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寻常的一日。”安帝站在宫殿的窗户下透过缝隙看着外面，如今天已渐渐凉了，皇城内的各个宫殿都准备了碳火炉，衣裳也换成了带有裘毛的服装。
  “陛下今日不上朝吗？”萧妃在床上坐起身来，拉过棉被盖住全裸的酥胸笑盈盈地看着安帝，安帝见她笑容心中不禁一颤，伸手抚摸着她的脸颊笑道：“不急，交给丞相与尚书令处理就是了，遇到什么大事他们自然会来告诉朕。”说着手就要往下摸去。
  “陛下。”萧妃笑着躲开安帝那双无处安放的手抱住被子道，“莫要让下人看了笑话。”安帝这才想起寝宫的大门已经开了，外面已站满了宦官和宫女。他轻咳几声收回了手坐在榻沿假装在烤火。萧妃依偎在他的肩上道：“陛下，奴家昨日听宫女们说雒中发生了行刺一案，丞相、老太尉还有范侍中都被行刺，不知这案现在如何了？”
  “你想知道？”安帝转过身去看着萧妃那双明眸反问道，见萧妃点了点头才说出这句话的后半句，“朕也想知道，但廷尉现在都不曾进宫向朕说这事，所以现在朕也不知道事态究竟如何了。”正说完，只听外面韩嘉的声音传了进来：“陛下，尚书令张崇求见，现正在宣政殿，等候陛下。”
  “你看，这不来了。”安帝对萧妃苦笑一声站起身来，“更衣。”
  这时张崇站在御书房内忐忑不安，虽然昨晚和荀嗣计议了一番应该没有什么大纰漏，但真要实践起来却不免有些紧张，毕竟如果失败了那这可是欺君之罪。
  “尚书令来的早啊。”安帝笑盈盈地走进宣政殿。待安帝坐下后，张崇匍匐在地三呼万岁后才站起身来道：“启奏陛下，昨夜雁门有军情来报。”安帝收敛了笑容问道：“难道柔然又寇边了？”
  张崇笑道：“陛下英明，柔然昨日寇边雁门，但雁门郡守坚守力战，柔然未得入于是便退兵了。”
  “奖赏这个郡守食邑百户。”安帝闻言脸上愁容又一扫而空，对于他来说只要不输比什么都强，“但尚书令，柔然月月寇边，日日袭扰为之奈何啊，难道我大魏只能坐以待毙不成？”
  “陛下，昔年前汉亦有匈奴之忧，自汉高帝白登被围到武宣时讨伐匈奴时已历八帝共七代人匈奴也未曾完全剿清，此事万万急切不得。”张崇见安帝心中似有变忙出言安抚道。
  安帝一拍案几站起身来道：“前汉有卫霍赵充国，难道本朝连一个李广利都没有吗？传旨，加谢浚为前将军，郭鸾为后将军，甘武为平北将军，统边军三万，再抽调雒都一万士卒即刻北出，就算做不了直捣王庭，也给朕和柔然较量较量！”此话一出，张崇与韩嘉不禁愣了，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陛下，如今雒都周围粮库所存粮不足以支持四万大军北伐啊。”张崇急忙奏道，“而且四万大军，最少得抽调十万民夫随同保障运输辎重，现在仅凭畿内很难征调出那么多民夫。”
  “启奏陛下，陛下欲伐北狄需用骑兵，但如今雒都可用于战马的匹数不到八千，且还有大批种马不能用于军旅。现在唯能自守不宜出征。”韩嘉也接过话头一起劝谏道。
  不曾想安帝依然铁了心道：“怎么，若今日有寇乱中原，朕也发不了一兵一卒前去镇压清剿了。如此朕岂不是得洗干净脖子等着别人来砍了？”
  “陛下息怒。”赵襄此时刚好走进宣政殿，恰好听到安帝要北伐之事于是朗声奏道，“尚书令之言乃肺腑之言，陛下莫要生气。”安帝听出这是赵襄的声音也不好再发作于是气鼓鼓地又坐了下来，赵襄步入大殿后亦是先三呼万岁后方道：“陛下，尚书令张大人和中书令韩大人之言皆是实话。如果此时有宵小在山东谋逆，可派上将镇守虎牢、孟津，使其不得其门而入，只能被困在山东亦或是南下北上，陛下可整顿军马徐徐图之。而柔然本是草原民族，生于马背长于马背，若雁门不得入他又可骚扰上谷、渔阳，对于柔然来说只要能劫掠其实在哪里并无差别。陛下就算派出十万大军，在茫茫草原上亦是杯水车薪，何况三四万人。”
  安帝听赵襄说的在理，虽未消气但心情也些许平静了点便道：“给诸位大人赐座……朕只是气不过柔然如此入寇，堂堂天朝被外敌如此蹂躏，岂不是有损我朝廷之颜面。”赵襄与张崇屁股刚沾坐席便听安帝那么一句知道皇帝心中亦然愤愤不平，赵襄又复劝谏道：“陛下若真有心成就帝皇伟业，当先自恭养德，勤政爱民，如此才能谈厉兵秣马之事。如今四方侵扰，贸然出击北方恐怕会给一些别有用心之人可乘之机啊。”
  “罢了，罢了。”安帝连连摆手叹道，“朕也只是一时义愤，既然诸位爱卿都一齐反对那此事便作罢了。司空来宣政殿是有什么要事吗？”
  赵襄闻言从袖中掏出奏折呈给安帝道：“陛下，青州和兖州送来加急文书，陈述两州大旱之事。自入秋以来青州滴雨未下，马上就要成熟的庄稼全部歉收，如今已经入了冬，恐怕接下来百姓的日子不好过啊。”
  韩嘉不禁问道：“这青州兖州背靠大河大水，怎么会发生旱情？”
  “当地水利年久失修，水渠塌毁闭塞，就连水车也是老旧不堪，如何能汲水？现在可不是讨论原因之时，而是讨论如何赈灾才是正事，不知张令君有什么看法？”赵襄不待安帝发问便主动问起张崇。张崇此时正估算着时间一时并没有马上回答赵襄，直到他问了两遍才如梦初醒回道：“方才也说了，如今畿内粮库中的存粮并不富裕，臣估计只能供给一郡之民的一季口粮，其余的只能从河北河东诸地募集再送到河间了，若是能有办法从江东运粮应该能宽裕的多。”
  安帝听张崇提到了从江东运粮不禁好奇起来问道：“怎么，江东竟然如此富庶？”
  赵襄回答道：“陛下，江东自晋室南渡后便大力推广耕种，如今已经过去百年，江东两湖之地那是阡陌不绝，都是大好的良田，每年生产的粮食除了供给百姓和农户自留外，尚且盈余无数，能供给十万大军。但却无力运输到中原，只能在建康城外辟出巨大的粮仓囤积起来。臣在江东时就曾经见过这些粮仓，那是密密麻麻不可胜数啊。”
  韩嘉问道：“我若没有记错，当年吴王夫差便开凿出连接江淮的渠水名曰邗沟，怎么我朝反而无法运送粮食？”
  “邗沟自汉末以来便不曾疏浚，如今已荒废百年，如何堪用。”
  安帝听赵襄说的如此绘声绘色，心中的好玩之心顿时被勾了起来，他立时涌起一个想法于是说道：“不想江南竟然如此富庶，朕一定要亲自去看看。中书令传旨江东，来年开春后朕要亲自巡视江东。”张崇、赵襄与韩嘉对视了一眼并没有说话，毕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子巡视四方也是职责所在，他们并没有反对的理由，只能算默默接了旨。
  张崇估算着荀嗣现在应该完成了自己的计划于是便起身道：“陛下，既然陛下决定出巡，那臣就回尚书台起草诏书了。”赵襄见张崇起身告退也跟着站起身来道：“那臣也告退了。”安帝也不做声只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二人告退。
  二人走出宣政殿，张崇正要拐回尚书台却听赵襄喊道：“令君留步。”他只好停住脚步转过身去揖礼道：“不知司空有何指教？”
  “柔然真的寇边了？”赵襄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问道，
  “这柔然每月至少寇边十五六次，又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了。”张崇平静地回答道。
  “那就好。”赵襄走到张崇身边又对着他耳朵轻声低语道，“许多事可不是尚书令你就能力挽狂澜的，就算秦丞相来恐怕也无可奈何。”
  “谢司空指教。”张崇不以为然地回道，赵襄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这才背着手扬长而去。张崇这才匆匆回到尚书台，见荀嗣正地站在殿下，脸色十分难看。
  “怎么，廷尉没有拿到文书？”荀嗣摇了摇头。
  “那莫非是中途被人发现了？”
  “宦官们都打点过了，应该不会再提。但此事……”荀嗣欲言又止，表情变得有点扭曲，“实在不能再提，下官先告辞了。”说罢便快步离开，张崇想要挽留都不曾来得及。他看着荀嗣远去的背影心中暗道：“怎么都如此遮遮掩掩，莫非此事真有什么隐情不成。”他思索了一番，觉得仿佛赵襄是在提醒自己一般，便离了尚书台往丞相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