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天在医院照看苏珊雅，令余敬轩很疲惫。他拖着疲乏的身躯，回到了贝特蒙德街的公寓。
  无论如何，这里有家的味道。香格里拉大酒店的确有富丽堂皇，超五星酒店的享受，毕竟是有钱人的奢侈住所，不是他喜欢的地方。发生那件电影院的诡异事件后，苏珊雅觉得害怕，幸好她在海边公寓还有两个室友，才让大家稍稍放心。
  对于小雅那晚的遭遇，她的转述令伙伴们半信半疑，善意地为了照顾她情绪只能将质疑藏在心里，除了余敬轩。
  他有个疑惑，类似的情况他已经在高速列车上碰到，那个场景和超自然现象有关。世界上到底有没有吸血鬼？或者说不死族，血族，黑夜之子，随便你怎么叫他们。
  它们是否像惊悚小说，恐怖电影中描述的真正存在？这才是事情的关键！
  从医院离开，敬轩早早回到家。他泡了杯咖啡后坐回小书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在googie中输入“吸血鬼”的字眼。网页上出现1500万条有关吸血鬼的信息。他沉浸在海量信息里，“速度”、“力量”、“魅力”、“不死诅咒”、“致命诱惑”、“狩猎”、“杀戮”都是吸血鬼的诠释。
  他逐条信息看下去，才看了几百条就疲惫得眼睛酸乏，滴了眼药水，闭目养神一会。他脑海里浮现高速列车上发生的事，以及在布鲁塞尔那晚酒吧出来遭遇的垃圾桶血案。
  难道我碰上的是个吸血鬼？这么巧，苏珊雅也在电影院里碰上另一个，其中有没有什么关联？
  时间在浏览网页中不知不觉过去，忽然发觉已经20点。敬轩抚摸额头有些偏头痛，肚子咕噜噜地抗议。他泡了碗速食面吃，还好国外速食面味道也有很多选择，他端着碗打开门走上阳台。他一边吃面一边观赏安特卫普的夜景，不禁想到遥远的中国，由于时差关系，上海应该是凌晨三点。爸妈已经睡觉了，他才吃晚餐。
  这时，他手中的动作停顿，注意力被对面114号公寓大楼出来的一个白色针织毛衣，穿着钴蓝色短裙，黑色丝袜和长及膝盖高跟皮靴的女孩吸引。
  她的打扮时尚，背影让人顿生好感，优雅的人鱼线条，黑色长发用精致的玳瑁束起马尾，飘扬在颈后。她的背影让他在记忆的脑海中搜寻了一会，很有些眼熟，似曾相识。
  他的目光看到了街上的地铁标识牌，猛地想起来。对了，地铁！她是那个在地铁里被他撞飞了书的女孩。她在看《霍比特人》。没错，一个爱看魔幻小说的女孩。是她？她竟然住在我家对面？这意外的惊喜让他格外开心，他的微笑挂在嘴角，心里掠出了很特别地想法。
  我要认识她。我可以认识她吗？
  一时间，这念头激动人心，难以自抑的想法不经意间就点燃他的热情，占据了他的心灵。昙花一现的意识迅速发酵在心海泛起狂澜，我要认识她。我可以认识她吗？发神经一样的问题在脑子里不断涌现，太疯狂了！
  更奇怪的是夜晚20:25分。白色毛衣的女孩径自走上了街区旁的小山坡。她走上了丽珊公园，那是绿化集中的城市景观项目，人造林树木葱茏，环绕山坡遍种着郁金香和玫瑰。
  敬轩每次从地铁里出来，回家前都特地从公园进出，从后门步道走上去，从前门的石阶走下来，一路看看鸟语花香，瞅一眼谈恋爱的男孩女孩甜蜜依偎着窃窃私语；欣赏年迈的太太推着轮椅上的伴侣散步，携手到老的温馨时刻；还有优雅女士手推车上洋溢着灿烂笑容的儿童；调皮顽童们在折纸飞机，放风筝；一切安宁和平静，让人丝毫感觉不到生活的快节奏。安特卫普城，本就是适宜休养生息，悠闲度日，节奏缓慢的城市。
  可是这么晚了。哪怕丽珊公园还有照明，但单身女孩在此时上山，除了去约会，他就想不到更好的解释。这勾起他强烈的好奇心。
  蓦地，手机铃声像午夜凶铃一样把他从美好的情绪中拽回来，吓得他不轻。
  他手里的泡面都差点失手掉下阳台，他赶紧回到房间放下碗，从衣兜里拿出手机查看，原来是方叔的电话。
  敬轩接通电话。方叔告诉他，为他报名了新一期的驾驶培训，等他考试合格就能使用车库里停放的奥迪a3。以后上学放学，周末开车回郊区与海瀛相聚都方便。这真是件开心的事情。方叔表达了歉意，本来想亲自教他开车的，实在是生意很忙，还顺便问起他什么时候可以去唐人街餐厅兼职？
  敬轩思考和f5朋友圈的聚会，多少都产生额外开支，当即答应下一周就开始兼职。
  最后，方叔的语气有点低落：“另外有件事，我知道你有个心愿是想尝试找到阿凯。你期望得到我的帮助。所以，明晚我会到你学校接你，带你去我的老朋友家里拜访。他是布雷托·贝尔大叔。贝尔大叔的家族成员主要以警员为主，他的哥哥就是布雷托·老查理，老查理曾经牵涉进阿凯的失踪案调查。我想你会很想见见他。”
  挂断电话后，他心神不宁。在上周和方叔提到这件事，他想请方叔帮忙联系老查理，期望从老查理口中获取一些更直观的线索和信息。没想到方叔这么快就给他答复。
  他不知自己是悲是喜，心情沉重。为了放松，他打开了一听啤酒，陷入了对阿凯的思念中。
  敬轩喝醉了。他不可控制地喝下八听啤酒，就像在苏州河畔，他和阿凯常去的那棵老桑梓树下，他毕业后喝醉的那次。比利时的啤酒酒精度更高，更醇。他在沉重的晕眩感中昏睡过去。
  很晚的时候，她悄悄来了。一股浓烈的酒气让她皱起眉头。她可不喜欢中国男孩是酗酒的不良爱好。这次根本不需要她施加任何的影响，就算是打雷，估计都不会吵醒他。
  血姬坐在他身旁，看到他那副失落，失意的醉酒样子，有些生气。
  她心里不悦，是什么理由让他自暴自弃，在第二天还要上课的情况下酗酒？而且他明显是不开心的。男人酗酒，赌博，打女人，并列为三大恶习。血姬当然不希望他会变成这样的男孩。
  她正要离开，忽地听到他迷迷糊糊叫了一声：“阿凯，阿凯……”
  血姬的身子一颤，回过神来垂眸去看他。中国男孩的神情陷落在深深的痛苦之中，紧闭的眼角挤出了一滴眼泪。喝醉之后，他在梦里也在想念哥哥。
  血姬总算明白他喝醉的原因。她的眼圈也不自主地红了，她轻轻用手指抹去他夺眶而出的泪水，转身看到了笔记本。她轻触触摸屏，笔记本的网页停留在有关血族的信息中。
  血姬异常惊讶，眼睛瞪得浑圆地坐下来。笔记本电脑旁有个便签，上边用笔写着几个中文汉字：“速度”、“力量”、“吸血鬼”、“不死诅咒”。每组词都划了个红圈。血姬回头看看敬轩，脸上流露匪夷所思的神情，心说：他真聪明，思路朝着正确方向留意。她又瞬间明白黛安妮的行动，一定吻合了他在布鲁塞尔发生的事情，引起他开始关注超自然现象，了解吸血鬼的历史。
  中文字对她毫不陌生。在漫长的世纪里，她用吸血鬼的超强能力学习并掌握了十多种语言和文字。
  她倏地一低头蹲下了身子。敬轩从半醉半醒中翻身下床，往卫生间跑，他呕吐了。一阵阵痛苦难受的呕吐声音，他吐了一会又四肢乏力晕倒在地。
  血姬小心翼翼地走进去，长长的眼睫毛垂落，注视跌坐一旁的余敬轩，轻轻地叹了一声，幽怨，忧伤。
  她红唇微启念了一道咒语，避免他再次醒来，伸手将晾衣架上的毛巾拽到手里，在热水里冲洗了一下。她为他抹去嘴角和鼻翼上的污物，擦净他的脸，看着这张脸，她的记忆像洪荒猛兽般从心底冲出来，悲伤包围了自己。
  她几乎要哭出来的时候，咬牙克制，温柔地为他洗了几次脸，忍不住在他眉宇间轻轻地吻了一下：“你真是个傻孩子。”语气好像是在对宠爱的猫咪，乖狗自言自语，她的年龄都快当他外婆，如此的称谓并不意外。
  泪水还是不争气地，悄悄地，有一滴滴落在他的脸上。
  她苦涩地笑道：“你真像他！”
  血姬没费多大力气就将他抱着走回房间，她有吸血鬼的力量，他让她丝毫感觉不到体重。他那健康的体魄，阳刚气息深深地打动她，让她恍惚觉得死去的心跳会狂烈地跳动起来。他侧过头像个大孩子埋首在她的胸前，随着她的步履，在她骄傲挺拔的胸脯摩挲着。
  她不禁有一丝羞涩，心里的异样和身体的敏感让她紧张起来，她将他放倒在床上。
  他的手没有放好，一只手指轻触在唇边，就好像是要吃手指的婴孩。她把他的手塞回被子里，甜甜地笑了：“你真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那一瞬间的温馨，让她感觉很好。她赫然有一丝奇妙的想法，并为此感到兴奋。她睡在了他的身旁，决定今晚就这样陪伴他到黎明。
  当然，她得确保他在魔力控制下。若不然，他醒过来发觉身边有个艳丽娇媚的女孩，他一定会吓死的。她娇羞的，自豪地轻声说：“尽管我很漂亮！你该高兴是你积了八辈子的德，才让我陪伴你呢！”她用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的头发，眉宇和鼻梁。
  几小时后，她在黎明前离开了他，解除了魔法。
  余敬轩苏醒后发觉身边有一种淡淡的幽香，有点像是迷迭香。
  “我喝醉了？”他喃喃自语从床头爬起来，闹钟的指针已指向九点，他上学迟到了，面临一次做义务校工的惩罚。一切从简，洗漱之后，他匆匆地抓起双肩包冲出房间，跑下公寓去赶地铁。
  他很懊恼，心情糟糕透顶，留学期间第一次迟到记录诞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