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特蒙德大街114号的公寓楼上，透过虚掩的窗帘，梵卓族公主看着余敬轩消失在街道的人流中。
  血姬看着他背影时，无限柔情在眼中。她的心里乱了方寸，昨晚体贴地照顾让她心里温情似水。中国男孩很聪明，竟然在极短促的时间里已经接近了真相。而那些愚蠢的，老土的安特卫普城警局大批办案警员都还离真相十万八千里。安特卫普大学的华人留学生失踪案已成为陈年旧案，封存在警局阴暗的档案室，在某个角落里躺着。
  黛安妮的莽撞，冒失很大程度上帮了忙，促使余敬轩接触真相的边缘。
  她现在就住在余敬轩的对面，可以更好地保护他，接近他。她有一系列有趣的计划在脑海里预演，他迟早会找到她。她和他也会有一次赞新的认识。
  好心情让她感到了新生。她关闭窗户拉上窗帘，躺在床上慢慢欣赏从余敬轩电脑里拷贝过来的美剧《凶鬼恶灵》，然后美美地睡一觉。时间静静流淌，她很不幸，也被美剧亢长的剧情吸引。
  你能想象，脑补一下，一个美丽性感的血族公主沉迷于欣赏现代影视剧的情境吗？
  下午的课后。余敬轩在校门口坐上了方叔的奥迪s5，他们简单交流学习和生活上的事情，并没有进入正题。敬轩也询问了惠姨和海瀛的近况。
  他表面上心不在焉地看着车外飞驰而去的街景，其实内心深处却很压抑。高峰期交通堵塞，在等红绿灯时，方叔将播放了一首班得瑞的轻音乐，悠扬地响起来。音乐有助于分散注意力。
  一开始，方叔不知道如何启齿提及阿凯，最终还是打开话匣子。他看了看反光镜中的敬轩，先喟叹了一声：“小轩，你别责怪方叔。那件往事令我和你惠姨不堪重负，内疚沉溺很久。在极长一段时间，无形的伤痛在心里反复地徘徊，令人郁结难舒。所以，我才忌讳惠姨和海瀛重提往事。”
  车厢里的气氛变得很凝重。
  敬轩做了次深呼吸说：“方叔，我能理解你和惠姨的心情，以及你的初衷。那是一次永恒的伤疤，谁都不想再去揭开它。可是我既然来了，心愿之一就是找阿凯。所以，我希望方叔能帮助我。”
  方悦亭手中的方向盘异常沉重，他的情绪也显得低落：“我当然会帮你。我和你惠姨花了许多精力时间，发动人脉，耗费巨大财力去找寻阿凯。奇诡的是，阿凯就好像和那个男孩一同在世间蒸发，化为了空气。我们联系过中国驻比利时大使馆，找过唐人街的华人黑帮查线索，找过中国留学生比利时联谊会的成员帮忙，我用尽了我所有的关系。我的朋友贝尔和他哥哥老查理也花费了相当惊人的耐性和时间去追查这宗离奇失踪案。最终，我们一无所获。”
  “我不是要打击你的信心，孩子，你要事先有思想准备。”他补充了一句。
  敬轩点点头说：“方叔，我知道你的好意。可是我会在这几年求学生涯，尽我的微薄之力找阿凯。不管成败，我对自己的良心，对阿凯的感情，对大伯母有个交代。”
  “嗯！”方叔欣慰地说：“你能理解方叔和惠姨的苦心，证明你长大了，不再是小弄堂里那个和海瀛、阿凯调皮捣蛋的孩子。”
  敬轩苦笑道：“我总不能一直是个小屁孩吧。”
  方叔哈哈大笑，把双方的情绪往愉快地方向牵引：“我和贝尔约好去老地方先喝一杯，然后去他哥哥老查理家里拜访。”
  敬轩长吁一口气：“让方叔为我操心。您生意很忙，还特地为我安排，谢谢……”
  “打住，”方叔打断他的话：“别和我见外了。”
  敬轩嘿嘿笑起来：“方叔，我什么时候去饭店兼职呀？”
  方叔立刻答应下来：“没问题。你先把车学会吧。以后可以放学后开车到唐人街兼职，正好在店里吃晚餐。这样也能帮你省钱。”
  “酷！”敬轩开心的说：“谢谢方叔把车借我。”他激动地双掌合十，“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爱车，并且珍惜兼职的机会！”
  这时，方叔将车开到一处大厦车库里。他说：“郊区离唐人街远，不然海瀛也想和你一起兼职。你如果学会车，旧城区到唐人街那就近多了。你先去驾驶班学习，有空回郊区，我周末可以亲自教你。你聪明好学，很快就能学会。驾驶也就是个熟练工作，胆大心细，和你们玩的赛车完全搭不上边。你可要答应我……”他忽地想到了什么，郑重其事地说，“你学会开车，千万不能带海瀛飚车啊？不然，我会扣留车。一次都不行。”
  他边说边停稳了车，锁窗户，关闭车门。敬轩瞪大眼说：“放心，方叔，我坚决执行您的命令。”
  方叔满意地拍拍他肩膀：“走出这座大厦，右边有个小餐厅的法国菜还不错，是我和贝尔常碰头的地方。”
  敬轩问：“贝尔大叔，好接触吗？”
  方叔神秘的笑笑：“哈哈，房东是个酒鬼。老贝尔有时严肃，有时和蔼，就看你和不和他胃口咯？他能将公寓租借给你，才象征性的收80欧元，都是看我的面子。小轩，你可要保持公寓环境，爱惜他的房子和家具啊？”
  敬轩一个敬礼：“收到。”
  他俩说说笑笑走出大厦地下停车场，街上车水马龙，霓虹灯闪烁。从安特卫普大学开车过来，一路都塞车，花了近一个多小时，已是傍晚18点。
  见到老贝尔时，敬轩放心了。他五十开外的年龄，头发花白的秃顶，眉宇间有深深的皱纹，眼尾有明显的伤疤。他样子看起来很严肃，但是一见到方叔就笑起来，是老朋友好久不见的那种熟悉和亲近。
  老贝尔笑起来显得特别和蔼。敬轩和他握手，亲热地叫：“贝尔大叔好。您好精神呀，谢谢您将那么好的住所交给我住，我一定会像在自己家里，爱惜家具，保证房间的整洁干净。”他一见面就开门见山阐述房东最担忧的问题，让房东放心。
  老贝尔指着他问：“老方，你侄子？这孩子太客气，真会说话。我喜欢说话不拐弯抹角的人，简单，爽快。”
  老贝尔大方地伸出满是老茧的手，非常有力和敬轩握了握手。敬轩心想可能因为经常握着警枪的缘故吧？
  方叔招呼他坐下和老贝尔闲聊几句，叫来了服务员。过了一会，餐厅老板娘亲自过来接待，她是位卷发穿着褶皱晚装套裙的法国太太，她略显丰满的身躯踏着高跟鞋，远远就跟他们打招呼，喜笑颜开：“方老板、贝尔警员，你们好久没来光顾了。”
  方叔和老贝尔向她打招呼：“照旧那几样菜，三荤两素一汤，两扎啤酒。”
  法国老板娘听了就写单：“好，照旧。”
  方叔低下声音说：“小轩，这儿的啤酒可棒啊。”
  敬轩一听又要喝酒，头有点疼。他昨晚喝醉了不好意思说出来，只好点头说：“太棒了。”
  方叔又挤眉弄眼说：“小轩，你贝尔大叔可很有魅力呢，年轻时，法国姑娘追求过他，不过他太好色，风流成性，结果被人家……”
  “哎呀。”方叔的脸挤出了很不甘心的表情。
  老贝尔给了他一手肘：“老方，在孩子面前你得给我留点面子吧？我那么多抓贼的漂亮事，你不挑个威风点的提一提，怎么偏说那谈情说爱的糗事？”
  敬轩被他俩的诙谐逗乐了，呵呵地傻笑。
  方叔装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那些你当警察时的威风事，我都听得耳朵起老茧，饶了我吧。”
  老贝尔哼了一声，看向敬轩说：“你方叔还没喝酒就已经醉了。他老了，胡说八道，真啰嗦。”
  敬轩咧开嘴继续傻笑。
  老贝尔突然脸一肃说：“孩子，我知道你的目的。可是我要告诉你，这件事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敬轩眉宇深锁，静静的聆听，没有打断他的意思。
  老贝尔呷了一口柠檬红茶，接着说：“那件失踪案惊动整个安特卫普城。布鲁塞尔外交部压了下来，我们警局专案组六名警员不分昼夜地查了将近一年，最后都崩溃，纷纷被调离专案组。接下去失踪案再查了一年多，换掉四个专案组，消耗大量警力，我们排除了一百六十七名嫌疑人，抓捕四十多人。包括安特卫普城里的瘾君子，毒贩，黑道，也包括唐人街的华人黑帮成员，各种社会阶层，复杂背景的地方我们都派出警员卧底。最终，竟然毫无所获。两个孩子就像是化学反应融解成了分子。要不然，为什么一点蛛丝马迹都没留下？”
  老贝尔精神抖擞，脸颊恍似被岁月沧桑的刀刻下了无数印记，他一口气说完，深邃的眼神像是深湖。“说实话，至少我们专案组的六个警员真的尽力了。”
  敬轩听完一连串的疑问，老贝尔的话里留下了无数个问号。看得出来，这件案子没被侦破对他的警员生涯是一个耿耿于怀的失意。甚至是污点。这样比喻或许是重了些。但是，他的表情就是如此深深地让人感到遗憾和惋惜。
  对失踪案，老贝尔有很多抱怨、吐槽。老贝尔陷入回忆中，那是一场失败的工作经历。他垂下头惆怅地喝茶：“我说的这些希望对你有所帮助。”
  敬轩清了清嗓子，喝了口茶，看看方叔。方叔朝他摇摇头，意思是再问也没什么意义。他礼貌地回答：“贝尔大叔，你说了这么多。我对整件事的了解有了个清晰轮廓。衷心地谢谢你的帮助，谢谢。”
  “另外，”老贝尔叹了一声，“今晚不能带你去我哥哥家。他心脏病发作刚出院两天，由家人陪伴着。现在，不合适。”
  方叔担忧地说：“老查理恢复得怎么样？”
  贝尔给上菜的服务员让了下位置说：“病情暂时稳定。”
  方叔说：“既然是这样，那就改日吧。等老查理的病康复出院，我们再去打扰他。”
  贝尔点点头：“只能延期吧。”他将方叔、敬轩的杯子移过来说，“老方，我们好久不见了，不醉不归。孩子，你也陪我们喝几杯。”
  敬轩提醒说：“方叔，你开车呢。”
  贝尔哈哈大笑：“你侄儿还挺会照顾你的。放心吧，孩子。他喝了酒，我才不让他开车呢。我给你们叫taxi回去吧。他的车就停在车库吧，停车费方老板给得起。”
  这是老朋友相聚，开心放纵的夜晚。敬轩的心里却恍若压下了一块巨石。贝尔大叔作为警员，熟知那件案子中老查理的所有事例。看来，就算能拜会老查理，也不会得到更多的信息。
  能挖掘的线索，老贝尔警员几乎都说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