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志高远,浴火剔骨重生
作者:
康宁先生 更新:2021-10-15 13:33 字数:3527
秋去冬来,春天的脚步已悄然临近,谷笛阳对水月希的想念日夜加剧,却又无可奈何,想寻个机会开口,看见父亲时时板着的脸,鼓了多少次勇气,终归没敢说出来。每日除了勤奋练功、潜心打坐,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望着窗外,暗自伤神,偷偷遥想远在玉衡之人。
这天,父亲留下一本内功修炼心法,交代一番而去,留下谷笛阳独自在藏书阁。翻着这本破旧的书,却怎么也看不进去,起身随意四处走动,对着整间屋子打量起来。其实以前也常来,只是每每都不能完成父亲交代的功课,总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今天趁父亲不在,看看都有些什么好玩的。走到一处,随心所欲抽出一本书,翻几页,又放回原位。不知拿了多少本,翻了多少次,都是拳脚武术、排兵布阵、内功心法、书理道义之类,有的父亲已经讲过,有些太高深,看不懂。再次环顾一圈,失望的摇摇头,还是把父亲交代的心法口诀记熟练,免得挨揍。
偶然回头,发现靠墙角的书架顶层,放着一个檀木匣子,精神为之一振。搬来梯架,麻利地抽出匣子,厚厚一层灰尘,让原本的暗红淡然失色。打开一看,里面一本破旧不堪的小册子,谷笛阳欣喜若狂,“噔噔”下到地面,把匣子扔在一边,埋头将册子翻看起来。没有封皮,不知此为何书,只见每页全是人物画像,手脚动作像是一套武功秘籍。匆匆翻完一遍,感觉无头无尾,中间还有几处撕毁的痕迹,当下失望不已,不过为什么单独存放,还用檀木匣子装着呢?要是用处不大,何须麻烦?这里各类秘籍多如牛毛,一本小册子也不见得就能练成绝世神功啊?寻思片刻,重新认真翻看,随着图画的变换,手脚并用演练起来。几页过后,也没发现有何特别之处,只是脚步移动显得复杂,感觉跟不上节奏。
练了约莫一盏茶功夫,部分动作能基本做到,只是觉得有些诡异。谷笛阳灵光一闪:怎么这几个动作似曾相识?苦苦冥想,才发现有个舞姬,在新年的庆典上,独自跳舞时的舞步有些相似,难道这是练习跳舞的小册子?太好了,一直苦闷没有机会,这下不用求人,自己就可以偷偷练习。估摸着父亲快回来了,连忙把匣子关上放回原位,将册子贴身藏着,才拿起父亲留下的书,认真看了起来。可心却惦记着:何时能够将这些舞步练熟,让月希妹妹跟着我跳舞,让她佩服我,崇拜我,那她就一定会听我的话,到时我说去哪儿,她便跟着我去哪儿,哈哈,天助我也!
从此,谷笛阳每晚闩上房门,照着图画偷偷练习舞步,有时金鸡鸣过三遍,还舍不得睡去。就连梦里,也看见自己在空旷的田野、或是幽静的山谷、又貌似在古道河边,随风而动,尽情欢舞,脚步轻盈,身姿婀娜,深深陶醉,不能自拔。
秋城主派人送来请柬,二月十九,天玑城举行观音菩萨朝拜仪式,邀请谷城主及夫人,带上少城主,前往做客。其时,每年二月十九这天,相传是观音菩萨生日,各城均要举行仪式。不过见着去年九月初九,平阳城的祭拜大典搞得声势浩大,如火如荼,秋城主一寻思,也想借此机会,邀请大家前来聚聚。
谷笛阳听说要去天玑,想起那个秋云菲浑身不痛快,当着父亲就说:“我不去!”城主一愣,吼道:“怎么不去?这可是你未来的岳丈大人邀请。”“反正我就不去!”夫人见儿子胆敢当面顶嘴,连忙过来劝慰道:“笛阳,这是天玑城的大事,必须尊重秋城主,就像别人来平阳尊重我们一样,以后你当了城主,自会明白其中道理。”
“我又不稀罕,谁想当城主,让他当去!”一听这话,谷城主火气腾地升起来,骂道:“逆子,说什么胡话?”谷笛阳一激动,随口说道:“那玉衡城有人去吗?如果水月希去了,那我就去!”带着气呼呼的表情,说话自然没有分寸。
夫人一听,才明白过来,自从祭拜大典过后,这孩子就对秋云菲不冷不热,还说想毁约,难不成是看上那玉衡城的水郡主了?刚想出点眉目,只见城主被气得额头青筋暴突,伸出的右手随着身子在颤抖,嘴唇乌黑,不停哆嗦着,却未曾发出半点声响。夫人赶紧上前,欲扶城主坐下,可手还没到,城主便僵直着瘫坐下去。
一片惊叫伴着无数慌乱的脚步声,谷笛阳呆呆看着一切,平常风风火火,声音如雷的父亲,怎么这就倒下了?他不是一直精神抖擞、揍我的劲老狠,这会怎么静静躺着,一动不动呢?
约一个时辰后,平阳城传出讣令:城主身逝,驾鹤归西,全城吊丧七日。平阳瞬间哀声阵阵,百姓痛哭涕零,顿觉大地失色,一切戛然而止。夫人强忍悲痛,按历代城主葬礼,厚葬完谷城主,就再无力强撑,自己也累倒在床。
直到亲眼看见父亲被埋进黄土,谷笛阳仍然不敢相信所发生的一切,只是觉得父亲可能太累,为平阳操劳几十年,应该好好休息,暂时睡着了。
从看见父亲倒下那一刻起,谷笛阳一直表情僵硬,他们说父亲死了,不再回来,不可能,父亲还会回来的,虽说平常对我很严厉,那也是为我好。等父亲回来,我再也不惹他老人家生气,一定用心练功,叫我当城主我就当,和谁成亲都行,只要回来就好!就这样痴痴盼着。可老城主却再也回不来了,他带着遗憾、带着对儿子的期盼、带着全城百姓的思念,永远躺在那里,直到化为尘土。
不知从何时起,城主宅院传出谣言:说老城主是被少城主活活气死的。这一平地惊雷,让平阳大地刹那沸腾,民间谣言更甚:谷家出了灾星,会给平阳带来祸乱,连自己父亲都克死了,那一城百姓还有活路吗?顿时,流言四起,各种说辞遍地开花。
老夫人沉浸在丧夫的悲痛中还未恢复,听到这对谷家的诽谤之言,急火攻心,撇下儿子,随老城主而去。这一次,善良的人们彻底被居心叵测之人蛊惑,谷笛阳成了众矢之的,百口难辩,人人唯恐避之不及,连仆人也远远躲着。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原本应该在爹娘怀中撒娇受宠,尽享亲情之乐。可这轰然倒塌而去的,不仅仅是父母的身体,更是谷笛阳心底最坚强的后盾,该怎么办、又能怎么办?
活泼好动、调皮捣蛋的少城主谷笛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材矮小、行动缓慢、目光呆滞、表情木讷、双唇紧闭的孩子,傻傻坐在床边。深夜之时,才让泪水肆意滑落,任悲情喷薄而出。因为他知道,曾经的一切,如云烟飘散,消失殆尽,无影无踪,那些流言蜚语,无时无刻不在冲击着大脑,胸口似钢刀剜刮,如万箭穿心。
此时城主宅院的议事大堂,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热闹,人们有的坐着、站着、五人扎堆、三人窃窃私语......。谷笛阳如木偶般进入大堂,众人齐齐盯着这个带来灾难的孩子,刚才还嘈杂喧嚣,声响震天,此时却静得可怕,所有目光随着这副脆弱的身躯慢慢移动。待谷笛阳坐上城主大位,底下有人在相互对望,有人在指指点点,这是怎么回事?
过了好久,终于站起来一人,对众人说道:“各位,大家聚在这里,就是为平阳未来做打算。如今,谷家出了变故,不能再为平阳保驾护航,那这城主之位,自然也不能再让谷家传承下去。”众人即刻大声议论起来:“对!不能让谷家再当城主。”“看这孩子也不能担当大任。”“就是,气死父亲,克死娘亲。”“......”
各种声调混杂着,声色犬马之人激动着,谷笛阳一言不发,呆呆看着人群。
吵闹声此起彼伏,有的相互指责,有的阴阳怪气。这时,一个低沉但洪亮的声音响起:“各位,没有谷老英雄,不知平阳能否繁华如今,我等不能忘恩负义,虽说谷城主一家遭遇不幸,只要我们各家各派,齐心协力共同辅佐,平阳城一定会稳如泰山,辉煌依旧。”
话音未落,立即遭到一片反对之声:“几百年前的事,还拿来说,谷家当了这么多代的城主,世代享福,早该让位了,更别说还出了这个灾星。”听见有人当面说自己是“灾星”,谷笛阳原本麻木的心被深深刺痛,父亲、娘亲先后离我而去,这样的打击是多么沉重!面对这一切,没人能理解,更没人同情。这些人说来说去,你争我夺,不就是为了当城主吗?拿去吧,我本就不稀罕,何况此时此景!
只觉热血上涌,似要冲破大脑,“够了!”谷笛阳用尽全身力气,努力让这愤怒之音,能传遍大堂,甚至传遍平阳之城。众人被这略带沙哑但气势如虹的吼声忽然震着,让多少人感到全身战栗,都带着惊诧的表情,看着此时的城主。“城主之位,你们拿去吧!但请记住:我不是灾星,以后“灾星”二字,包括对谷家的不敬之言,再出自何人之口,别怪我谷笛阳出手绝情!”说完,从案几下抓出城主大印,扔在案台,高傲地转身,大步离去。
简短几语,使人听着毛骨悚然,此刻的身影,突然变得高大无比,平添无形压力,顿感呼吸困难,毫无生气。待谷笛阳消失不见,众人回头,盯着案台,那方汉白玉雕琢的城主大印,熠熠生辉。这象征着权力和身份的大印,曾使多少人为之流血、多少人梦寐以求,如今,近在眼前,触手可及,殊不知,从这一刻起,又会有多少人为之流血,付出惨痛代价!
谷笛阳一路出城而去,此时家不再是家,城更不属于自己,那弃之又有何妨?毫无留念便不再回望,毅然决然,只顾向前。天地如此之大,岂会没有一席之地容身?倔强的头颅高高扬起,瘦小的腰板挺得笔直,脚步变得无比轻盈,眉宇间露出豪迈之色,只留下一道长长的身影,让世人去追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