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密梓 贰
作者:破碎的毁灭      更新:2021-10-12 05:01      字数:3831
  宣帝回到宫中便迫不及待的沐浴更衣,虽然他不知道秦睿所说的宝物究竟是什么东西,但就是这种不知道更是让他更迫切的想要见到这个宝物。“给朕拿正装来。”他左手握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冲宫女宦官们嚷嚷道。好不容易等到头发干了,宫女们手忙脚乱地给宣帝戴冠穿衣,刚准备妥当宣帝便两步并做一步地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嚷嚷道:“快给朕准备仪仗,朕要去韩国公府。”
  “陛下您慢些啊。”中书令刘志趋步跟在后面小声提醒道,“臣还未派人去通知韩国公呢。”“不必了,朕回宫前就告诉秦肃叫他去和韩国公说了。”宣帝理都不理刘志快步下了寝宫台阶:“一炷香的时间内,朕要看到自己的銮驾和仪仗。”他回身瞪着刘志命令道。
  韩国公府离皇城并不远,就在出青龙门以东五十里地外便是韩国公府的大门。此时,韩国公秦睿换了一身黑色衮服,头戴公爵冠,脸上的虬髯胡也修的整整齐齐,他踌躇满志地看了看四周的家人道:“天子要来了,我们去街口迎接吧。”韩国公一家人皆穿上了最正式的服装,恭恭敬敬地站在街口等候着天子的仪仗。
  申时一过,便听远方传来密密的脚步声,不一会儿便见御林军手持长戟而来,在道路两侧站好面朝大街,又见一匹快马赶来在秦睿面前停下,秦肃翻身下马道:“韩国公,天子仪仗已经到了,快准备迎接吧。”秦睿谢道:“谢侍中提醒,侍中可先去府中稍坐,我已安排妥当。”秦肃行礼谢过后复又翻身上马而去。又过一会,便听得远方传来了阵阵锣声,愈来愈近,一会儿便见一队宦官左手提锣右手持锤敲着往这边走来,众人知道是皇帝仪仗到了,一齐跪倒在路旁。宦官后跟着的是一队穿黑色大铠的骑马武士,盔上皆插着黑色羽毛:这是宣帝精心培养的禁卫军队:黑羽军,除了大战外一般都在皇宫执行护卫。骑马武士后是一辆八匹马拉的马车,光轮子就有一个八岁小孩那么高,这便是宣帝所乘坐的銮驾了。
  “天子万岁,万岁,万岁!”众人在秦睿带领下一齐山呼道,只听銮驾中传来三声叩击声,中车令立即拉住马匹停下了銮驾,宣帝走出銮驾笑道:“韩国公怎么在街口迎驾了。”
  “天子驾临寒舍,令寒舍蓬荜生辉,秦睿又岂敢不远迎。”
  “公多礼了,都免礼吧。”宣帝对着众人说道,“韩国公啊,但愿你说的那个宝物可不要让朕失望啊。”
  “陛下放心,我以人头担保,此物准合陛下心意。”韩国公满脸堆笑着上前搀扶住宣帝下了銮驾。“朕记得上次来你府邸还是令尊去世时,朕来吊唁。”宣帝看了看周围景色,却是没有多少变化,“不想已经二十年过去了。”
  “陛下如此照顾我秦氏,使我秦氏光宗耀祖,陛下真仁义之君。”秦睿陪笑道,宣帝执其手道:“休要吹捧,快带我去看宝物。”说罢二人并肩往韩国公府走去,车驾就停在了路口,仪仗队则偃旗息鼓在府门外站着休息。
  宣帝刚到中堂大门,便见里面灯火通明,明晃晃不知点了多少灯笼蜡烛,刚迈步跨过门槛,一阵芳香扑面而来,宣帝嗅了嗅,顿觉神清气爽,精神为之一振。“公啊,这是什么香,怎么朕从来没有闻过?”韩国公笑着应道:“陛下,这就是臣要献给你的第一件宝物。”说罢,一个奴婢便端着一托盘上前,上面端正的放着一方盒,用绸带扎好,韩国公捧过方盒道:“此乃来自西域奇香,据说乃安息大秦诸国皇室所用,不仅可以熏香,也可以用于洗浴,其国皇室皆用此香,据说皆能长寿,岁至期颐。”宣帝惊讶道:“世上竟然有此好物,爱卿又从何得来。”“不瞒陛下,此亦是臣讨河西之地时所得,欲与其他宝物今日一起献给陛下。”
  宣帝闻言更是惊道:“如此还有其他宝物?”韩国公微微一笑道:“请陛下先上座,臣会慢慢将宝物献上。”宣帝便依其言在上首端坐,其余众人分左右下坐,韩国公见众人皆坐好便拍了拍手,只见两队娉婷婢女端盘款款而上,皆是美味佳肴,虽不及龙肝凤胆,也是山珍海味奇珍异宝。
  “韩国公如此奢靡,此宴恐耗费不少吧。”宣帝嘴上说着,手上却食指大动,韩国公揖道:“回陛下,韩国公府每年陛下的赏赐与食邑所得除去生活开销绰绰有余,此皆是陛下所赐,臣只不过将陛下所赐之钱财还给陛下而已。”宣帝听他这番说辞,心中十分受用举爵道:“朕先敬主人韩国公一爵。”众人亦举爵回敬宣帝,坐下陈勖饮罢朗声道:“自古珍馐佳肴当配美人歌舞,今日天子驾临,韩国公岂能没有准备歌舞助兴?”韩国公被陈勖这话逗乐了笑着指着陈勖道:“郑国公怎如此性急,我又岂会没有准备。”说罢又拍了拍手掌,一群乐伶持各种乐器鱼贯而入向宣帝行礼后便在中堂右侧持乐器坐好,有琴瑟琵琶、萧笛箜篌等。随后进来的是一队舞女,衣着薄如蝉翼,肌肤依稀可见,秦肃赵襄几个年轻人害羞的低下头去。但年长的人却兴致盎然,宣帝甚至目不转睛看着这些舞女,手中酒爵中的酒洒了都浑然不知。韩国公秦睿满意地看着眼前这一切,目前所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内。
  “陛下,请看这第二件宝物。”他往门外一指,众人顺着他的手指看去,见门外不知何时站着以为婀娜女子,她下脸用薄纱蒙住,只能看到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长发及腰,眉间一点朱砂更增添几分姿色。
  “公,这是何人?”宣帝放下手中酒爵问道,韩国公奏道:“此便是臣献给陛下的第二件宝物。此女乃是西域一王国的公主,其国人长袖善舞。臣讨河西时,其国已被柔然所灭,唯有奶妈护着她逃出西域在祁连山下落脚。臣膝无儿无女,便收她为义女,今日请陛下观赏其国之舞。”说罢,他第三次拍了拍手掌,原本正在弹奏的伶官们纷纷偃旗息鼓,俄而,曲调一变,竟奏出西域之乐,众宾客不禁啧啧称奇。
  只见那女子,轻点脚尖,踏着节拍而舞,舞蹈间皆用脚尖触地,如在半空中飞舞,衣带翩翩如惊鸿仙子,长袖一转似空中飞鸟。但见她指间婉转,手指一勾,便显撩人之姿;一颦一笑,尽露无尽媚态。这下就连秦肃与赵襄二人也看呆了,只暗道:从未见如此漂亮的舞蹈。宣帝更是看呆了,恍惚间,便觉后宫都是庸脂俗粉,三千佳丽不如眼前这女子的国色天香。一曲舞罢,那女子轻盈地站在毯上向宣帝行礼:“小女子恭祝大魏天子,万寿无疆,万寿无疆。”宣帝眼神迷离道:“上前说话罢。”那女子上前三步离着宣帝尚有十步便不再上前了。
  宣帝见那女子颇有礼数心中更是喜欢便问道:“朕且问你,你姓甚名谁?”那女子摘去面纱,果是一张美丽的西域人脸蛋,她轻声回答道:“小女子原名罗珊娜,但奶娘觉得这名字不吉利便给我取了一个汉家名字叫姜云。”宣帝又问道:“方才韩国公说你是西域王国公主,有亡国之恨,所以才流落到祁连山下谋生,可有此事?”
  “父亲所言不错,小女子本是西域小国国君女儿,但不想三岁时,鄯善与柔然入侵我国,我父王战死沙场,破城之时是奶妈护着我随难民逃出城邦,沿着昆仑山往东辗转了两年才在祁连山下落脚。”宣帝转头对韩国公说道:“西域之所以如此,皆是由于自汉末以来中原一直无暇顾及西域。不过本朝既已重新打通河西之地,当在玉门关外仿效汉例建立一个统辖西域的机构,公以为如何?”韩国公点了点头奏道:“陛下所言甚是,如今我朝国富民强且兵马强壮,当如汉孝武皇帝做出一番大事业,陛下也可青史留名,与秦皇汉武并称。”
  “朕不在乎什么青史留名。”宣帝冷笑一声摆了摆手,“朕只想告诉世人,自永嘉之乱以来胡虏入寇中原之日已不复返矣。让那些蛮夷们知道,我华夏不是他们可以为非作歹的乐土。”宣帝这话说的正义凛然,座下诸臣不禁肃然起敬一齐起身称颂宣帝。韩国公道:“陛下心怀社稷,此乃天朝之福,百姓之福。”宣帝听着顿觉有些醉意话锋一转道:“公,她这就是你说的第二件宝物?”韩国公奏道:“陛下,胡女本非稀奇,岂能做宝物。只是姜云有一项绝技堪称当世之宝。”“哦,公快说给朕听听。”韩国公微微一笑奏道:“前汉有女名叫赵飞燕,传说能在手掌中起舞,堪称世之奇观。而这位姜云姑娘,则能在碗底起舞。”宣帝闻言愈发好奇,便命人取来一陶碗倒扣于堂中毯上。姜云看了看那只有三指宽的碗底,咬了咬嘴唇,便做出起舞之姿。听乐声伴奏一起,随着节奏果然用脚尖立于碗底之上,随着乐曲翩翩而舞,左右脚尖每次切换皆准确无误落在碗上没有丝毫偏差,众人看的呆了竟连叫好也忘了。
  一曲舞罢,众人这才如梦初醒纷纷鼓掌喝彩起来,宣帝起身道:“不想姑娘舞姿如此精妙绝伦,不输前人,恐怕后辈也难有如姑娘者。”姜云谢礼道:“小女子只会一些粗浅舞蹈,不敢当天子谬赞。”宣帝笑道:“姑娘谦虚了,此舞如此奇美,怎么能说是粗浅。这要是说粗浅,那天下岂有舞蹈焉?”韩国公亦在旁插嘴道:“天子夸奖你当谢恩才是,怎么怎么顶起嘴了。”宣帝笑道:“无妨,自古有大才者亦觉自己浅陋,盖因才学广博而见识高远。此女有此美德,想来必不是平常人。不过韩国公,你把此女当做宝物献给朕又是何居心?”“陛下此事不便公示。”
  宣帝不耐烦地说道:“那便附耳来说。”
  秦睿便走到宣帝耳旁轻声附耳道:“陛下,臣常年征战,膝下没有子嗣,恐怕臣一死这韩国公就绝嗣了,所以臣斗胆将此女献给陛下,愿陛下能为臣带来一个儿子。”宣帝闻言先是一惊,但想到姜云如此花容月貌心中也暗暗高兴便默不作声,秦睿见宣帝并未拒绝也只当默认便笑着退回座位上。宣帝亦回案几坐好举爵道:“诸位爱卿,怎么都入迷地不想喝酒了?”韩国公见宣帝并未反对,心中已如明镜一般,便令婢女送姜云出去梳洗打扮。
  只听宣帝举爵道:“朕听闻西域有山名曰昆仑,乃是西王母所在,此山绵延万里不曾断绝,不想听那女子说竟然与祁连山相连,真乃我华夏群山之祖。”说罢,复又站起身来举着酒爵吟起曹操的《秋胡行》:
  “我居昆仑山,所谓者真人。
  我居昆仑山,所谓者真人。
  道深有可得。
  名山历观,遨游八极,枕石漱流饮泉。
  沈吟不决,遂上升天。
  歌以言志,我居昆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