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君集异能读唇语
作者:天岳隐者      更新:2021-10-17 00:24      字数:4386
  徐世勣自从踏进这个院子,心中就有锥心的痛楚,他见胡琳儿问他,叹口气回道:“五十年前,恶徒夜袭我家时,师父葛仙翁恰好路过,将我救走。那时我才几个月大,几乎不记得什么事,只是经常梦到一个场景:一片大宅中,一群黑衣人四处砍杀,哀嚎之声此起彼伏。长久以来,我一直以为是噩梦,直到我十八岁时,师父才把我的身世告诉我。我问他谁是我的仇人。他老人家说,怕我冲动,暂时不告诉我,等我艺成之后,自己去寻访。唉,很可惜,我已过知天命之年,竟然对自己全家灭门惨案还没有理出头绪,更不要说是手刃仇人了!我多次来同安城寻访,偶然知道当年徐家还有一个家仆还活着,我第一次登门时候,他就很激动,坚持行大礼,似乎认出我。只是此人已经是个风烛残年的聋哑人,又不会写字,每次见面,咿咿呀呀很想说话,可实在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到现在还无法从他身上了解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第一次见面后,我怕他被人骚扰,把他一家人另外安置在一处僻静的地方了。”
  侯君集恍然大悟:“道长,我懂了,您刚才听说我会读唇语,是不是有意要我去见这个家仆,看我能否通过唇语,读懂他说什么?”徐世勣点头称是。
  侯君集似乎又想起什么,突然道:“道长,您是不是还有什么兄弟也健在?”
  “你遇到了洪福宫的潘诞?”徐世勣一听侯君集此问,便知道原因。
  “是的。几个月前,我又来徐家老宅探访时,恰好遇到一个灰袍蒙面人带领几个黑衣人,在院子里晃荡。我认出他们和袭击我们的人是一伙,就不动声色,暗中观察他们的动静。他们在几处井坎处挖掘一日,一无所获,第二天又搜寻许久,才离开同安城,我就跟了上去,想通过他们找回我那些被掳走的兄弟姐妹们。有一天,我看见那灰袍人换过便装,没有蒙面,竟然和道长长得一模一样。当时我还以为是道长在黄龙山卧底、引导隋军攻破了山寨,恨不得立即手刃了那人。幸亏我长了心眼,没有冲动,而是继续追踪。后来才搞清楚,那人叫潘诞,乃是无量子的徒弟,受无量子的命令也在寻找‘金刚伏魔杵’。我听他们议论,说是打听到金刚伏魔杵可能沉入深井,才专门搜查井坎,但仍然一无所获。可惜,他们一路回到东都洛阳一处行宫,就没有出来,我夜间去宫内探看,发现那里戒备森严,根本无法靠近,才不得不离开。”
  “潘诞和我是不是有渊源?是不是我的兄弟?我也存着很大的疑问。不过,从了解的情况看,几乎可以认定,他就是我的兄弟,只是还需要确切的证据。”徐世勣眉头一舒,有了主意:“走,事不宜迟,我们先见见徐宅那个老仆去。”
  徐世勣带领众人七弯八拐,来到一处不起眼的小院前,举手敲门,不多时,一个年愈五旬的老汉打着灯笼,探出头来,见是徐世勣,立即打开门,笑道:“徐爷,您可有些日子没来了。您上次走后不久,家里果然又来了一个客人,跟您长得一模一样,我开始还以为是您回来了,但见他冷冰冰的,不像您这么和善;后来又听他打听徐府的事情,我才知道不是一个人。我按照您的吩咐,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他一定要见我阿爹,我推说老爹有病不能见人,他带的人就抽刀威胁我,我没有办法,让阿爹和他见了面,他跟阿爹询问什么徐老爷回府后藏过什么东西没有?阿爹其实根本听不见,跟他比划了一阵,他似乎还比较高兴,临走的时候还给了我们一锭银子。”老汉一边唠唠叨叨地说着,一边关上院门,再用一支木杠抵上,才引导众人往内屋走去。
  徐世勣等人举步前行,从上房前廊拐入右侧厢房。厢房内灯光昏暗,勉强看得清房内陈设虽然简单,但全都是新的,这是徐世勣为他们搬家后,重新置办的。在厢房一角有张木榻,榻上侧卧着一个头发灰白、面庞干瘪的古稀老人。老人见有人进来,挣扎着想要起来。徐世勣快步上前扶住,让老人靠在床上,又放个枕头在他的背后。随后进来的老汉走到灯前,把灯芯一挑,屋内亮堂了许多。
  老人认出徐世勣,一再作揖,不等他说话,一边用手比划,一边“啊啊啊”地讲开了。侯君集快步走到老人对面,聚精会神地解读他的唇语。
  “少爷啊,我可算把你盼来了。每次见你都有一肚子的话要告诉你,可怎么能让你懂呢?我深怕活不到再见你的时候。我听不见、说不出又不能写,你说咋办?”徐世勣听了侯君集的翻译,禁不住眼睛湿润,他握着老人的手,不住点头,表示自己听得懂了。
  “你点头,是不是听懂了?真听懂我说的话了?”老人嘴唇翕动,咿咿呀呀、言语含糊,完全听不清,但好在他看起来虽然很衰老,但脑子清醒,表达还算有条理。侯君集在一旁看着他的嘴唇一字一顿地翻译。
  “少爷,我是徐老爷的家仆,我叫徐福,从小就在老爷府上效力;夫人体恤我,把她的一个丫环许配我,还在徐府旁边帮我们置办了房产。那年夫人生了双胞胎儿子,两个儿子非常健康可爱,全家可高兴了。巧得是我老婆比夫人早三个月,也生了个儿子,就是他。”老人指着刚才开门的老汉,继续说:“因为夫人的关照,我老婆吃得好,**很多,就做了两个少爷的乳母。你们出生不久,老爷不愿意再打仗,就回到同安老家。有一天晚上,一伙黑衣人蒙着面,突然闯进徐府,让府里人全部到前院集合,不听话的举刀就杀。老爷一看形势不对,操起书房里放着的一个木棍递给我,吩咐我去内宅通知夫人、保护好两个小少爷从侧门出去躲避。我跑到后宅时,我老婆和一个叫秋月的丫环刚把两个少爷哄睡着,夫人也在。我告诉了夫人前面歹人行凶的事情,要夫人和我一起带孩子们先走。夫人也是有武功的人,担心徐老爷的安危,让我和老婆、秋月带少爷们先到乡下庄园去避避,等家里事情处理完了就去找我们。夫人说完,便提着一把宝剑急急忙忙去前厅了。我老婆和秋月一人抱一个少爷,我保护着偷偷从侧门出去。刚把侧门打开,就被几个黑衣人追上,我抡起木棍挡住那些黑衣人,保护少爷他们先走。有两个黑衣人包抄过来,围住我,举刀就砍,另外的人绕开我去追杀少爷们,我老婆和秋月先后被砍倒在地,到死都还把孩子护在她们怀里。我眼看到两个少爷就要遭难,却分不开身,一着急,大腿就被歹人刺中,马上也要没命。这时,有位仙长突然从天而降,几招就结果了那几个黑衣人。我那时已经受伤倒在地上,就求仙长救救孩子们。仙长点头同意了,先抱起我老婆怀里的少爷,又准备去抱秋月怀中的。这时,我突然发现从屋顶上飞下一个披着黑斗蓬、尖耳朵的怪老道,一剑刺向仙长。我赶紧呼叫仙长小心,刚出声,那妖道脚一抬,一个瓦片打进我的嘴里,我的舌头被打烂、牙也碎了几颗。仙长乘机躲开黑袍人的剑,一手抱着少爷,一手还击。两人武功似乎都很强,打得整个偏院飞沙走石,仿佛起了台风。过了会儿,两个人影突然分开,只见那怪老道腮帮鼓起、斗蓬也涨开,发出刺耳的尖叫声,那声音听了让人头痛欲裂,把我痛昏了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脚被人踩着,疼痛把我惊醒。我一看:成千上万的军兵从徐府进进出出在搬东西,我耳朵也还是痛得厉害、头晕眼花的。不远处我老婆和秋月的尸体还在,却不见了两个少爷。我知道大事不好,乘乱爬起来,拄着木棍回到家,那时我家也被抢空了,好在我娘一看情况危险,抱着我儿子躲在地窖里不敢出声、躲过了匪兵。我那时一条腿断了,行动不便,等街上一平静,就央求我娘出去打听老爷府上的情况。我娘回来告诉我:那两天先是一伙黑衣强盗闯进徐府,杀死了老爷、夫人和全府上下七十余口人,第二天陈国军队破城,又抢了徐府、最后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我一听急火攻心,又昏了过去。几天后,我醒来了,但我被妖道打伤的舌头开始发炎、溃烂,高烧不停,亏得我母亲到处找偏方、熬药汤,细心调理,我才慢慢退烧。我这一病就是两个多月,等我病好了,舌头不能说话了,耳朵也听不见了。我病都不算什么,可怜呐,那么好的老爷、夫人,惨遭横祸,我竟然都不能帮他们做点事情,连两个少爷也不知道下落。”老人比划着,老泪纵横,喉咙里发出“啊啊啊”的声音,显得更加恐怖,听得满屋的人唏嘘不已。
  “那次大灾后,因陈国匪兵烧杀抢掠,同安城里的人逃乱的逃乱、被杀的被杀,十户剩了不到一户,我因为受伤又生病,又说不得、听不见、写不好,大家只把我当成一个可怜的聋哑人,没有人和我交往,也很少有人知道我与徐府的关系,没几年我母亲也走了,我独自把儿子养大。早些年,我还经常一个人偷偷去徐府转转,顺便对老宅护理一下。每次进老宅,想起往事,都心如刀绞。我发现,总有人贼心不死,老宅里经常有翻动的痕迹,像是在挖什么宝藏。”
  “这期间,也偶尔有人找到我,看来是想打听什么?我虽然聋哑,但心里明白,这些人不坏好意,就装糊涂,没有搭理他们。前年,少爷你来时,我一眼就认出你是徐老爷的儿子,因为你和老爷有几分像。从那一刻起,就知道徐家有望了,我也有盼头了。你一来又给我们钱,又帮我们搬了家,跟老爷当年一样照顾我们,我多希望你们早点回来,把徐宅修好,让徐家再兴旺发达起来,我也就瞑目了。对了,后来,又有一个人找到我,跟你相貌一样一样的。那人一定是你的双胞胎兄弟,就是那个兄弟比你严肃一些。老天可怜见,好人有好报,徐家少爷都还健在。你们兄弟是不是早就已经相认啦?是不是你让他来找我啊?他怎么没有一起来呀?”老人坐直身子,摇着徐世勣的胳膊,急切地问着,引得一阵咳嗽。
  徐世勣赶忙帮他拍拍后背,等他咳嗽停止,才对侯君集说:“你问问他,上次那人来找他,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侯君集打着手势、做着口型,询问老人,老人没有理会他,仍然絮絮叨叨地说:“你们都是好人啊,他过来是不是告诉我要重修徐家宅子啊。我盼望这一天很久了。所以高兴呀,就告诉他地基挖深一点,楼盖高一点,要让徐家比当年还兴旺......”徐世勣见老人说到潘诞,本意是让侯君集问问,多了解一些潘诞来同安的事情,但见老人对过去的那一段诉说很清楚,却无法继续深入交流,只好作罢。
  众人辞别老人,徐老汉把徐世勣等人送到门口,他一边挪开抵门的木棍,一边道歉道:“老爷,您每次来都没有说您的身份,我不知道您是我家老爷,有些怠慢。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啊。”
  “徐老哥,你母亲也是我的乳母,还为我而死,我无以为报啊。咱们就以兄弟相称,千万不要再叫老爷啦。”徐世勣就怕徐老汉见外,拍拍他的肩膀。“现在世道不太平,打徐宅主意的人还不少,为了安全起见,我们两家的事情不要跟任何人讲,千万记住哦。”徐老汉点头答应。
  徐老汉开门时,抵门的木棍引起了司马罗的注意:那棍长约五尺、杯口粗细、略有弯曲,猛一看并不起眼,可能因为长期使用,通体黝黑,似木似铁,看不清是什么材质;但细看又觉得哪里有不寻常。他凝神用神眼功一看,木棍竟然被赤红的光芒缠绕,知道定非等闲之物。“老伯,您手上这根木杠,是不是老爷子原来从徐府带回来的那根呀?”
  “这个,我也不知道。我记事的时候,家里就拿它抵门。上次搬家,我看它还比较硬实,已经用习惯了,就顺便带过来了。要不,我去问问我爹。”
  “呵呵,不用问了。”司马罗施礼道。“老伯,可否把这个木杠卖给我?”
  徐老汉连忙摆手:“谈什么买啊,呵呵,这些还不都是徐老爷的。况且,这种木棍家里多的是,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小哥喜欢尽管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