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古栈道,共叹风雨河川
作者:康宁先生      更新:2021-10-15 13:34      字数:3503
  八月初十,艳阳高照,西北方向已略有凉意,一队浩浩荡荡的人马,穿过平阳城,沿官道向着天玑城缓慢行驶。
  城中无论达官贵人,还是普通民众,无不带着惊叹神色,看着这队人马从远处而来,又从眼前往远处而去:只见前方两匹大马并排开道,接着是高举“乌山田门”大旗的两马;两架厢体式马车紧随其后,第一辆马车红木构架,四周昂贵丝绸装扮,镶金嵌玉的窗牖被黑色捻丝纱幔遮挡,车顶配上雄鹰展翅的木雕,昂着鹰头望向前方,尽显主人身份之高贵;第二辆马车造型精美、色彩鲜艳,在阳光照射下绚丽夺目、霸气侧漏;一架装满牛皮大箱的载货马车走在后面,箱子垒得超过车夫的头顶,马匹喘着粗气向前挪动,轮毂“咯吱”作响,只怕货物不轻;后面一辆普通马车,应是仆从,外饰却也不输一般大户人家;最后是八匹护卫之马,两两并行。所有骑马之人和车夫,均是田门统一精武打扮,人人年轻俊朗,身材结实,腰间斜挎长剑,昂首挺胸,尽显飒爽英姿。这二十余人的队伍,透出无比的威严,叫人只敢远远仰望,不可触及。
  谷笛阳和田楚云坐在第一辆马车上,不时掀开纱幔,看着围观人群羡慕的表情,耳边不时传来赞叹之声。谷笛阳带着浅浅笑意,说道:“二叔,您办事也真够利索,这场面,比当年我老爹出门都还气派!”
  田楚云“哈哈”一笑,“田家小门小户,怎能和谷家相比,那不是自找没趣?”嘴上虽是说着客气话,可心里暗自嘀咕:你小子一句话,可花了我不少银子,以后等你当位,必得给我双倍还回来,乌山的日子可是捉襟见肘,这是在打肿脸充胖子。
  似乎看出了田楚云的心思,谷笛阳说道:“放心吧,今天所有的付出,全部记在姓莫的头上,找机会向他拿银子就是。”说完,靠着车厢眯眼打盹。
  “二叔可没这本事,只能仰仗贤侄了!”
  一大队人马走走停停,看看路程和时间,只怕这会耽搁不少。谷笛阳说道:“有个小失误,这礼物应该找天玑城四爷来筹措,那样既省了银两,又不因此耽误赶路。”话说得轻巧,到这时那洛丹还恨自己恨得要死,再找她出银子,怕是杀人的心都有了,话一出口,才觉得自己没经过脑子,连连后悔。幸好这二叔不知道内幕,不然里外不是人。
  “应该赶得上时间,不必担心!”田楚云从未享受过这般待遇,辛苦了好久,暂且当是犒劳自己吧。
  想起洛丹,谷笛阳回过神来,看了看外面的环境,寻思着这该去办些事情了,便招呼队伍停下,对田楚云说:“我去后面马车坐坐。”然后直接奔着洛丹而来。
  看着一直前行的队伍突然停了下来,洛丹正待掀开车厢门帘,想看个究竟,不料谷笛阳一步窜上马车,躬身就进到洛丹身边坐下。洛丹很是诧异:“你来干嘛?”
  随着“吱呀”一声,马车又在缓慢蠕动,谷笛阳掀起窗口的一角帷幔,向外看了一眼,说道:“这少门主不陪着夫人,整天陪着老爹,算哪回事?”望着洛丹眼色一变,连忙说道:“从现在起,我们就是夫妻,放心,我不会轻薄你!办正事,我可没那闲情雅致,不过逢场作戏肯定是需要的。”
  怎么感觉有一柄大刀,闪着骇人的寒光,靠在自己肩膀,刀刃对正着项颈呢?洛丹毫不示弱:“你敢!小心我一剑划破你的胸膛,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狼心狗肺!”
  “你觉得我谷笛阳就这么个品味?”这话什么意思,我还配不上你个亡命天涯之徒?
  气死人了,洛丹再也忍不住,彻底爆发出来,挥拳就往谷笛阳面门砸来。见来真格的,谷笛阳抬手格挡,洛丹脚下随即踢出,又被躲开。洛丹只顾进攻,谷笛阳边挡还得注意动作幅度,万一把马车给拆了,就全毁了。
  后面的车夫和护卫,看见少爷和少夫人的马车在轻微晃动,相互看了一眼,随即心领神会的偷笑起来,只顾挺直胸膛紧盯前方,实则每个人都在偷偷关注马车的颠簸。
  在这个小格子里,两人交手不下三十余招,洛丹渐渐感到力不从心,动作慢慢变成街边泼妇打架的抓扯。谷笛阳见这气应该消停了吧,再闹下去怕漏出马脚,轻声说道:“洛大小姐,小人嘴笨,给你赔礼,恕罪,恕罪!”
  双手被抓着不能动弹,也累得气喘吁吁,洛丹“哼”了一声,扭头不再理这肮脏小人。
  马车行了好一会儿,谷笛阳又看了外面一眼,说道:“这一路过来,你有没有什么发现?”
  洛丹还在怨恨着,为什么面对这人的无礼,自己彻底没脾气呢?不会自己喜欢上他了吧?这个念头一出现,自己被吓了一跳:不会吧?这要长相没长相,要家世没家世的,还一副流氓模样,与我心中理想的白马王子,简直没法比。除了个子高点,心思细密些,功夫略微好那么一点点,心肠还算慈善,其他也没什么优点。啊!我怎么一下子想到他有这么多优点呢?我想嫁的是王子,而不是浪子......。正胡思乱想着,被问话惊了一下,回头迎着谷笛阳的眼光,怎么有种火辣辣的感觉?脑海瞬间一片空白,也忘记了刚才的问话。
  仿佛自己的心事被人全部看穿,连忙含羞低头,小声说道:“刚才,你说什么?”
  谷笛阳觉得这洛丹表情怪怪的,说道:“我问你,这一路过来,有没有发现什么情况?搞什么嘛,心不在焉的。”
  “什么发现什么情况?”洛丹一头雾水,一直坐在这马车上,能有什么发现。
  “那你仔细看看,看看这田野、村庄、农舍。”谷笛阳边说边左右指了起来。洛丹掀开帘子,沿途认真看着,也没什么特别的景色啊。
  好一会儿,说道:“就是普通村野,有什么啊?”洛丹以为谷笛阳是为了让自己分神,故意岔开话题。
  只见谷笛阳表情带着伤感,说道:“这良田变成荒地,杂草长得比人还高;村庄没有孩童玩耍,听不见家禽鸣叫;农舍柴门紧闭,不见人烟。大好河川,却是如此萧条与凄凉!”
  是啊,自打出了平阳城,路边再看不见围观的人群,听不见一声赞叹,没想到这十来年的时间,平阳变得如此悲惨!洛丹的心,被紧紧揪着,我能够改变这一切吗?虽说收留了上百难民,可还有几十万人呢?回望着谷笛阳,四目相对,彼此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无奈。
  “虽然我不知道洛姑娘你的真实身份,不过通过多方打探,你是肩负救国救民而来,身后或许有万千力量做支撑。而我,一介草民,如水中浮萍,何德何能?”这几句话,深深刺痛了洛丹的心,一种英雄末路的感慨,瞬间充斥着这个狭小的空间。
  在洛丹心里,何尝不想改变平阳现状,以前没有亲眼所见,那些感触仅仅来自想象,此刻全部呈现在眼前,才知道现实远比想象的还要残酷。一种力量,在这具娇小的身体里,慢慢集聚。
  “对不起!不是我刻意对你隐瞒,有些事情时机未到。如果你相信我,我们全力合作,到时你自然会明白一切。”洛丹能够感觉到,此时的谷笛阳,如溺水之人,在激流中苦苦挣扎,挥动那毫无力量的手,想要抓着一根救命的稻草,自己能够成为这根稻草,让一切生命获得重生吗?
  同一种情怀,让来自不同世界的两颗心,慢慢拉拢靠近,这一刻紧紧捆绑在一起。各自望着窗外,彼此沉默着,安静得能够听见对方的心跳声!
  乌山人马来到一座驿站,此时天色逐渐暗淡,只好就地住下。田楚云安排好一行人,吃过饭独自休息去了。谷笛阳和洛丹进入房间,只见一床一被,随即唤伙计再添两床棉被,谷笛阳准备就地而息。
  收拾妥当,谷笛阳说道:“要不我们出去走走?”其实安排这一切,就是要让洛丹亲眼看看平阳的现状,从下午所流露出的表情,谷笛阳能看出洛丹倍受震撼,借机再让她看看驿站小镇。
  其实洛丹也没有早睡的习惯,第一次和男人共处一室,这孤男寡女的,总觉得很别扭,出去走走也好,累了回来倒头就睡,免得心神不宁,反而影响睡眠。“好啊!”洛丹回道。
  两人出了驿馆大门,往小镇中心走去。镇子不大,约二三十户人家,这个时辰应该是灯火通明、人们晚饭后闲聊瞎逛打发时间的景象,可眼前见到的,是几点零星烛光,不要说人影,连猫狗也没看见一只,到处冷冷清清。月亮被乌云全部遮挡,镇子便一片漆黑,只有远处山上偶尔传来几声野兽觅食的吼声,让这一切愈显阴森恐怖。
  谷笛阳一言不发,和洛丹并肩慢步走着。一阵微风吹过,洛丹感到凉意飘来,便双手交叉抱肩,以此御寒。不一会儿便走出了镇子,来到一条小溪边,听着水里传来的蛙鸣声,才让洛丹感受到一股生气,心情也稍有好转。
  两人站在溪水旁,望着远处的山丘若隐若现,天空的月亮正一点一点躲过乌云,让皎洁的月光慢慢洒向大地,为这片荒凉之地,带来几许慰藉。或许是此时的环境太过幽静,可以让烦躁的心变得无比宁静,洛丹的思路逐渐清晰起来,轻声问道:“这一切是不是你刻意的安排?”
  谷笛阳侧身看着洛丹,“不止这些,一路下去,你还会看到更多!”抬头望着天空,似喃喃自语:“自己能够亲眼所见的实在太少太少,没有身处其境,永远不能体会那种感受。正如人生的很多经历,听别人的故事,总觉得没有过不去的坎,可当真正面对的时候,才会发现,再怎么努力,原来自己同样无法逾越!”
  一张原本年轻俊朗的脸庞,不知是因为披上了银光,还是内心的悲伤,亦或是曾经的过往,陡然爬满了岁月的沧桑!几许年少轻狂,此刻无处躲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