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怎么称呼？”北堂馗率先打了招呼。
  空气中除了算盘拨弄的“簌簌”响声，再无回应。
  北堂馗尴尬了，轻咳两声提醒道：“掌柜的？掌柜的！”
  “呼~”柜台边的掌柜暂时停下手中动作，看向面前一大一小的身影，眸子中平静无波，显然是有见识的，不会为北堂馗那一头离经叛道的粉发轻易感到惊讶。
  饶是如此，掌柜的余光还是分出一缕短暂的在北堂馗头上停留。
  “打尖还是住店？”掌柜不咸不淡的开口了。
  苏木鱼来了兴趣，“哦？打尖的话你们这儿有什么吃的？”
  刚说完立马遭了北堂馗一个白眼，意思很明显：刚吃的还不够吗？还有这么多糕点，太馋嘴小心撑死！
  “这个不太清楚，许久未下厨了，让我想想还剩什么菜干。”掌柜一本正经的露出沉思之色。
  “额......”苏木鱼听出意思了，得，即使真做出他也不太敢下嘴了，而且听意思，貌似是这掌柜亲自下厨。
  缺人缺到这种程度了吗？
  连厨子都没有！
  环视周围，没多少烛火，甚至比不上街上明亮，结合之前从居民口中听到的流言蜚语，苏木鱼猜了个大概。
  福来客栈吸引不到客人，前来住宿的极少，掌柜为此不得不裁员，至今勉强支撑。
  说不定再晚来一段时日，这儿就倒闭了呢。
  没看到掌柜还有兼顾厨子吗，而且他没看见店小二的身影，说不定掌柜把这工作也包揽到身上了呢。
  苏木鱼看向掌柜的目光内顿时充斥同情，客栈开到这副样子，不如卖了换银子另谋生计，总比死撑着强。
  掌柜没注意苏木鱼目光中那异样的情绪，淡淡说道：“您还吃吗？”
  “不了不了。”苏木鱼连连摆手，干笑着拒绝了。
  “那么您住店吗？”
  掌柜说的是疑问句，苏木鱼却总感觉他似是陈述的语气。
  “当然，还未知晓掌柜的如何称呼。”
  北堂馗表现的总是特别有礼貌，掌柜多看了他一眼，嘴角多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使他在烛光中僵硬脸生动许多，“鄙人姓肖，称我肖掌柜即可。”
  “原来是肖掌柜，在下......”
  肖掌柜挥手打断，道：“请稍等一下，账目只剩最后一点就清查完毕。”
  说完，肖掌柜的注意力重新转到账本与算盘上，把两人晾到了一边。
  “肖......”苏木鱼想说些什么，刚吐出一个字便被北堂馗制止了，北堂馗大手拦到他嘴前。
  苏木鱼感到心累，他就是想问问，能不能先俺怕他们住宿，把他们带到随便哪一间厢房去，接下来肖掌柜自己想做啥做啥，绝没人会拦他（实际意义上的没人）。
  何苦难为他们两个单纯来住宿的人呢，糕点放在二师兄手里全都快碎成渣了。
  “嘘~小点声。”对北堂馗来说，这是最基本的礼貌，别人在做事时，不应该去打扰他，不管他们是客人还是其他的什么身份。
  如此具有道德素养的北堂馗，按理说是个很好的榜样，小孩在他身边成长，能树立良好正确的三观，可惜的是，他身边的苏木鱼，是位外表幼齿内在也不纯粹的老油条，而且下限还在这段日子不断降低。
  他的引导作用，放到苏木鱼身上绝对的收效甚微，事实上，从三师弟到六师弟白芷，也各有各的特点，但从他们身上唯独很难看出北堂馗的影子。
  烛火静静燃烧升腾，时不时炸出几颗火星，昏暗的环境带着沉闷的色彩，算盘的响声回荡在大厅，氛围令苏木鱼暗暗皱眉。
  好在肖掌柜并没让他们等太久，随着肖掌柜的起身，凳子跟地面摩擦带出刺耳的“咯喇”声。
  “二位久等了，请问是分开住还是住一间？”
  “一间。”北堂馗答道，“双人房还有吗？”这是他和苏木鱼事先就商量好的。
  苏木鱼想的比较多，他觉得肖掌柜的问题有些奇怪，一般都问住单人还是住双人，或是订两间还是一间，合在一起听，格外别扭。
  他总在这方面纠结的特别多。
  “嗯。”肖掌柜点头道：“请二位随我来。”
  接着，两人就跟在后面，随着肖掌柜踏上刷的朱红的楼梯。
  “一楼的厢房近几天正在打扫修葺，住不了人，希望二位不要介意。”还是那种平淡的语气。
  北堂馗接话道：“哪里哪里，掌柜的不用客气，一两步路的事，不过咱们不该是先付押金吗？”
  “不碍事，等退房再说，当是让两位久侯的赔罪了。”
  苏木鱼听到这话，之前对肖掌柜的那一点小小的抱怨顿时烟消云散。
  “这如何使得？”北堂馗惊道：“我们并不缺银子。”
  “我也不缺，客人若愿意给肖某一个面子，此事便不要再争了。”
  肖掌柜的话，有一锤定音之效，北堂馗嘴巴张了张，最终没有反驳。
  努力平复差点没憋住的笑意，苏木鱼完全不能相信肖掌柜说的话，瞧瞧这楼梯，虽然干净，但处处是破碎，很有年久失修的味道。
  之前站的远只能借着烛火灯光瞅出煞是好看的红色，现在走在上面才能发现诸多细节，随着他们的每一步踏出，那“咯吱咯吱”的老化木材如同在宣誓自己的难以承受。
  再看看墙壁，表面的草木灰涂层脱落的也很严重。
  他甚至敢想，一楼的那些所谓“正在修葺”的房间一定不只是清理整修那么简单，说不定......
  越想越心惊，苏木鱼有充分的理由断定这所客栈正朝着“危房”靠近。
  果然还是早早脱手卖掉方为正道啊，肖掌柜所说的不缺钱，他一个字也无法相信。
  再不多筹些银子，福来客栈就真的要倒闭啦！
  不过纵使他二人付双倍的房钱，对于这儿应该也无异于杯水车薪吧。
  随着他们进入二楼靠右的第三房，苏木鱼判断他的猜想果然正确。
  理由很简单，推开门时那纷扬的薄灰，坐到凳子上污染白衫的物质，以及某种东西腐化的味道，无一不提醒着苏木鱼这里久未有人居住了。
  打扫是何其的不上心，但一想到客栈只有肖掌柜一个人，苏木鱼那即将脱口而出的差评硬生生咽了回去。
  算了算了，人家也很不容易。
  “抱歉啊，能两个人住的，只有这间了，还请二位将就一下，不便之处请多多包涵，肖某先下去了，如果有什么吩咐，呼喊一声便是。”
  “掌柜的别这么说，是我们叨扰了......”
  肖掌柜告罪一声，径直出了房间，顺便随手关上了门。
  空荡荡的房间，只剩师兄弟二人充当着人体净化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