑魅空城困英侠
作者:天岳隐者      更新:2021-10-17 00:25      字数:6062
  隋军在华容道外前前后后一连驻扎了七日,军营一直非常平静。
  司徒雷漕帮的探子、侦骑四处出动,交叉搜索,再也没有探听到徐世勣等人的蛛丝马迹。无量子严厉训斥司徒雷后,仍毫无起色。眼看魔主要求的扬州会师日子临近,无量子怕耽误大事被魔主责罚,无奈之下,下令拔营起寨,继续进发。
  在过华容道时,尽管无量子已经做好了准备,随时应对徐世勣等人袭击,但中下层官兵不明就里,五千黑甲军和洪福宫将士小心翼翼地穿越狭窄的古道,惟恐敌人突然发动攻击。直到部队全部安然通过,确信袭击不会发生,所有军士才都松了一口气。
  部队过了章华镇后,行军也异常顺利,不一日便来到岳州。岳州刺史谢文昌早已经得到信息,带兵在城外十里长亭恭候。宾主寒暄已毕,无量子问道:“本座另有要务,路过此地,不能久留,所以就在城内休息一宿,明日一早即出发。你出城带这么多军兵,却是为何?”
  谢文昌叹道:“回禀国师:我刚得到军报,有叛逆突然翻过大别山南下,占据黄州,图谋永安全郡,怕是不久将来,叛贼兵临我岳州,也不是没有可能,下官已经命令驻军全城戒备。下官今日出城恭迎国师,为防不测,便多带了一些亲兵。”
  无量子一听,倒吸一口凉气,问道:“杨林几十万大军在附近平叛,就这样让匪兵在他眼皮底下肆无忌惮?这叛逆又从何而来?”
  谢文昌有些惶恐,躬身道:“回国师,黄州失守消息最先是通过民间传递,这伙贼人人数不多,也无旗号,有人说是高谈圣部众,也有人说是南阳流寇。朝廷邸报还没有到来,具体何路人马还不清楚。但我已经派出侦骑,前往江北查探,料一两日内便可清楚。”
  无量子眉头一皱,想谢文昌乃一个地方大员,邻近郡县发生这么大的事情,竟然一问三不知,心中恼怒,本欲发着,但转念一想,隋朝庸官越多,对魔主成事不是更有利吗?无量子想到这里,心中释然了,转而又盘算:现在各地反叛活动猖獗,必须尽快把司马罗押送到扬州,与魔主会合,剿灭徐世勣之流看来不是当务之急,只好见机行事;而从岳州前往扬州,最便捷安全的方式就是走水路。遂问道:“长江水路可还畅通?”
  谢文昌答到:“据下官所知,叛军刚占据黄州,尚未站稳脚跟,更没有水师可用,所以长江上还没有发现贼影,江南各城均没有受到滋扰。”
  无量子闻听,心中有了主意,他立即修书一封,命令刘黑虎即刻前往洞庭湖水师大营。无量子出京前,请了皇帝圣旨,有就近小规模调动部队的专权,便决定连夜征调驻扎在洞庭湖内的长江水师五艘战舰,护送他们前往扬州。随行而来的五千黑甲军属于长沙郡守军,再带着已经没有意义,无量子便召集全体将佐聚集升帐,把黑甲军指挥权归还膘骑将军马威,命他就地驻扎一宿、执行最后的安保任务后,率军返回长沙郡驻地。
  第二日天明,在谢文昌、马威、熊彪等的恭送下,无量子带领洪福宫掌令使、护法及三百余黑衣人军士,登上战舰。船队起航,乘风破浪往长江下游而去。
  一日之内,船队连过江夏、鄂州,于当日下午便到达柴桑。柴桑城在长江南岸,城墙依水岸而建,拔地而起,高大雄伟。时值初冬,江水下降,城墙更加显得高耸入云,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柴桑北门也叫凌波门,面向长江,凌波门下便是江岸石阶,沿阶而下数十级,就是长江码头。
  无量子命令船队在凌波门外靠岸,准备在柴桑城过夜,顺便补充给养。他叫来刘黑虎,命他带上自己的令箭,上岸通知柴桑城太守刘治前来进见。
  刘黑虎捧着令箭,拾级而上,来到了城门口,只见凌波门大门紧闭。他昂头张望,城墙上也空无一人,不觉十分诧异,便高声喊道:“城上的军士听了:当朝国师法驾经过柴桑,命刘治太守快快出城,前来拜见国师!”
  刘黑虎连叫数声,才从城垛口探出一个脑袋,衣冠不整,无精打采,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们太守奉靠山王之命,带兵北上去围剿反叛了,不在城中。你请回吧。”
  刘黑虎强压住怒火,提高声音道:“那你们城中是哪位大人当值,让他来见我!”
  城上之人皮笑肉不笑地道:“嘿嘿嘿,当官的都上路了,一个不在。你呢,回去等着,等他们回来了,我再请他们前去拜访,如何?”
  刘黑虎再也按耐不住,把令箭一举,指着城墙上的人喝道:“你这个不要命的东西!国师奉圣旨捉拿反叛,怀疑叛贼潜入城中,要亲自入城查看,快快打开城门,否则,治你抗旨不遵之罪!”
  城墙上人闻言,眼睛一瞪,回道:“你凶什么凶!?太守出发前有令,现在天下将乱之时,城外奸邪之辈一直觊觎我柴桑,所以没有他的命令,就是当今皇上来了,也不能开城门,你请回吧。”说完,人也从城墙垛口消失不见。
  刘黑虎哪里受过如此待遇,气愤难平,目眦欲裂,本想跳上城头杀了那可恶的泼皮小人,但掂量掂量:以他的功力,就算飞上城头,也难以再战;他恨恨地一跺脚,返身回去向无量子禀报。
  无量子正在船舱内和鱼俱罗等人喝茶闲聊,听了刘黑虎的汇报,脸色也不禁为之一变。
  大护法站起身,抱拳施礼道:“国师,属下愿讨一支将令,杀进城区,严惩这个不长眼睛的混蛋!”
  无量子沉吟良久,脸上又是阴晴数变。以他的平素为人和个性,早就一声令下,屠杀所有守城官军,方解心头之恨;但反复揣摩,如今多事之秋,自己重任在身,必须尽快押解人犯到扬州,与魔主会合,时间紧迫,不宜多做耽搁,以免误事。他权衡再三,最后一拍书案,阴阴地道:“我们有要务在身,不能因小失大,此事日后再来处理。我们走!”
  船队继续行驶不到一个时辰,来到鄱阳湖口。无量子命令在白石矶靠岸下锚,准备在这里过夜后,次日继续前行。
  “报!黄牌使求见!”船队刚安定下来,门军就在无量子主舰舱外报告。
  无量子正和鱼俱罗、红牌使、大护法、司徒雷和刘黑虎议事,听到门军报告,扫了大家一眼,才说:“让他进来。”红牌使、司徒雷和那大护法闻听有人进见,迅速用面具覆面。
  不多时,带着面罩的黄牌使报名进入帅舱内,眼睛余光瞟了一下在场的人,径直向无量子抱拳鞠躬道:“启禀国师,属下刚才到几艘舰船上转了一下,发现我宫中将士不少人气色不佳,军容不整,一问之下,才知道:不少军士来自北方中原地带,没有习惯大江上行船,晕船者众,秽物吐在船舱内。而战舰舱室逼仄,百数将士挤在一个舱内,腾挪空间有限,即使没晕船之人,也受秽物波及,苦不堪言。将士们都希望乘夜泊白石矶的机会,能上岸休整。我看舱内太脏,不利明日行军,况且秽物也容易引起疾病,急需打扫。今晚可否允许所有军士在岸上扎营,一来缓和一下将士身体上的不适,二来做好舱内清洁,以利明日行船。请国师定夺。”
  “哦?你们的意见呢?”无量子三角眼一翻,扫了众人一眼,目光却停留在刘黑虎脸上。
  刘黑虎知道师父想让他发表看法,便上前一步,向无量子鞠躬道:“师父,徒儿有个建议,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无量子坐回太师椅上,眼睛微闭。
  “是,师父。”刘黑虎偏头看看鱼俱罗、黄牌使等人,说道:“自从徐世勣等匪类从华容道消失后,一直没有出现,我觉得这很反常。只要司马罗在我们的手上,他们就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说不定在路上什么地方窥视着我们,一旦我们防备上出现了漏洞,他们必然乘虚而入。我们的水师战舰舰体巨大,装备精良,水战经验丰富,防守容易,而敌人根本无法搞到与我们抗衡的船只,所以不怕敌人从水面进攻。如果我们弃舟登岸,无异于把弱点暴露给敌人,一旦敌人从陆上发动进攻,虽然有师父坐镇,我们不怕,但难免还是给了敌人可乘之机。如果确实如黄牌使所言,我宫中将士有晕船的,那也是少数,船一靠岸,晕船状况就会消失,不用大惊小怪。所以,弟子认为让军士全部在岸上驻扎不妥。请师父明鉴。”红牌使、大护法、司徒雷等人认为刘黑虎分析的有理,纷纷表示赞同。
  无量子闻听,眼睛都没有睁,不置可否地问鱼俱罗道:“鱼先生,你的意见呢?”
  鱼俱罗微微一笑:“刚才刘护法讲的不是没有道理,防范敌人偷袭,确保把司马罗安全押送到扬州,这可是我们的首要任务。不过,宫中将士晕船的问题也必须重视,否则,如果这些将士的身体不能尽快恢复,势必影响我们的战斗力,一旦敌人发现我们的这个弱点而实施偷袭,只靠坚船利箭不足以保证安全啊。”
  鱼俱罗盯着书案后的无量子,见他没有打断自己的意思,继续说道:“国师,黄牌使和刘护法的意见都应该重视,我建议从今天开始,只要船队靠岸过夜,就在岸上安营扎寨,但在营寨的防守上,必须加强。我认为,营盘安全上应设三道防线,第一道为暗哨和风铃阵,在军营的最外围,用风铃悬挂在小树、木棍之上,风铃之间相互连接,密密匝匝地把整个军营包围起来,一有人靠近军营,便会碰到风铃,引起铃铛响起,暗哨就可以随时发现敌情;第二道防线是在铃铛阵后面摆下‘太乙九宫阵’,九宫者,二四为肩,六八为足,左三右七,戴九履一,五居中央;凡单数为‘死门’、双数为‘生路’。‘死门’就是星罗棋布的陷马坑,陷马坑挖一人多深,坑的底部插满铁钉等尖利之物,坑顶用树棍封住,再覆盖上土,外面很难看出来动过手脚,一旦敌人来犯,掉入陷阱,就会被利物刺身,不死也必重伤;第三道防线则是我们平时的营寨围墙,围墙要用一丈多高的木头,两头削尖,一端扎入土中、一端斜着向外,做成木栅栏,围住军营,再派巡逻军兵轮回巡逻,防止敌人快马或骑着高头牲口冲了进来。至于营内吗,我们也要做好防备:敌人的目标无非有两个,一是司马罗和胡琳儿;二是惠日和他的解药,我估计他们会先盗取解药、再去救人。敌人在我们营内肯定有细作,对我们营内的情况了解的一清二楚。而不管他们直接去偷袭惠日也好,解救司马罗也罢,必然会集中全力、直奔目标。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建议暗中调整一下:国师的帅帐把他空着,由我看守;国师则屈尊贵体,带着司马罗和胡琳儿住到惠日的帐篷,惠日则住到我的帐篷中去。这样敌人按照细作的情报,来偷袭惠日或者盗取解药,正好由国师逮个正着;如果想劫走司马罗和胡琳儿,必然直奔帅帐,等他们进了帅帐,我也让他们讨不了好。惠日就安安稳稳在我的帐内睡大觉。不知国师以为可否?”
  无量子闻听,三角眼一睁,精光一闪而没,随后道:“我看鱼先生之言甚合我意。黄牌使,你先回去休息吧,本座随后传令下去。”
  “是!属下告退。”黄牌使鞠躬退下。鱼俱罗望着黄牌使背影消失在门口,再回头满眼含笑地看着无量子,静待他的命令。无量子对舱内人一招手,鱼俱罗、红牌使、大护法、司徒雷、刘黑虎等人迅速聚拢在无量子书案前,无量子低声吩咐着下一步安排,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很快,无量子便让旗牌官传令下去:除留水军在军舰上值守外,洪福宫全体将士当晚便在岸上安营扎寨,并重点做好帅帐和六护法惠日寝帐的安全防护。别看这区区三百余人的小部队,行动不亚于数千人的正规军。无量子命令下达后,洪福宫舵主以下将佐分成三部,各自带领所属部下,分头行动:第一部分军士在军营外面设立三道安全防护线;第二部分军士安营扎帐、埋锅造饭;第三部分则是清扫战舰内舱、补充给养等。这些将士平时训练有素,加之无量子亲自在营中坐镇,无人敢偷懒,行动有条不紊地进行。
  小小军营忙碌了约有两个时辰,所有工作都已经就绪,军营慢慢地安静下来。由于人手不多,工作量都很大,等各项工作完成,军兵个个都累得精疲力竭。二更过后,军营开始安静下来,不执勤的军士早早钻入军帐睡下了,执勤的、巡逻的军士则坚持着,等看到无量子及令使、护法等洪福宫高层的帐幕灯光渐次熄灭,勉强紧绷的神经也开始变得松懈。
  这是一个无月的冬夜,军营在高悬风灯微光的映照下,一片死寂,巡逻队偶尔走过的脚步声,让人更增萧索感。一阵江风吹过,带来袭人的寒气,让放哨的洪福宫军士瑟瑟发抖,大家见周围一片平静,都心照不宣地找背风处躲避寒风。巡逻队也明显降低了走动的频次。
  三更过后,军营更加地寂静。这时,一队巡逻兵踏着整齐的步伐,从军营左侧往辕门而去,辕门前两个守门兵卒见巡逻队过来了,强打精神站直了,等巡逻队走过,又再次懒散下来。这时,走在巡逻队最后的一个巡逻官,突然悄悄脱离队伍,转眼来到守门兵卒近前,一出手,便点住二人的昏睡穴,看武功身法,此人显然绝非普通巡逻官。那两个守门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人事不知,有一人身子一僵,就此靠在了门柱上;另一人身子一斜,就要倒下,那“巡逻官”迅速出手,扶住了他,把他也靠在门柱上,远远看去,两个守门人仿佛仍然在门前站岗。那“巡逻官”从守门军卒腰间取下钥匙,很快把辕门打开,再虚掩上,确认营内没有动静,往外就走,弯弯曲曲绕开陷阱。那人正走着,突然听到有人问:“谁?口令!”原来是被埋伏在附近的暗哨发现。
  “混账,是我!”出门的“巡逻官”闷吼一声:“你这里几个哨位,人都死哪里去了?”
  “哦,哦,”那暗哨显然还没有搞清对方是谁,但从军营内出来,听口气应该是来查岗的大人,不敢造次,站起身,压低声音回道:“回大人,我们这个方向有五人,我是伍长,我的左右各有两人,就隐藏在不远处。”
  “把他们都叫了过来,我有话说。”“巡逻官”命令道。
  “好嘞。”那伍长刚要转身,似乎想起什么,又道:“恕小的眼拙,不知道您是哪位大人,可否见告?”
  “巡逻官”取出腰牌,在那伍长眼前一亮,伍长借着辕门口微弱的灯光看清了,慌忙作揖道:“原来是令使大人,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您老原谅。”原来此人正是黄牌使王京。
  王京低声吼道:“少啰嗦,去把另外四人都叫过来。”
  那伍长转身向外轻呼几声,只见四周“沙沙”声响,很快从沙堆、瓦砾、草丛中爬出四人,来到王京面前。伍长见手下人已经到齐,向王京禀报道:“请令使大人训令。”
  王京点点头,也不答话,面带鼓励地分别在五人肩头一拍。五人一声不吭,依次瘫倒在地,原来是被王京点了昏睡穴,五人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就梦周公去了。
  王京处理完暗哨,环顾四周,见没有引起其他方向暗哨的注意,再一猫腰,迅速把不远处一排低矮木棍上的铃铛摘了下来,又把木棍之间的连线剪短,彻底扫除了障碍。等他办完这些事情,轻轻咳嗽一声。声音未落,从前面树林中转出两个劲衣黑服的蒙面夜行人,王京向他们一招手,转身又往军营飞奔而去。那两个夜行人迅速跟上,一起悄无声息地进了军营。
  两个夜行人在王京的带领下,躲过巡逻队和岗哨,七弯八拐,进入军营深处。三人来到一处大帐后,这顶大帐正是鱼俱罗平日休息的寝帐。王京用手一指帐篷,见为首的夜行人点头表示会意,便迅速消失在帐篷的黑影中。
  为首的夜行人环顾四周,确定无人发现,抽出宝剑,把帐篷划出半人高的一个豁口,细听帐内没有动静后,一打手势,另一个夜行人一猫腰,从缝中钻进了帐篷,那为首夜行人也随后钻了进去。
  就在两个夜行人钻进帐篷不久,王京却脚步缓慢地倒退着回来了。再看他对面,鱼俱罗和大护法虎视眈眈、步步紧逼着,走了过来。王京见前路被封住,正要转身跳上帐篷顶,突然听到“咚、咚、咚!”三声炮响,洪福宫军营内霎时灯火通明,把王京和鱼俱罗寝帐围得水泄不通。王京对面一张帅旗下,几位洪福宫护法众星捧月般拱卫着一个瘦小老道,正是无量子。只见无量子手中拂尘一举,四周军兵手中的绳索一拉,猛听“呼啦啦”一阵声响,鱼俱罗寝帐顷刻倒伏,刚钻进帐篷的两个夜行人暴露在众人面前。
  “嘿嘿嘿,徐世勣、王京!你们被包围了,插翅难飞,还不乖乖束手就擒,更待何时!”无量子狞笑声响彻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