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霜也是吃了一惊，袖中双手绞在了一起，暗自吸了口气，这才缓缓抬头，一双妙目，坦然看向对面的赫连劼：“奴婢含霜，给王爷请安！”
  赫连劼瞧着那秋水般的双眸，总觉似曾相识，可细细看那略显暗黄的肤色，那暗淡的唇色，不由心底喟叹：倒是可惜了那双妙目！
  他顿时失了兴致，只低头又看了一眼怀中女子，见她眸色复杂地凝着自己，一眨不眨，似乎隐着妒意的嘴角微微抿着，不由一阵得意，干脆将她一把抱坐在自己腿上，隔音入耳，调笑道：“怎么？眉儿可是吃醋了？”
  娥眉含羞埋首他身前，趁人不注意，将手悄悄探入他腰间，狠狠拧了一把，嘴上却道：“王爷怪不正经……郡主都要见笑了……”
  赫连劼坐直了，却并不放开她，只扫了一眼那似乎见怪不怪的赫连无双，还有那一旁尴尬不已的婢女，低低哼了一声：“好了，你们都退下吧！双儿的婚事……再议罢！”
  赫连无双颔首起身，多年的勾栏经验，再加上身为细作的训练，如果她再看不明白如今的赫连劼，早已被眼前的眉夫人勾了魂魄，失了心智的话，那可真是白活了！
  不管眉夫人目的何在，只要能帮自己心愿得偿，她就不信自己，摆脱不了以往的噩梦，享受不了未来的纸醉金迷！
  一念至此，赫连无双一边待那身后的婢女含霜披上狐裘，一面朝着那早已埋首眉夫人身前的赫连劼，施了一礼，抱着手炉，疾步退出了水榭。
  含霜的脚步堪堪出得水榭，耳边却已传来一声那女子的娇呼：“啊……”，接着，竟是“扑通”一声重物落水的声音。
  待赫连无双回头，看到的，却是轻纱缭绕、雾气氤氲之中，那一大团腾起的冲天水汽中，一红一黑纠缠的人影。
  赫连无双脚步愈发急速，嘴角轻扬，腹诽不已：这眉夫人，果然不是什么好货色，竟然能勾得赫连王不分昼夜……若自己真想事成，他日，倒要好好向这眉夫人示好才是。
  她身后的含霜，却是脚步一顿，眉心愈发紧蹙：这个眉夫人，看来得好好打探一下底细了！
  碧水池中，那堪堪站稳的娥眉，扶着赫连劼，透过他的肩头，扫了一眼不远处消失在洞口的主仆二人，这才敛了心神，一心一意地准备伺候身前早已衣衫尽湿急不可待的人……
  娥眉婉转，屈意承欢，那尖利的指甲，似是兴奋，似是不经意，瞬间划破那宽厚却到底不再年轻的背脊，有血丝隐隐融入碧水池中，却转眼无影。
  赫连劼沧桑的眼，这时却已迷离，他看着眼前怀中的女子被热气蒸得泛红的双颊，如霜肌肤上乌黑如水藻般浮在水面的青丝，无来由地血液沸腾，背上被她指甲划破的地方，明明一开始是隐隐的痛，随之而来的，却是愈发的兴奋，他不由加重了力度，死命抵着她：“眉儿……你可是来要我的命……我也心甘了……”
  怀中女子闻言，迷离的眸色中闪过一丝警觉，身子颤了颤，勾得赫连劼愈发怜惜。
  他低头细细看去，却只见她魅惑一笑，毫不留情地一口咬上他的唇舌，痛彻心扉却又无比甜蜜：“爷……可真会说笑……没有爷，哪里来眉儿今日的荣宠……要死，也是眉儿陪爷一起……”
  “眉儿……”赫连劼心底震撼，唯恐失去了这样的宝贝，愈发拥紧了她，恨不能吞入腹中，含在口中，“眉儿……以后，不许再说这些要死要活的话……好日子才刚开始呢……”
  潺潺流水中，那本来平静的水面，顿时荡起了阵阵涟漪，水中的朵朵紫色睡莲，随着那水波起伏，颠覆……
  隐隐有女子的呜咽之声，如泣如诉，如歌如吟，荡漾在这无人敢偷窥的水池四周……
  待水面再次平定如镜，娥眉早已不知身在何处，只隐隐记得，脑子里烟花绚烂的一刻，终于眼前一黑，人事不知了。
  待她醒来，却已是身在自己的欹烟阁里。忍着浑身的伤痕，她一把掀开身上的锦被，十分嫌恶地看了一眼胸前的红紫，素手紧拽着身下的团花丝绵，恨不能将它撕烂。
  也许是听到了她声音，有婢女悄悄走进，上了踏步，勾起帐幔挂入那海棠金钩之上，柔声道：“夫人醒了？”
  眉夫人垂眸，掩了眼底的恨意，淡淡一笑：“王爷呢？”
  婢女躬身施了一礼：“王爷半个时辰前已经走了，说是让夫人好生歇着，等他入宫回来，就陪夫人晚膳……午膳已经备好了，夫人可要用膳？”
  眉夫人深呼了口气，强自压下胸口泛上来未散尽的那口酒气，摆了摆手：“退下吧！回头端一碗醒酒汤即可……”
  婢女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眉夫人的颜色，瞧着她苍白倦怠的样子，应声放下帐幔，重新悄声退了下去。
  眉夫人盯着帐幔上，那虽然隔着光，却隐约闪耀缠绕着黑色金丝的曼陀罗花蔓，嘴角渐渐扬起一丝残忍的笑：“赫连劼，你等着，这一天，估计不远了吧？”
  她闭眼，眼前又闪过十五年前那个黑色血腥的夜晚，她的心瞬间有了撕裂的痛楚。
  她紧紧抓住身后的抱枕，将苍白失色的小脸，埋入枕间，大滴大滴的泪，瞬间洇湿了那大红的芙蓉花。
  “不！”再等等，再等等，一切，就快结束了！今日，自己已经明显感知到了他的力不从心，感知到了他的痴迷沉沦……
  最多，还有三个月，她就不信，他能撑到下次，曼陀罗盛开的季节。
  她无声地啜泣着，直到，脚步声渐渐响起，账外的婢女，不确定地唤了一声：“夫人……”
  她这才猛然惊醒，快速地拭去眼角的泪，她闷闷回了一句：“放着吧！我待会自己来……”
  婢女小心翼翼地放下了红漆雕花托盘，躬身退了下去，掩了门扉。
  娥眉这才坐起，深吸了口气，一股似有若无的檀香味，从洇湿的抱枕上，隐隐传入她的鼻尖，她心头一震，差点窒息，随手就将那抱枕，狠狠地甩了出去。
  隔着帐幔，那抱枕受了阻力，只是闷闷地，掉在了檀木踏步上，倒是那帐幔的金钩，随着帐幔的甩动，开始摇晃起来，敲在檀木床架上的雕花玉石上，发出清脆的金声玉质，颤颤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