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魔主密设琼花局
作者:天岳隐者      更新:2021-10-17 00:24      字数:5221
  在隋都长安大兴城的洪福宫内,瑶光殿大门依然密闭着,四个黑衣武士在阶下肃立。大殿中央高台法座上,那黑袍罩身之人在黑气缭绕中,若隐若现。铁冠道人、鱼俱罗肃立在侧。
  殿门开处,无量子步履沉重地走了进来,西下斜阳照射着他瘦小身体,在殿内地板上投射出长长的黑影,显得无比地落寞与疲惫。
  无量子面向高台法座,匍匐在地,奏道:“主上:属下亲下江南,已经查清那青年来历。那小子名叫司马罗,果然是长山寨余孽,乃是当年黄龙山盘王的儿子。他不但得到盘王的灵阳剑,功力比他父亲当年还高。我本来要将他拿下,已经得手,不想被他身上带的伏羲法帖所伤,那小子趁机逃走。属下伤口至今未愈。”无量子微皱眉头,似乎痛苦未减。
  “哦?伏羲法帖?让寡人看看你的伤口。”座上之人见无量子伸出的手掌上,仍然留有红红的印记、状如太极,便一伸手指,一股白雾吹了过去。无量子的掌上印记慢慢变淡,逐渐消失。
  “主上恩德,属下没齿难忘!”无量子自从被法帖所伤后,太极印记便刻在了掌上,时时刻刻像火烧般折磨着他,让他痛苦不堪。如今被魔主轻轻一抹,痛楚立消,太极印记也消失不见,心中大爽,赶紧跪倒行礼,拜谢魔主。
  魔灵的声音在瑶光殿摇荡:“哼哼,果然是伏羲法帖所伤。看来司马罗已经得到伏羲的庇护,让那小子再多活几日,他的事情我们稍后一并处理。你回来正好,如今寡人已经感知孤的真身所在,正要考虑如何解救。你先起来说话。”
  无量子喜道:“谢主上,既然知道主上真身所在,那我们立即前往,属下誓死也要夺回真身,恭请主上荣归!”
  “可恼的是,真身在扬州,那里是观音菩萨在地界潜修的道场,我们此时贸然前去抢夺,观音必然出手,势必与天界对敌,寡人法力没有恢复,毫无胜算,甚至会打草惊蛇。”高台法座上黑雾缭绕,魔主的声音恨恨地、飘忽不定,好像在瑶光殿每一个角落都能发出,让人不寒而栗。
  “主上,属下倒有一计。”铁冠道人拱手行礼,见魔主示意他讲,便继续道:“按照三界律条,地界由真龙天子统领,只要他执意使用某个地方,菩萨也得礼让;当今的真龙天子是杨广,是我们能够左右的人,可以让他颁旨,征用扬州城那块主上真身所在的地方,我们借机悄悄请回主上真身。”
  “哦?此法听起来不错,只是借用人主的力量,就必须杨广亲临。但扬州远在千里之外,以皇家名义征用扬州地界,还让杨广亲临,需要有充足的理由,让杨广深信不疑、态度坚定,这可并不容易啊?”魔主显然将信将疑。
  “属下建议......”。铁冠道人如此这般一讲。
  魔主一听哈哈大笑,连称妙计,下令立即执行。
  扬州城里有条芍药巷,在街巷中段有个道观,名叫羊离观,在扬州一带远近闻名。羊离观现任观主姓段名达。说起段达此人,在隋朝也是名人。段达本是名门之后,袭封襄垣县公爵位,武功高强,善骑射;后在杨广与杨勇争夺储位之战中立了大功,被杨广加封为左翊卫将军,但一年前因受他人牵连,被罢官剥爵,心灰意冷,投靠三清观铁冠道人门下做了道士,铁冠道人知道段达出身富贵,能力超群,有意延纳,便派他到羊离观做了住持。
  一天,段达闲来无事,便出观在扬州街上溜达,行不多远,见街边叫好之声不断,便踱到近前,拨开人群往里面观望。只见在人群中间有一武士,身高八尺,短打扮,美须髯,器宇轩昂,正在场中展开拳脚功夫,看得围观人眼花缭乱、喝彩连连。等那人练完把式,拿起毡帽要人投钱捧场时,众人一哄而散,施舍者寥寥。那练武的人也不多言,默默地收拾自己的兵器将要离开。
  “这位英雄请了。”段达上前和那人打招呼。“我看朋友气概不凡,定非寻常之人。小道有意结纳,可否移步说话?”
  “道长请了!落难之人,哪敢称什么英雄。但凭道长赐教!”那人倒也豪爽,抱拳行礼。
  段达借机请那人到观中叙话。这练武卖艺之人姓王名世充,乃洛阳城外富乐村人士,自幼习武,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一年前,他的父亲外出途中,因腿脚不灵便,挡了临庄一个黎姓员外的道,那黎员外十分生气,恶语相向。王父不服气,与黎员外发生口角,黎员外一怒之下,指挥恶奴,对王父一通拳打脚踢后,丢在路边扬长而去。王父回家后重病不治,竟一命归西。王世充知道情况后,埋葬完父亲当天,即提刀来到那黎员外家,把他一家老小杀个干干净净,在墙上题写“杀人者,王世充”后,飞奔出城而去,一路躲避官府追缉,逃到了扬州地界。
  “道长,一年多来,我乔装改扮、隐姓埋名,从未向外人透露过半个字,今天跟道长一见如故,和盘托出。道长如果愿意,可以将我绑了送到官府邀赏,我绝对不会怨恨道长!”王世充逃亡一年有余,日子过得惨淡、生不如死,如今一吐为快,他所说的愿意被送官的话,却也绝非虚言。
  “哈哈哈,无量寿佛!”段达一抱拳道:“王兄哪里话了,我有意结纳于你,怎会做此下作之事,况且那姓黎的专横跋扈、草菅人命,也死有余辜!我看王兄绝非凡品,将来必有一番伟业。我今日愿与兄结拜,他日富贵,不要相忘就好。”王世充闻言,大喜过望。两人续了年龄,在三清真人座下盟誓,结拜为异姓兄弟,王世充年长为兄,段达为弟。段达摆酒接风,收拾一间洁净房子,与王世充安歇,日日讲论兵法、酬对天下大势,相谈甚欢。王世充就这样在观里住了下来。
  时间过了月余,马上就是中秋了。一天,段达兴冲冲地叫来王世充:“兄长,今日我师父铁冠道人从洛阳飞鸽传书,让我物色一个可靠之人,去御前揭榜。他老人家说,揭榜之人将会有大好前程。”
  “哦?是怎么回事?说来听听。”王世充想起段达此前说过自己将来会富贵的话,马上来了精神。
  “说来话长,兄长但听我的安排,必有好事。哈哈哈。”段达卖了个关子,就此闭口,不再提及铁冠道人传书的内容。王世充虽被他激起了好奇心,见对方笑而不语,也知趣地压下了话头。
  中秋之夜,扬州市民都在团圆赏月,突然从天上降下一个红光闪闪的大火球,火球带着啸声,把城市上空都照亮了。火球刚好落在羊离观中消失不见。第二天,人们发现,在道观的天井中开了一株异花,高有一丈,顶上一朵五彩鲜花,每隔一个小时就变换一种颜色,流光溢彩,赏心悦目,世上独一无二,闻所未闻。
  段达带王世充看过奇花,对他说,“兄长,你赶紧请个丹青高手,把这个花照原样描绘下来,装裱好,亲自带着赶赴长安。会有意想不到的好事发生。”王世充尽管将信将疑,还是依言找人画好装裱了,飞骑往长安城而去。
  同一时间,中秋之夜,隋都长安紫禁城内,隋帝杨广与众妃在后花园宴饮赏月,兴尽醉归,恍恍惚惚间,突然看见一座花园中现出一朵花树来,高有一丈,开满白色花朵,顶上一朵硕大的五色鲜花,流光溢彩,艳丽无比,异香扑鼻,从未看过。杨广喜爱至极,流连忘返,立即命令人把这异花移到宫中,他要日日欣赏;御前侍卫奉命前去挖掘异花时,那花忽然凋零落地、消失不见。杨广一惊,倏然醒来,乃是一梦,于是对宣华夫人细言梦中之事。
  宣华夫人道:“陛下乃真命天子,你梦见异花,那么真切,肯定在人世间存在。你可以宣宫廷画师,画出花的样子,张挂在朝门之上,发布悬赏诏书:若有人识得此花并能告诉花在何处的,官封太守,这样不就可以找到那奇花了吗?不知圣意如何?”
  杨广一听,非常高兴,连连称赞宣华夫人聪慧,立即宣宫庭画师进殿,让画师把他梦中所见的花,描绘出来,张挂在午门之外,并昭告曰:黎民百姓,能识得此花并告知所在者,官封太守;百官有知者,加官进爵。
  皇榜一张贴,立即引起朝野震动;但一连几天,竟然无人揭榜。
  三天后,王世充来到长安,刚坐下歇口气、吃点东西,就听酒馆内议论纷纷,一打听才知道:皇上在午门外挂榜悬赏,凡有认识一朵奇怪的花的人,官封太守;皇榜张贴多日,无人前去揭榜。王世充想起段达的话,心里一动,问明午门的方位,急急忙忙地跑了过去。等到了城门一看,墙上榜中的花儿竟与羊离观的奇花一般无二,心中狂喜,随即上前揭了皇榜。两边值守的太监见了,连忙把他领入朝门。
  此时,杨广因闭眼就能看见异花、喜爱而不能得到,正在勤政殿内生气,骂身边大臣一群饭桶,竟然无人识得异花。突然值事太监进内殿,奏道:“启禀万岁,午门外有人前来揭榜,宣称认识异花,奴才已经命人带在殿门外候旨。”
  杨广大喜道:“赶紧宣了进来。”
  太监领旨出去,把王世充带到大殿。王世充拜伏在地:“草民王世充见驾,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杨广道:“王世充,你知道榜上所画的奇花是什么名字?出在哪里?如实禀报,如有虚假,小心你的脑袋!”
  王世充叩头回道:“回陛下,草民见过悬赏的异花,长在扬州城中羊离观内。八月十五夜,百姓正在全家团聚,共享太平盛世,突然天降祥瑞,一轮烈日状物体落入扬州城,第二天羊离观内便生出此花,一定预示我大隋太平盛世之吉兆。这花乃天赐灵物,我们都不知道它的名字,恐怕只有陛下才配为它起名字。草民已描了一幅在此,与那榜上的一般无二,恭请万岁御览!草民斗胆,也请万岁为此花赐名。”说完双手把画轴举过头顶。
  内侍太监将画接过去,在龙案上展开,杨广仔细端详,果然与梦中所见一模一样。杨广听了王世充的话,心中突然闪过一个靓影,便有了主意:“哈哈哈,此花果然不同凡响。‘呼吸沆瀣兮餐朝霞,咀噍芝英兮嘰琼华’,那朕就赐它琼花吧。拟诏:封王世充为琼花太守,领兵一千到扬州,即日启程,把那琼花移到长安城内,朕要日日欣赏!”
  王世充正要谢恩,突然从百官中走出一个老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无量子有本要奏。”
  杨广一愣,道:“国师有何本奏?”
  “臣前几日夜观天象,东南方帝星明亮,吉在东南,想吾皇尚在京师,为何帝星耀于东南?因此正在疑惑;今日王世充报告扬州琼花之事,当可验证天象矣。臣闻祥瑞之物,皆娇贵无比,应该善待,不宜亵玩。如今帝星耀在东南,当是天意;臣奏请陛下御驾亲往扬州,一来显示陛下对天降祥瑞的恩遇,二来,扬州曾是陛下龙潜时的封地,江南因陛下而富庶,那里帝星气盛,此时陛下巡幸故地,正好可以滋养龙体、保皇上福寿永年、佑我大隋千秋万代。”
  “帝星”之说,杨广倒不是十分看重,但对琼花的喜爱却强烈引诱着他。杨广想起梦中琼花飞散的场景,预料确实不适合移动,但要自己前往观赏,不仅鞍马劳顿、殊为辛苦;传出去,恐怕也会让天下人耻笑,不禁有些犹豫:“朕若亲往,倒是可以,只是扬州离长安一千多里,此去山高路远,多有不便。”
  “臣宇文化及有本奏。”从朝臣中又走出一文臣,三花脸、三角眼、灰白的胡须,手持象牙笏板,一撩袍服,跪倒在地。“陛下,长安到扬州是旱路,跋山涉水,确实不便。陛下可传旨意:大发民夫,自龙池起工,开一条河直达扬州,这样一来可以免除陛下鞍马劳顿之苦;二来可以巡幸江南、施恩百姓,体现皇恩浩荡;三来,还可以借陛下天威,震慑不服从朝廷的边境贼逆,使天下归心。”
  “臣以为不可。”朝臣中闪出一员老将,金盔金甲罩罗袍,面色紫金,胡须花白,身材魁梧。此人是靠山王杨林。杨林是隋文帝杨坚的弟弟、隋帝杨广的亲叔叔,擅使一根囚龙棍,勇猛异常。杨林年青的时候,随杨坚起兵,南征北战,可以说是隋朝统一天下的头号功臣。是以杨坚把他封为靠山王、天下兵马大元帅,杨广篡位后,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仍然保留了杨林的爵位和兵权。
  “皇叔,有何不可?说来听听。”杨林性情中正耿直,屡屡犯颜直谏,杨广心中虽对这个叔叔不满,面上却装出尊敬的样子。
  “陛下,开河耗资巨大,费时长久,劳民伤财,不利与民休养生息,恐怕动摇大隋国本啊。况且,就算等河道修通,没有两三年不能完工,那时琼花恐怕早没了!”杨林中气很足,浑厚的声音在空荡的宫殿中嗡嗡回响。
  宇文化及早有准备,侃侃而谈:“王爷过虑了,我大隋疆域辽阔,富有四海,开个区区河道,根本不会动摇国本,让民有事做,反而可以防止他们生事。至于时间吗,微臣倒以为不是问题。我大隋自建国以来,已经不断在各地兴修水利河渠,皇上只需命令各地州、府、郡,把已经修好的各段打通即可;至于关隘山岭,必由去路,浅处开深,仄处开阔,以便龙舟行走。臣以为,如果选派得力大员,大发民夫两千万,从龙池到扬州,沿途各地同时开工,两个月内即可开通。”
  杨广一听,拍案叫好,见杨林还待奏对,手一摆:“朕要亲往江南、安抚天下、威服四海!朕意已决,卿等毋庸复议。立即选派得力干将开挖龙池至扬州河道,限期两个月内完工!众卿有谁愿意担当此重任啊?”
  “臣麻叔谋愿效犬马之劳。”从武将班列中站出一位大将,正是麻叔谋。宣华夫人早已经通知麻叔谋要接此肥差,是以一听皇上动问,早早出列请命,唯恐别人抢了差事。
  “爱卿有为朕分忧之心,朕甚慰。”杨广见麻叔谋主动请缨,龙颜大悦,下旨道:“加封麻叔谋为开河总管,限两月内开通京师直达扬州的水路,朕赐予你擅杀专权,沿途各州、府、郡大小官员一体听调!”
  “谢主隆恩。”麻叔谋接旨退下。无量子又推荐爱徒令狐达为开河副总管,协助麻叔谋监工。历史上影响巨大的隋朝“大运河”贯通工程就这样拉开了序幕。
  魔主为收买王世充,让无量子乘杨广高兴,借机奏请免除王世充杀人之罪;杨广还根据无量子和宇文化及的建议,降旨在扬州城外蜀冈上修建行宫,作为皇帝驻跸扬州之所,限期建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