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夏，你跟我进来。”秦茵按捺着激动，把女儿领到楼顶的杂物房里。
  不足6平方米的狭窄室内，除了一些废弃的书本，还放着一个大纸箱。
  女人打开纸箱，里边满满的都是百元大钞。
  “哇！妈咪！”初夏好久没见过这么多的现金，吃惊得捂住小嘴巴，“你居然敢去银行取这么多钱，往家里放！”
  “这五十万是林经理送来的，其余的尾款，他们换成支票，都帮我存着呢。”秦茵高兴极了，“顾氏想得很周到，知道我一个柔弱女人，带着一大堆现金进出家门不好，所以只折现了一些钱给我。”
  “夏夏！”女人的音调高昂了几分，又兴奋的压低，“这笔生意，除去成本和人工费，咱们净赚了足足一千万呢...”
  初夏咋舌，欣喜得双脚飘飘然，几乎要站不住，“纯利润这么高啊？”
  难怪那么人挤破了脑袋，也要跟顾昕寒合作。
  他出手果然很阔绰。
  “这笔单子的收入，换做以前，你爹地十年才赚得回来。”秦茵开心的来回踱步，“要是能再多来几笔这样的大单子，我就收手不干，买个养老保险，无忧无虑的渡过余生。”
  “哪有这么好的事啊？人家和咱们又不熟。他们愿意帮初氏这一次，我们就应该感恩戴德了。”初夏始终觉得，做人不能得寸进尺。
  “也对。”秦茵心有不甘的微微一笑。
  尝过了那么大的甜头，她突然间就做起白日梦来，还不如女儿懂事。
  “夏夏真是个好孩子！懂得脚踏实地，不异想天开！”女人异常的欣慰，重重的亲了女儿的小脸蛋儿一下。
  初夏笑得有些自卑。
  她并非懂事，只是有点自知之明罢了。
  初氏无德无能，她们又没有让人俯首称臣的魅力，何必产生不切实际的念头呢？
  不过，于情于理，她都要感激一下顾氏。
  ...
  晚上九点半，左家的书房里。
  左亦接到初夏的电话时，顾昕寒正坐在他的旁边看翻阅财经杂志。
  “...左先生，非常谢谢您当初冒险替我妈咪求情。现在尾款全部打下来了，我妈咪不知道有多开心...”
  把手机开了扬声器的左亦，偷瞄状似不经意瞥过来的顾大爷一眼，“她开心了，那你呢？”
  “我吗？我肯定也开心的。您都不知道，当我把两万块捐给学校的重伤同学时，他们父母哭着跟我说谢谢，我自己都忍不住流泪。不是因为我能一掷千金捐赠，而是我有钱帮助了别人。这一切，都是归功于您。”
  “只是我的功劳？”左亦话里有话，觉得那位大爷真可怜。
  今天，本来是顾氏员工发薪水的日子。
  顾总大手一挥，压下财务给大家结算的账本，先做出初氏的账单。
  这个女孩跟谭冉冉去医院后，顾昕寒就来了左家。
  左亦自然不能离家，陪他干坐着。
  左亦当然知道，顾大爷醉翁之意不在酒。
  “还有、还有顾叔叔的功劳。”少女恍然大悟，怪异的支支吾吾了起来，“那个...麻烦您替我跟他道谢。”
  左亦浑身的鸡皮疙瘩，被身旁男寒冷的气息侵蚀，牙齿都打着颤。
  他继续循循善诱，“跟别人道谢，当面说，才显得有诚意。”
  “唔...”少女哽住，很是为难的样子。
  她害怕会家暴的顾叔叔，一言不合就被他揍的话，她又不能反抗。
  顾昕寒目光炯炯的瞪着左亦，他整个人如芒在背。
  左亦的额头直冒冷汗，有种拉皮条的罪恶感，“顾总他，对你还不错吧？”
  “是不错啊。”小呆瓜答得毫不迟疑。
  不过，谁知道他是不是故意做出老好人的假相？
  对她越好，打她越厉害的话，那可怎么办？
  左亦立刻回头，顾大爷的唇畔挑出一丝得意。
  “左先生，我快要高考了，很忙的。道谢的事，还是得麻烦你啦！”初夏的脑子一根筋，根本转不过来。
  “再忙，你也要出去玩一下，见见人，这就是生活。”左亦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继续替boss拉皮条。
  “没空见了，真的。”初夏绝不妥协，挨打很痛的。
  顾大爷处于杀人的阴郁状态，他打了个响指。
  不知何时来了左家的戴荣，就这么出现在书房的门口。
  戴荣粗犷的大嗓门，面无表情的吼，“喂！老左，其他分公司的打印机，是不是也该换了？你在跟谁打电话？算了，看来你也没空回答我！”
  戴荣中气十足的声音渐低，最后消失得荡然无存。
  初夏听到了关乎初氏飞黄腾达的大消息，激动不已的捂着胸口。
  她的声音尽量压低着，还是透出一丝亢奋的沙哑，“左先生，我明白了，谢谢您的提醒。我明天会约顾叔叔出来，当面跟他道谢的，再见啊。”
  千载难逢的发财好机会呀，让她给赶上了！
  左亦盯着被挂断的手机，唇角猛烈的抽搐。
  小朋友，你刚才可是斩钉截铁的回绝我，坚持不肯跟顾总见面的。
  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再单纯的孩子，也开始误入歧途了。
  “高兴了？妈地！”戴荣瞪了欲笑不笑的顾昕寒一眼，骂咧咧的离去。
  这个让初夏‘误入歧途’的罪魁祸首，接听她的电话时，故意磨磨蹭蹭。
  在她反复打了五次之后，才用一根傲娇迷人的手指，慢悠悠的按下接听。
  “顾叔叔，你怎么现在才接电话啊？可把我给担心死了！”少女迫不及待的咋咋呼呼，藏不住的急切。
  生怕他在不接听的短时间里，跟别的公司交谈，签下购买打印机的合同。
  “担心我？”男人慢条斯理的把玩着左手上的杂志。
  “是啊，非常担心。”担心他不跟初氏合作，担心得她的小心肝一直忐忑不安。
  哪怕她说的不是真心话，哪怕他看了一整天倒放着的乏味杂志。
  他还是笑了笑，姿态风华绝代，“那么，我该跟你说声谢谢？”
  “不、不用...”初夏受宠若惊。
  “找我有什么事？”他明知故问。
  心里发虚的少女，又不可能坦白自己听到了一个惊天的商业秘密。
  他语不惊人死不休，“要我帮什么忙？”
  “...”初夏脸红成了大苹果。
  “不是需要利用我了，你才会给我打电话？”他的毒舌，初夏根本招架不住。
  吓得她，马上蹦出一个谎言压压惊，“没什么事啊，我就是想感激你，愿意提前给初氏发钱。”
  “不用客气，反正以后也不会再合作。”傲娇的顾大爷，就是有能力把聊天堵死。
  左亦听得唇角一直抽筋。
  不要说左亦，就连话筒那头的初夏，都想揍他一顿了。
  “初氏很守信用，很物美价廉的。”初夏有求于他，憋屈的放低身段诱导他。
  “给我的货物，不能吃，玩也不行，哪里美了？”
  “...”
  “至于价廉？你是认真的么？初氏这笔生意，赚了多少，我心里没有点数？”
  “...”初夏真的好想扁他哦～
  “噘嘴容易引发男人犯罪！”男人的声调，奇异的低了几分，沙哑得很明显，那是饿狼的征兆。
  电话那端的少女，吃惊的低呼。
  她慌乱捂住小嘴儿的声音，就这么毫无保留的传入两个男人的耳中。
  左亦钦佩又震惊。
  顾总是如此的熟悉她，竟然猜得到她的全部思绪和举动。
  “为什么女生噘嘴，就要挨男人的打呢？是因为我不漂亮，所以就容易引发别人揍我的暴力冲动吗？”初夏很忿忿不平。
  她丑还碍着别人的眼了？
  “应该是的。”
  男人的语气，严肃得令人发指啊。
  左亦听得满头黑线。
  如此误导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单纯女孩，顾总真的很有成就感吗？
  初夏的唇形，是很养眼的桃花形状。
  上面的唇瓣不算薄，下面的饱满度刚刚好。
  不需要她噘嘴，单是用那张脸平静的看着男人之时，就能轻易的激起对方的征服欲。
  未曾想，她竟然以为自己做这种动作丑，会引发别人揍她。
  丧心病狂的顾总，还在这个误区上误导她，让她越走越远。
  “顾叔叔，你们为什么不再继续用初氏啊？”初夏决定丢开噘嘴这个丢人的话题，跟他言归正传。
  “顾氏的各种需求，都有对应的合作伙伴。初氏凭什么让我另眼相看？”顾昕寒一针见血。
  初夏的小心肝哟，被刺得鲜血淋漓。
  她欲哭无泪。
  真的好想帮助妈咪啊！
  可是，她却不懂得如何跟这头老奸巨猾的狐狸周旋。
  这还只是平常心的聊天，她都已经累得呕心沥血。
  若是上了硝烟四起的商场，跟他谈判，她还不得炸得尸骨无存？
  做生意，真的好难。
  做一个垄断南方经济圈的成功领袖，除了需要拥有像他这样的聪明大脑，还得具备他无懈可击的毒舌功底。
  “就凭咱们俩的交情嘛。”初夏也是脑子进水了，居然冒出这么傻的一句。
  一整天阴郁着脸的男人，却因为她这句话龙心大悦。
  但是，该给她添堵的时候，他还是不会留情，“认识你才多久，就算有交情？别人都以这个为借口，要我给予好处，我还不亏得破产了？”
  得！不管她好说歹说，这位大爷就是硬得跟一块石头似的。
  她偏偏还不能得罪！
  “那么，顾叔叔早点休息吧，我明天请你吃大餐，当面感谢你帮过初氏。”初夏深知机会难得，不愿意放弃游说他。
  在电话里，终究言语有限，说得不透彻。
  等他们面对面的详谈，他被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真诚感动了，说不定会再度青睐初氏。
  “明天什么时候？”男人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兴致勃勃旁听的左亦，心想，这不太对啊。
  顾总辛辛苦苦等来那位小祖宗打给她，以他爱刁难人的傲娇性子，不把人气得爆炸，他会这么轻易的妥协？
  “明天中午12点可以吗？我那时候刚好放学！”初夏的心神一松，兴奋劲儿让她的笑声清亮无比。
  她开心的用手比了一个“yes”。
  只要他答应赴约，她就离成功之路更进一步了～
  话筒那头的男人，停顿了几秒，“我看看行程表。”
  他装模作样，翻了好久的财经杂志。
  每翻动一页，初夏的心就如同被擂鼓敲打了一下，忐忑不安。
  她暗自焦急着，却又不敢催促他。
  居然要翻这么久...
  他的工作行程，究竟排得有多满啊？
  左亦在书房这边，已经看呆了。
  这男人翻完杂志，又去书架找来几本文集翻着...
  足足半个小时之后。
  紧绷着小心肝的初夏，终于等来了顾大爷的答复，“明天中午，我要跟别人吃饭。”
  初夏心中的期待山峰，破了小小的一角，“那么...傍晚五点半呢？”
  “左亦外地的朋友生日，我陪他去出席生日宴会。”
  昨天刚去参加外地朋友生日宴的左亦，“...”
  “那...明晚的这个时候...”初夏很忧伤，她要熬夜了。
  “明晚戴荣家的狗要生育，他邀请我去围观。”
  此时，开车回家的戴荣情不自禁打了个喷嚏，“哪个混账王八蛋在骂老子？一定是早上那个让狗在我家后门拉屎的死邻居！妈地！最讨厌会动的动物了！”
  “...不然，我们约在下个星期一吧？”初夏心中的高大山峰，崩塌得只剩冰激凌那般大小。
  “下个星期一，顾氏要发员工薪水，我得看财务列出的账单。”
  初夏，“...”
  左亦听不下去了。
  顾总，您这么任性，一个星期之内，给员工发两次工资，能让大家都知道吗？
  初夏直接约到了她高考的前一天，还是被顾昕寒以各种匪夷所思的理由拒绝了。
  她第一次生出四面楚歌的凄凉心态。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人被困在一望无际的大沙漠之中。
  饿得饥肠辘辘，口干舌燥的她，明知沙漠里有绿洲，可她就是找不到通往那里的方向。
  她说得筋疲力尽，就是攻不破顾昕寒这张油盐不进的干硬臭嘴。
  她就算再傻再天真，也深知他有意刁难了。
  真是的！
  他既然不愿意任用初氏，干脆一口回绝她啊！
  为什么听她说了那么多废话，还握着发烫如火的手机浪费时间啊？
  她自知没资格做他的朋友。
  但是，她也没有得罪过他啊。
  真的好气人哦，他竟然如此的为难她。
  “顾叔叔，再见！”少女道别的语气，根本盖不住怒气。
  “嗯。”男人声调淡然。
  气得她关了手机，就跳到床上一通乱跳，以此泄愤。
  跳得累了，她昏昏欲睡，颓丧的仰躺下来。
  接着，她的脑子便是一阵惊愕。
  她从未做出这样失态又狂躁的举动。
  唉！她是被那个高冷又无情的男人气急疯了吧？
  左亦看着收好手机，表情意犹未尽的男人，斗胆问一句，“顾总，您把初夏小姐的后路都堵死了，不怕她再也不理您？”
  “不是留了一条给她走么？”男人邪妄的弯唇，语意高深莫测。
  左亦听得一头雾水。
  第二天中午，左亦刚陪顾昕寒踏出顾氏的大门，就被前来逮人的初夏堵了个正着。
  左亦这才明白，他昨晚最后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顾叔叔好，我来还你洗干净的衬衫了。”穿着米白色连衣裙的少女，热情似火的微笑，拦住顾昕寒。
  左亦发誓，从未见过这么狗腿的她。
  身后的戴荣，敬佩的腹诽着：社会我寒哥，把这个小白痴生生折磨成了市侩的小瘪三。
  顾昕寒面无表情的接过，眼中是一闪而过的欣赏。
  还会找理由堵他，不算太笨。
  “咕噜噜！”初夏特意饿了一早上的肚子，很合时宜的响了。
  偏偏，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她，还做出自以为别人看不出的惊讶表情，“真是怪了我这么快就饿了吗？刚好是饭点，我请你吃饭吧。”
  “不必，我约了客户。”男人丝毫不接招。
  “...”初夏陪笑的小脸，就这么僵住。
  她一整个早上，都没心思学习。
  设想过他无数次反应，才定下（还衣服，再顺便请客）的完美的计划。
  谁知道，他区区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就把她打得支离破碎。
  左亦对着天空翻白眼，懒得看他做戏。
  戴荣转过身，使劲的憋笑，几乎憋出了内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