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她杀了人!
作者:娜可潇潇      更新:2021-10-12 02:56      字数:5256
  哭过了,母亲的葬礼还要筹备。
  入土为安,是一个儿女应该做的。
  初夏双目迷茫涩痛,看着宛若与世隔绝的冰冷太平间,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
  她只知道跪在存放秦茵骸骨的冰柜前,静静发呆。
  “小夏。”突然跑进来的谭冉冉,紧紧的拥抱住她,“我回学校帮你请了假,你可以后天再去学校参加高考。”
  “谢谢。”艰难的开口,女孩的嗓子沙哑得像是年过古稀的老太婆。
  如果妈咪听到她这样的声音,会担心她的。
  妈咪...
  脖颈僵硬的缓缓移向后边,她再度泪流满面,“呜呜...妈咪...”
  “小夏,你别这样,人死不能复生。”谭冉冉的眼眶红得不行,感同身受的哽咽,“父母比我们老,总会先走一步的...”
  “她才37岁,她还那么年轻...有些事业成功的大姐姐,这个年纪都还没结婚呢...”
  女孩悲伤的自言自语,让谭冉冉再也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
  她不停的伸出软柔温热的小手,替初夏拭去脸上的泪珠。
  谭市长有事,过来慰问了初夏几句后,就叫走了谭冉冉。
  初夏就继续哭。
  看到闻迅赶来的沈念安,初夏的眼泪才堪堪止住。
  少年的身后,跟着神色凝重的沈太太萧楚瑜。
  初夏好似傻了一样,楞楞的凝视少年那双充满了疼惜的深圆大眼睛。
  萧楚瑜本身也是孤儿,初夏失去至亲的切肤之痛,她太能感同身受了。
  不一样的是,萧楚瑜才念小学,父母就双双出车祸身亡。
  那时,她刚刚认识沈文聪这个同班同学。
  沈文聪在那段黑暗痛苦的漫长岁月里,给予了她心灵上的细致关切,让她对这个冰冷的人世重新拾起留恋。
  等萧楚瑜成年了,年迈多劳的奶奶却因病去世。
  她靠着勤工俭学,一直念完了大学,不祈求任何人接济。
  就连沈文聪的帮忙,她也坚强的拒绝。
  初夏知道萧楚瑜的往事,沈念安找她来,是煞费了苦心。
  “妈咪...”沈念安轻轻的开口,扯着母亲的衣角,示意她走过去。
  萧楚瑜抿了抿略微雪白的唇角,挪动沉重的脚步。
  “没事的,好孩子。我们一个人,不靠任何人,也可以过得很好。人生在世,哪里能事事如愿。父母把我们生下来,最大的愿望不过是希望我们平平安安。阿姨也孤独,也苦痛过。可如今苦尽甘来,我过得不知道有多么的幸福。”萧楚瑜触景生情,想起了逝世多年的至亲,伤感的抱住了瑟瑟发抖的女孩。
  她的怀抱极其的温暖,充满了母爱特有的温馨淡香。
  初夏在这样的母爱包围圈中,泣不成声,最后嚎啕大哭。
  哭累了,她两眼一抹黑,再度昏过去。
  夜深人静。
  沈家的客房里,阵阵悲伤寂寥的弥漫四周。
  躺在床上的女孩,即使是在睡梦中,那两片柔雅清致的月眉,也紧紧的皱着。
  萧楚瑜轻手轻脚的关了房门,退出去。
  回头,她对倚着走廊墙壁的儿子轻声细语,“高考前夕的紧张时刻,家里却生出这样的巨变,我真怕她做傻事。”
  并非萧楚瑜危言耸听。
  几年前,a市真的出了这样的悲剧。
  高考的前一天,一个男生的父亲喝醉酒,掉进河里溺死。
  男生接到警方的通知,一声不吭的,就从自己家的三楼跳下来,当场气绝身亡!
  “我会看紧她,不让她做傻事。”沈念安郑重的点头。
  “熬过了这几天的绝望时期就好,等高考结束,她的成绩单下来,去了新学校,有了光明的前途,她的心境会有很大的改善。”萧楚瑜是过来人,细心的叮嘱儿子。
  沈念安不停的点头,受教的聆听着。
  当天晚上,秦茵的骸骨就被萧楚瑜叫人运回初家。
  秦茵的葬礼,明日也该开始了。
  沈家这边,会替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仔细筹办。
  ...
  次日清晨,沈念安敲了初夏所在的客房门板。
  左等右等,不见回应。
  他心里兢惧又担忧,连忙找来备用钥匙打开。
  里边竟是人去楼空!
  “妈咪!”沈念安惶恐的大喊。
  正在做早餐的萧楚瑜,闻言跑上二楼,往客房一瞧,“没事,她应该是回家了。”
  是萧楚瑜失策了。
  那孩子脸皮薄,心思敏感,看不得他们阖家团圆的。
  那样只会让她触触景伤情,陷入绝望的心境中,无法自拔。
  沈念安连忙跑到父母的主卧,往沙发上的一堆车钥匙中,随意摸了一把,捏着就奔下楼。
  萧楚瑜听到儿子咚咚的脚步声,也没有太在意,继续回厨房忙活一家人的早餐。
  当她听到大门口汽车鸣笛的声音,顿时惊悚了。
  老公沈文聪早就出门,去筹办秦茵葬礼的相关事宜。
  大儿子沈念琰跟儿媳妇宋清,都还没起床呢。
  那么,这个开车的人——
  “沈念安,你给我回来!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开车?你又没有驾照!”
  奔到门口的萧楚瑜,气得俏脸通红。
  “萧女士,你再叫,让左邻右舍都知道,你儿子无证驾驶。”熟练的调转车头,沈念安不屑一顾的打击她。
  “...”
  车子绝尘而去,少年开得稳妥极了。
  他16岁就跟表姐学会开车。
  上次跟萧楚瑜提出学车的事,无非是调侃消遣她。
  萧楚瑜那个气啊,回头就让沈念琰把停在门外的十几辆跑车都开进后院里,关紧了车库的大门。
  ...
  屋漏偏逢连夜雨。
  这样雪上加霜的事,初夏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她前脚刚踏入家门,一大群爷爷外公家的亲戚后脚就冲进来。
  “房契、存折和银行卡呢?交出来,让我们清点一下。”代表所有人发言的,是初夏的舅舅。
  上次初氏出了事,差点儿破产,秦茵回去不仅没借到钱,还被他臭骂了一顿。
  死者为大,放置秦茵骸骨的棺材,就摆在腾空出来的大厅正中央。
  这些所谓的亲戚,没有吊唁一下,反而大谈钱财。
  初夏气得脸色涨红,还是要装出心平气和,“这些东西,是初家的私有物,你们没权过问。”
  “初家?我是你堂哥,他是你堂叔,这些都是你的伯父伯母,我们有权过问了吧?初家养了你爸爸这么多年,你爸爸得了荣华富贵,就想抛弃对他们养育之恩的亲人,简直是丧心病狂!”一个小伙子抓住初夏的语病,理直气壮的往二楼跑。
  “停下来!这是我的家,你们要干什么?!”初夏又气又害怕,声嘶力竭,也阻止不了他们几十个人在主卧里翻箱倒柜。
  他们翻出两张银行卡,三张存折。
  存折页面上的好几个零,让众人两眼放光。
  “快说,密码是多少?”堂哥过来揪住初夏的衣领。
  “我不知道,家里的事,我从来不用管。”初夏面对数十双咄咄逼人的可怕目光,骇然得浑身颤抖。
  “你妈咪不让你管,是因为没想过把钱给你。不然,她怎么会不告诉你密码?”大伯父抓住她的语病,大做文章。
  “对啊,既然这些资产不给你,就是留给大家的!”堂哥兴高采烈的接口。
  “照你们这么说,因为初阿姨没有告诉初夏存折跟银行卡的密码,就是留给别人?那么,见者有份,我也能分一笔喽?”
  骤然出现在主卧门外的沈念安,恍若从天而降,说话像是天籁之音。
  惶然无助的初夏,泪流不止,委屈的往门外凝望他。
  “你算哪根葱?初家跟秦家的家事,也轮得到你指手画脚?”堂哥并不清楚沈念安大有来头,闻言不客气的嘲笑他。
  沈念安双手环胸,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你这个龟孙子也说了,这是人家的家事。挫折和银行卡为这栋房子的成员所属,你们跑进来抢夺,又算哪根葱?”
  堂哥被他那句“龟孙子”气得失去理智,揪住他的头发就大打出手。
  其他人看沈念安人高马大,怕堂哥制服不了他,也冲上去帮忙。
  “别打了!你们不要打念安!念安!你还手啊,你明明打得过他们的!”初夏哭喊着,根本拉不出恶狠狠殴打沈念安的众人。
  “还手?老子又不会跆拳道。要是能反击,绝对第一个打死这帮王八犊子。”他摸着红肿的左脸嗤笑,这番狂言一脱口而出,就遭到这群势力男女更重的暴打。
  “别打他,都是我的错!我想办法,想出密码给你们,还不行吗?我什么都不要了,拿走吧!别伤害他,呜呜!王八蛋,我让你们住手,不要打他!想打的话,打我好了!”初夏哇哇大哭,抱住了丝毫不动的反常少年。
  她已经没了家人,不想连他也失去。
  她不顾一切,把全部的危险往自己的身上揽。
  她哭得眼泪鼻涕直流,前所未有的狼狈。
  怒不可遏的众人,被沈念安骂作王八犊子,正火气大着呢。
  初夏跑过来共患难,他们也没有手下留情,连初夏一起打。
  少女哭得整张小脸皱如菊花,她用自己的整个身躯,坚强的挡在沈念安的身前。
  沈念安的眸色一动,心湖泛起丝丝缕缕的异样涟漪。
  就在此时——
  “妈地!30个人打我儿子1个!”噔噔跑上楼的沈文聪,带来了十多个警察,“就是他们,以多欺少,打无辜的未成年孩子!”
  “是这个小子先打我们在先!”大伯父大声疾呼,理直气壮极了。
  他们还想反咬沈念安一口。
  沈文聪什么也不说,调出今早装在初家里外的监控录像,还有窃听设备。
  “这伙人入室抢劫,还打老子的孩子,这件事没完!没养过初越夫妇俩一天,人家有难也不帮,现在她一出事,你们就来抢她留给女儿的钱!今天发生在这间屋子的丑事,老子要在全国播放,让你们身败名裂,这辈子都无法打工!”沈文聪意气风发的作了总结。
  亮出自己是a市首富的尊贵身份后,他让警察都把这群饱受惊吓的人渣败类带走。
  “念安,你没事吧?”初夏哭声不止,忧心忡忡的看着手脚红肿的少年。
  “没事,你的手臂都被打出了血。你比我严重,怎么不担心自己?”沈念安摇头一笑。
  早在看到那群人进门,沈念安就开始演戏,让守在门外的父亲报警,并搜集他们的犯罪证据。
  “我?我没关系的。”女孩茫然若失的摇头,绝望的扯起唇角,“我在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是多余的人,死了,还是活着,又有什么差别呢?没人会关心我,呵护我了...”
  她依依不舍的凝视大堂正中央的棺材,想哭的冲动瞬间涌上喉咙。
  最疼爱她的人,已经不在这个人世...
  “不许胡思乱想,你还有朋友。”
  “朋友?”初夏恍惚的勾唇,“所谓的朋友,也只有你跟冉冉啊...那么多人讨厌我,我真是一无是处。妈咪的葬礼,要吹唢呐念经一天一夜,再下葬的。我人缘这么差,可能没几个朋友来给她送行...”
  沈念安与父亲对视,后者收敛平日的粗犷张狂,重重的点头,示意他可以放心。
  “傻丫头,人数不是问题,最重要的是你的孝心...”
  沈文聪走出客厅,还能听到他那个向来不靠谱的儿子温情脉脉的轻柔声音。
  他站在大门外的榕树下,打给了顾昕寒,“顾老弟,臭小子同学的妈咪去世了,没什么人来吊唁,那孩子面子上会过意不去。她得的混账亲戚刚才来大闹一场,不止打了念安,也打了她。她怕是不愿意请这些白眼狼亲人过来参加葬礼的。”
  也打了她...
  四个字触目惊心。
  桃花眼翻起嗜血火焰的男人,语气清冽,“明白,我会多叫人过去撑场。打了念安的人,怎么可以轻易原谅?”
  “哈哈!老子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啊,每个人不判够十年,老子不会善罢甘休!”沈文聪得意的笑。
  “才十年么?不是应该终身监禁?”男人仿佛笑了一下,又似乎没有在笑。
  “啥?”沈文聪楞是被他的口出狂言,惊出了傻不楞登的家乡方言。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作过恶的人,改不了。等他们又犯事了,再被抓进去,法官判刑多忙啊?不如一劳永逸算了。”他身上的丝丝冷气,透过话筒传过来。
  沈文聪不寒而栗,更多的则是感动,“看来,你有办法让他们永远出不来啊。想不到,你对这个臭小子这么好,太上心了!”
  “应该的,那孩子讨人喜欢。”男人意味深长的笑出声。
  当然,他口中的孩子,并不是沈文聪所想的那一位。
  葬礼的事,初夏摸不着头脑,都是沈文聪夫妇帮忙。
  师傅们上午就开始吹唢呐念经,到了中午,气候寒凉,竟是下起了瓢泼大雨。
  沈念安看着跪坐在干草堆里的白色麻衣少女,声音放软,“去睡一觉吧,晚上我替你守灵。”
  “不。”她倔强的摇头,“守灵只能让至亲来做,外人无法取代。”
  沈念安没辙,默默无声的守着她。
  他也请了假,没心思去学校待着。
  他爷爷去年逝世,他对她如今的感受,深有体会。
  很痛苦,很孤独,需要最亲近的人陪伴。
  第一个来吊唁的人,竟然是倪韵而。
  这一点,是初夏完全想不到的。
  女孩昨晚就把头发染回了黑色,只为了参加今天这场庄严肃穆的葬礼。
  她穿着黑色西装,黑色的鞋子跟袜子。
  她不施粉黛,并未佩戴任何首饰,通体的闷黑,给了初夏一个极大的尊重。
  沈念安看到她,眼底亮起一丝喜悦的光芒。
  倪韵而装作看不见,走到初夏的面前,弯下腰,语气真挚而沉重,“学妹,节哀顺变。”
  虽然讨厌她,可初夏还是很感激她过来送母亲一程,“谢谢。”
  给秦茵上完了香,倪韵而又关切的问候了初夏一下。
  对沈念安点点头,她才离开初家。
  一远离那个气氛压抑悲伤的地方,倪韵而胸口的疼痛再也克制不住。
  她好疼,疼得浑身发冷,喘不过气来。
  她杀了人!她害死了一条无辜的生命!
  天知道她看到初夏的时候,有多么的自责和害怕?
  她差点要给初夏下跪,将真相和盘托出。
  可是,她不敢。
  她怕自己一旦坦白罪行,这辈子就只能在监牢里虚度。
  可是留在这里,她时刻看着初夏,又何尝不是一种巨大的煎熬。
  当她看到开车过来的顾昕寒,她受不了了。
  她急忙拦下车,低声开口,“阿寒,我的腿好像还很疼。在医院里查不到原因,我想去国外看病,可能要去很久,我现在就想动身。可以吗?”
  她需要躲一段时间,不能再面对初夏。
  否则,她会发疯的!
  “可以。到了那里,电话联系我,告诉你具体的位置,我会定时去看你。”顾昕寒微笑点头,那笑容真到了眼底,双眸似乎开出了多多桃花,灿烂迷人。
  “好的。”倪韵而迅速开车走人,赶往机场。
  顾昕寒巴不得她在国外待几年,免得她妨碍他跟佳人亲近。
  虽然不懂她为何走得那么急,不过事情与他无关,他便不会去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