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游刃有余
作者:绉浮觞      更新:2021-10-10 22:12      字数:10546
  长生意外他们两的突然出现,姜曲拿出火折子把手里的灯笼点了,映出他们两挺拔的身姿,即便是穿着下
  人衣服也是贵气逼人,他们两的影子在地上融合交叠。
  长生想了想,觉得唯一个理由能合理解释,“我刚才找了很久才找见了,就在那里,不过只有一间,
  你们谁急就谁先进去了。”她把茅房的方向指给他们,心想师弟和姜曲的感情果真是一日千里增进得十分
  神速,连茅房都一起去了。
  姜曲道,“我们是来找你的。”
  长生的视线顺着那红线一路往下望,看到红线一头连着二楼的窗,一头连着一株草,“为什么要绑着
  草?”
  司马鹿鸣道,“那不是草,是人参。”人参埋在地里久了会成精,所以必须用红绳绑着,它才跑不了
  。他走去用手将土拨开,姜曲也去帮他,并提醒道,“小心些,不要把根挖断了。”
  小心翼翼的用手刨开了土,露出红色的根。这支血人参年岁并不长,观其叶子和根茎就能知道。人参
  若是越老,叶子越是多,根也越是粗。姜曲道,“那白老头的嗜好怎么这么奇怪,把人参种在茅房旁边。
  ”
  长生道,“那些是很好的养料,挖个坑埋些粪进去,久了就能把土养肥。”
  姜曲道,“这根人参这样珍贵,那老头就指望着它卖得好价钱,即便要暂时移植养着,也会找块最肥
  的土养着。”所以定不会是长生说的那个原因。
  司马鹿鸣环视周遭的环境,“人参喜阴,这宅子是坐南朝北,此处又是栽种了树来遮阳,把人参移植
  到此处再合适不过。”茅房四周积满了落叶,应该是许久没人来打扫了,长生算是近来第一个使用的人。
  “还以为今晚要破财,没想到得来不费功夫。这下凑齐了药材,快拿回去给师叔。”姜曲挡在长生前
  面,“你手里的太岁太显眼了,一会儿走在我后面,厅里乱成了一锅粥,倒也不会有人仔细看我们。”
  长生配合着姜曲的步子,他慢她也慢,他快她就快。黑白无常押着白松和金寅经过,白松显然不愿自
  己就这么死了,求生的执念极重,到了极限后经化成愤恨的厉鬼,变得青面獠牙,朝她喊道,“你见死不
  救。”
  司马鹿鸣感觉一股阴风扫过,把他衣角卷起,又见长生停住,问道,“怎么了,师姐?”
  她盯着那两个魂魄一边奋力的挣扎着,一边被强行拖走,直到身子渐渐模糊化在夜色中,“白翁骂我
  见死不救。”
  她刚才亲眼看着黑白无常勾了两个活人的魂,看着两条命就这么没了,心里却是波澜不兴。她虽不是
  悲天悯人到见了人死不管认识还是不认识的都感伤落泪,但该也不至于麻木,她感觉到心里有一角好像硬
  了,硬得像是劏鱼时用的砧板。
  她捂着胸口,这不是后悔后的有感而发,而是清晰的感觉到的身体变化。
  姜曲以为她是自责,开导道,“这都是命,你看他头尖额窄早年辛劳。鼻子挺中年财运倒还是不错的
  ,可惜下巴长的不好,晚年运凄凉,命都是注定的,跟你没有关系。”
  师父挂在嘴边最多的词就是随缘,注定和命了,“如果有一日,师父师弟或是你、卦燎有事,即便是
  要违抗老天爷,我都要救你们的。”她的语气有些傻气固执,有些坚定不移。
  她这么说了那一定是到死都不会食言了,姜曲笑着,想拉起她的手深情款款的说上一番。但她抱着太
  岁,如何都不愿放下,他的魅力至今只在长生这碰过壁。他道,“如果有一日你和鹿鸣遇上危险,就算是
  上刀山下火海就算是这个仙我不修了,我也要救你们。”
  司马鹿鸣道,“恶心。”
  姜曲嬉皮笑脸道,“这可是出自肺腑的。”
  ……
  长生把太岁放到角落里,出到廊上,看到狄三娘气呼呼的,那杯仙茶倒是一口没有碰的,摸着杯子已
  经是凉了。
  三娘拉着她道,“你这个师父真是有够恶心的,居然吐了口水进去,他是存心不想老娘长生不老。三
  万两,他以为这银子是捡来的么,快赔我。”
  弗恃无赖道,“我不是不赔你,也要我有这么多银子。要不你把我卖了,我若是能卖的三万两,就统
  统给你。”
  狄三娘啐了一口,“你值三万两么,卖你一两银子我还要倒贴找碎钱给人家。”
  “反正我的口水又不是毒药,你还是可以喝的。”
  “你不嫌脏我还嫌脏,要我吃你口水,你是我谁,父母子女,夫妻之间才会相濡以沫。”
  长生心想着相濡以沫是这么用的么,但到底她的文化造诣也是不高,便想着可能真就是这么用的,只
  是她肚子里没墨水而已。
  弗恃轻声道,“三娘可知相濡以沫的下一句是什么?”
  狄三娘将茶盖盖上,将杯子推远了些。这气氛瞬时就僵了,姜曲打哈哈道,“被三娘耍得晕头转向的
  那位公子去哪了?”
  狄三娘道,“死了人了,还不嫌晦气赶紧走,难道还要留下吃他头七那顿么。”何止是隔壁那小子,
  放眼望走都走得七七八八了,且是顺手牵羊摸了房里几件值钱的东西带走。这世事就是这样了,人走茶凉
  。
  狄三娘塞了东西进长生手里,长生低头发现是棋子,“这不是那位公子的么,叫什么星……星……”
  姜曲提醒,“星罗棋布。”
  “大户人家的子弟,我见得多了。尤其又是得家里宠溺那些,吃喝玩乐的事样样会,却是胆小如鼠。
  不过就是有人死了,他那几个下人听到了,赶紧匆匆收拾了包袱溜了。走得太急也没自己检查,遗留了八
  颗棋子在桌子下。”三娘把她的手合起,“收好。”
  这几颗棋子是用玉石打磨成的,触手生温,虽是有两颗不小心摔出了裂痕,但三娘心里估摸了价,这
  么水润碧绿的玉质少见,即便是拿去当,只要不是遇见白老头那样的黑心商人,当上几千两也是可能的。
  长生摇头,“做人要拾金不昧,不是我的不可以拿。”
  狄三娘冠冕堂皇道,“傻孩子,拾金不昧是对的,但你捡的又不是金。这是你抢来的么,偷来的么,都不
  是。这是正当来的,是人家不要扔掉的,你现在是在做好事帮白家庄清理打扫。又不是要占为己有,日后
  若是有缘再遇上,你大可还给他,只能算是暂时保管。”
  “啊?”
  “啊什么啊,快收好。官场的黑暗娘也见识过,你可别傻傻的想着拾金不昧把它交去衙门,最贪心的
  就是那些衙役了,都是手脚不干净的。你要真是把它交出去,才真是没办法回到失主手上了。”
  长生还是觉得这样不好,“可是……”
  狄三娘把她的话又塞回去了,“没有可是,百善孝为先,知道什么是孝顺么,就是娘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转了话题,“要不是为等你们回来,我早就不想待了,死人是很晦气的,我都不知道沾了这霉气会
  倒霉多久。”
  她说不想留在房里了,出门时便顺便也摸了几件体积小的古董走,反正人人都是如此,这世风日下也
  不是她一个人造成的,她也就是随波逐流,别人拿,她也就跟着拿了。
  ……
  长生找了几块碎布,缝了一个布袋。司马鹿鸣和姜曲一个负责打水,一个负责捡柴,熬药是门学问,
  先用武火煮,再用文火慢慢熬,着火候很重要,一守就要一个时辰。
  长生按着紫宸真人写的方法来熬,等到将四碗水慢慢熬成一碗,才将药倒给弗恃喝。然后一等又是等
  了大半日,弗恃的眼力终于恢复了六成,能看见在他眼前晃动的手指有几根了。
  长生欣喜若狂,中气十足唤道,“师父!”
  弗恃打了她脑门,“不是说过不许喊这么大声么。”
  长生傻气的把脑袋更凑了上去,拨开额前的留海高兴道,“师父可以多打几下。”
  弗恃好笑,看向司马鹿鸣和姜曲,“我这眼睛好了,你们几只猴子以后可不能再仗着我看不见不规矩
  了,我会比之前更严厉。”
  姜曲恭维道,“师叔即便是眼睛看不见了也是英明神武,威风凛凛,我们几个晚辈哪里敢造次。”
  他们喜悦,狄三娘却是一反常态的安静了,与他们隔着距离,宛如旁观的局外人。“我去走走。”长
  生怕她一个人不安全,想跟去。但三娘摸了摸她的头,笑道,“我想一个人走走,就在附近走,不会有事
  。”
  长生觉得她的精神不是很好,在马车上时三娘说话就很少,她还以为是她一直讲一直讲所以口干了,
  还递了羊皮水袋给她。
  姜曲道,“师叔不去追么,三娘虽说嘴上不饶人,但你的事她其实是最出力的一个。要不是她,最后
  这一味药材也没这么快能找到。”
  弗恃若有所思道,“是该说清楚了。”他指着姜曲道,“你们三不许跟过来。”长生和鹿鸣他是不担
  心的,就怕姜曲怂恿他们出什么坏主意。这话明面上是对他们三个说的,其实只是警告姜曲。
  弗恃往前追去。
  长生疑惑,“师父要说什么?”他们不能听的么?
  司马鹿鸣回道,“相濡以沫的后半句。”
  书到用时方恨少,长生想着后半句,后半句是什么?相濡以沫是相互吐口水的意思吧?难道下半句是
  相互吐痰么?
  姜曲算了一下时辰方位,走到一处脚踏了踏,“今日宜动土入宅出行,忌嫁娶移徙祈福。把太岁和人
  参埋在这,巳方朝山处有印砂耸起,埋在这,主出高官。”
  他说了这么多长生只听懂了一句,就是今天可以挖坑。司马鹿鸣道,“你这是在找供先人下葬的风*****么。”
  姜曲笑道,“老毛病犯了,顺便找一处能遮风挡雨的地方就得。”
  弗恃道这太岁和血人参都是天地造物吸日月精华而来,之前是不得已拿了三根参须,既是身体已经无
  恙,从哪里得来自该还回哪里。
  估计白翁和金寅得到这两件宝贝的途径都不太正当,小恶积攒起来这祸报可就出奇的惊人了,惊人到
  连命都没了。所以邪念要趁早断绝了,贪也是其中一邪念,便让他们把这两物埋回地里。
  长生两手插进土里,抱住湿润的泥土往上一抬真是连找铲子都省了,地面出现一个大坑。她打了个哈
  欠,师父眼睛好了,她就安心了,一安心就放松了,一放松就感觉困,长生用手拍了一下脸想打起精神来
  。
  姜曲道,“真是可怜,定是这几日为了师叔的事没睡好,仔细一看人都憔悴了。你去休息吧,剩下的
  我们两个做就得了。”
  狄三娘送长生的衣服还有她的脸都是泥巴,司马鹿鸣抬起手看着是想帮长生擦脸的动作却是停住,好
  像在思前想后三思而行,姜曲一旁盯着见他最后还是把手放下,只是口头上提醒道,“脸脏了,醒来再洗
  吧,师父和三娘回来了我再喊你。”
  姜曲重重的叹气,是故意叹给司马鹿鸣听的。
  司马鹿鸣冷着脸,“干什么。”
  姜曲蹲下,“没干什么。”当初那株人参是连着花一块挖出来的,姜曲小心翼翼把它埋进土里,只露
  出上边红色的人参花随风摇曳。
  长生睡意袭来,迷迷糊糊道,“我怕它又被人挖走,要不要立个牌子,写上这里没有人参和太岁。”
  姜曲笑道,“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么。”
  长生爬回马车里趴着睡,没数到十已经开始打呼噜了。
  梦中进了一间房,有个人正对着铜镜整理衣服,长生慢慢的走了过去,看到镜中人是仇饶。他将袖子
  往上拉,那比长生腿还要粗的右手露出了一大片鳞片。
  长生听到他自言自语道,“要不是为躲避天兵天将,我何须隐身在你这个凡人肉身里。我答应你的已
  经做到了,但你答应我的还没有完成,你若是不抓紧,不出一年,这具皮囊便会压制不住我的气息完全作
  废。我倒是无所谓的,大不了重新依附在其他人身上,你却要成短命种了。”
  “他的运势正是如日中天百鬼不侵,就算现在动手也是有惊无险遇难成祥。他身边又是有姜弦月在,稍有
  不慎就会被看出蛛丝马迹,你现在可不是要我改他的运,而是改他的命,哪能这么容易。”
  “我是提醒你,你只剩下一年了。”
  仇饶披上官服,取了官帽戴好,“知道了。”
  ……
  长生皱了眉头,因为后背很不舒服像被什么硬物顶着。她想挪动位置找处舒服的地继续睡,却是感觉
  手脚很不自由,眼睛打开一条缝,想看顶着她的是什么东西,却是见司马鹿鸣和姜曲被绑在柱子上。
  姜曲道,“谢天谢地你总算是醒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真怕药效重,你身体出了什么毛病。”
  长生动了一下,发现自己的手脚也是被绑住了。檐上钻过一只老鼠咬断了绳子,房梁上落下一副尸骨
  ,差一点就贴上她的脸了。那尸首从腹部到大腿,肉全被切下来了,只剩上半身勉强算是完好,但估计是
  放得有一段日子了,尸体上长了蛆,在他嘴巴里钻来钻去的。
  她想喊的,但反应慢上半拍,慢着慢着到了该喊的时候那股惊吓又没那样强烈了。
  她环视着,见司马鹿鸣他们附近也是吊了很多这样的尸首,就跟她见过的卖猪肉的猪肉铺里吊着的供
  客人挑选的新鲜猪肉一样,只是这里的尸首估计不新鲜了。
  除了吊在半空的,房梁上还放着几具,房里并不通风透气腐烂味极重,简直就像是屠宰场。
  长生问道,“我们怎么会在这里?”她明明记得是睡在马车里的。
  姜曲道,“就是那两只小妖,真是不该放虎归山,他们去弄了迷药,把我们弄得四肢无力后就抬到了
  这里来,用两壶酒的价钱把我们卖了。算不算是贱价。”
  他从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不值钱。
  那金寅真的是死有余辜的,他做生意的门路不干净,那两只小妖化了人跟着他学会了他所有做生意的
  手段,如今金寅已死,他的人脉和家财就被他们霸占了去,继续经营他贩人的勾当。
  各处拐来的妇孺,一部分贩去人间各处,一部分便存着当食粮或卖给其他妖怪,神不知鬼不觉。
  长生紧张道,“那师父和三娘呢?”
  “师叔和三娘不在,就我们三被抓了。”
  途中他和司马鹿鸣一直在喊长生,谁知她一睡睡了四日。刚进来时真是熏得他黄疸水都吐出来了,直
  到昨日才没再反胃。不过他们饿了四日,就算要吐也真是吐不出什么了。
  一只豹子精手里抓着刀子推门进来,见长生醒来了道,“你要是一直睡着倒是能死得没有痛处,醒得
  真不是时候。”门外架着一口大锅,锅里的水沸了,一直冒白烟。
  姜曲道,“那两只小妖呢,要是还在我倒是有句话想跟他们两说。想问候问候他们爹娘。”
  司马鹿鸣笑了,长生却听不懂他是在骂人。
  豹子精道,“你们要是求一求我,我倒能先一刀给你们个痛快,再扔进锅里煮。”
  “原来妖怪吃人也这么讲究。”长生想着她以前见到的妖怪都是把人生吃活剥,茹毛饮血,真是头一
  回见妖怪吃人也要生火架锅的。
  “本来是不讲究的,我就觉得生吃挺好,但来了个得罪不得的贵客,非要学凡人吃东西那样刁钻。要
  吃熟的,光熟还不行,还要撒油盐酱醋。”豹子精抱怨着,抓过一瓶酒,见长生前面的尸体碍事,便一刀
  劈成两半。“本来想风干做成腊肉的,但一直都没成。”
  豹子精将酒淋到长生身上,看着她的脸道,“你这皮囊倒是漂亮,可惜我家主子近来喜欢连皮带肉吃
  ,否则割下来披在身上,应该也挺好看的。”
  长生闭紧嘴巴,因为觉得它在用做醉鸭的方法在料理她。司马鹿鸣吼道,“你敢碰她试试!”
  它踢了司马鹿鸣一脚,“你这眼睛倒是瞪得大,把它挖出来爆炒也能成一道菜了。”他举起菜刀往司
  马鹿鸣那走去。
  姜曲道,“我们三身上中了毒,你们要是做成菜吃了,保证会毒发。”那豹子精没中计,姜曲心里骂
  道要不是中了麻药,这只妖怪怎么会是对手,早被他们打趴了。
  长生看到它揪住司马鹿鸣头发往后扯,刀尖对准了他左眼。她大喊了一声,手脚上的粗绳全数断开。
  她扯住豹子精的皮毛,来回的摔,这只豹子精怎么也有一百五十斤左右,在她手里却像是擀面粉皮做面条
  时为了让面条咬起来有嚼劲,把面团来回的摔打那样的轻松。
  她最后把它扔出门外。
  她也不知道怎么会扔得这么准,恰恰好落进那锅里了,只听到哗啦一声,锅里的水漫了出来。然后就
  是肉汤的味了,一下就把那只豹子精煮熟了。
  长生楞了一下后,去帮司马鹿鸣和姜曲解开绳子。
  姜曲道,“手脚还是没力气。”都不知那两只小妖哪里弄来的药,让他知道了一定要把那家药材铺买
  下来,药效还真是显著持久。
  长生道,“走不动么?没关系,我有办法。”
  她的办法就是一手扛起一个挂在肩上,拿回司马鹿鸣的剑和姜曲的扇子,当然还有她宝贝的笛子,飞
  快的逃跑。
  姜曲庆幸没人看见他被个姑娘像米袋那般抗在身上,“这个样子还真是丢脸,要是传出去,我以后也
  不用娶媳妇了。长生,我要是娶不着媳妇,你要嫁给我。”
  司马鹿鸣与他面对这面,道,“你不是还有怜玉师兄么。”
  姜曲再一次澄清,“师兄有没有龙阳癖我不敢保证,但我绝对喜欢的是姑娘,你说其他的也就算了,
  要是再拿这个来开我玩笑,兄弟都没得做。”
  长生小声问,“你们认得路出去么?”
  姜曲指了个方向,“往那走。”
  出了宅子的路他就不认得了,当时那两只小妖把他们三个扔到另一辆马车上。帘子被风刮起实际时,
  他看到了蓝天白云,车子是上了天的。也不知是被运到了哪。
  顺利的出了屋子,见到门口处学人那样,用几块木板拼凑成了一个简陋的摊位,摆着人肉人骨和人脑。桌
  上放了几块木牌子,鬼画符的看不懂是什么,但长生觉得真的就像是猪肉摊位上摆着的明码标价的牌子。
  就这样毫不遮掩的公然卖人肉?官老爷去哪里了?
  “怎么闻到了人肉味?”
  “前面就是卖人肉的铺子,自然是有人肉味了。”
  她听到了说话声,赶紧往前跑,也没个方向总之是见路就跑就是了。有一户吱呀一声开了门,走出一
  个姑娘手里拿着盆,似乎是出来倒水的,看到有人她也吓了一跳。
  那姑娘的年纪与长生差不多,皮光肉滑的,虽是没有了白发和皱眉,但长生还是把她认出来了,“菊
  香。”
  菊香仔细的打量她,但先认出来的还是挂在她肩膀上的司马鹿鸣和姜曲,“司马公子,姜公子。”
  姜曲是不管多千钧一发的时候,只要见着了姑娘,总能笑得招花引蝶,这一份从容淡定,长生很是佩
  服的。姜曲道,“菊香姑娘许久不见,变漂亮了。”
  菊香吃惊道,“你是顾姑娘,你们怎么会在这的。”她探出身子来左右查看,“快进来。”菊香让她
  进屋,急急把门关上下了门栓,连水都不倒了,把手里的木盆随手往地上放。
  长生道,“菊香,你在这钟大夫是不是也在这啊,师弟和姜曲走不动,我又不懂医术。”
  菊香拉过司马鹿鸣和姜曲的手帮他二人把脉,“只是中了迷药,但这药我也不会解,我去找我爹来,
  你们先躲进房里,听到三长两短的敲门声才能开门。”
  菊香让长生躲进房里,千叮万嘱后把门窗都合上。
  长生把肩上的两人放到床上。
  姜曲道,“长生,你帮我换个方向吧。”这床若宽一些也就罢了,偏偏出奇的窄,看到床上的绣花枕
  头,就猜着估计是钟菊香睡的,两个大男人挤在一块贴身贴脸,他觉得别扭,宁可躺床尾。
  司马鹿鸣瞪他,抓着床沿要坐起来,身子往前倾差点摔下床。长生托住他正好两手托在他腰,他的头
  压在她身前的柔软处,心跳都能听的清楚。
  长生将他扶正,司马鹿鸣面色有些奇怪,她以为是被她身上的汗臭给熏的。她闻了闻衣服,四天不洗
  澡,也就是这个味了。她还有过比这更高的记录,好在没把他们两个熏晕过去。
  姜曲见他面如赤潮,目光笔直盯着床角,就是不敢斜视看身边的长生,这种**的家伙,得了一点肌肤
  之亲通常就要心跳如鼓紧张兮兮的。
  还掩饰什么,瞒过了长生,也瞒不过他的目光如炬,他要是现在手有力气,一定要捶胸,“我真是吃
  大亏了,长生,你把我和他的位置换一换,我主动要求躺在外头。”
  “躺里头和躺外头不是都一样么。”她想着个中有什么区别。
  姜曲道,“当然不一样。我刚才给自己算了一卦了,就要睡外边。我今日还有一劫,指不定就是和鹿
  鸣那样滚下床之类的,到时你可不能厚此薄彼,要一视同仁。”
  长生着急道,“你不是说不能轻易卜卦的么,要是折阳寿怎么办?”
  姜曲改口道,“我说错了,不是卜卦是测字,测字得出来的结果。”
  测字也能测出即将会滚下床么,好生厉害,“那有说是什么时候么?”
  姜曲笑道,“这个就算不出来了,有可能早,有可能晚,有可能你刚调了位置我就摔下去了。”
  长生搬来房间里的椅子放到床边,“我以前的床也是很窄,翻个身就会滚下床,我都是把庙里的椅子
  都拼到床边,这样就算是翻身也有椅子拦着,就不会摔了。”
  司马鹿鸣道,“你还要换位置么?”
  姜曲知他面无表情,实则心里肯定是在幸灾乐祸的。看眼长生因椅子不够用,连桌子都要挪过来,他
  赶紧阻止,“我觉得我是拆错字了,应该是让我睡在内侧。睡内侧挺好的,不用换了。”
  长生举着桌子,听姜曲说是弄错了不疑有他打算把东西放回原位。长生听到敲门声,竖起耳朵仔细听
  ,是三长两短。这才去开门,她刚把门打开一条缝,钟大夫和菊香就挤进来了。
  菊香关上门,钟大夫道,“要不是菊香说了,我都不相信,你们几个怎么进来的?”
  姜曲道,“卖进来的。”
  长生道,“钟大夫,你能不能先看看师弟他们。”
  钟大夫走到床边,此时还漏了床头一张椅子没有放回原位,他看着长生道,“真是女大十八变,你是
  长生那丫头吧,倒是聪明了不少,懂得事先搬张椅子放在着给老夫坐。”
  她只是没来得急把所有桌椅归位而已,她想老实的跟他说的,“钟大夫,其实……”
  钟大夫抚着他的胡子,严肃道,“安静,没看到老夫在把脉么。”
  长生闭了嘴。
  钟大夫道,“不碍事的,中了迷药,抓一副九子连环,舒筋解毒了就得。”菊香点头,出去抓药。长
  生疑惑,这不是他们家么,怎么在家里还要鬼鬼祟祟的。
  姜曲问,“这是什么地方,怎么这么多妖怪?”
  钟大夫道,“这里是离帝都西郊十里之外的妖窟。”
  那两只妖怪居然把他们卖到他家门口附近,“我自小在帝都长大,怎么没听过这个地方。”
  钟大夫从袖里拿出一方形的布包,打开后,抽出几根银针,插在他们手臂上的穴位,“你们这种富贵
  公子哥,吃喝玩乐的地方就如数家珍,这里有不是什么值得游山玩水春光明媚之地,不知,何足为奇。”
  司马鹿鸣道,“那钟大夫怎么会在这?”
  钟大夫叹气,“多亏了顾姑娘,让人送来她师父开的方子,服用了半年果真是有效,菊香外貌又是变
  回来了。只是外强中虚,怎么都调理不好,我们那地方你们是知道的,穷地方很多药材都买不到。听人说
  帝都繁华,大江南北的药材,帝都的药铺都有,我便带着女儿离了家。结果路经此地就被妖怪抓了。”
  姜曲道,“我还以为老先生是到这里安家了。”
  “我倒是想从这个鬼地方离开,只是走不了。帝都附近有三只大妖怪,西郊这里是一只,南郊有一只
  ,帝都城里住一只。本来之前相安无事,不知为何最近却是闹得厉害。底下的小妖争执殴斗不断,也就有
  了死伤,见我懂医术才没把我炖了,只是扣下来给那些小妖怪医治。”
  想想当时情形都后怕,村子里虽说也闹过妖怪,害的年轻的女子一夜白头,但毕竟没有亲眼见过。可
  走到这西郊附近就被一大群妖怪团团围住,亲身经历差点就害的他活活被吓死。
  长生问,“钟大夫你不是治人的么,妖怪也懂治?”
  “许多都是一通百通,我医术虽说算不上是妙手回春,治个头疼发热,止咳止血还是可以的。这些妖
  怪都是些猫狗鸡鸭变的,想变成人却没个人样,要不就是脑袋还是畜生的脑袋,要不就是四肢皮毛掩不过
  去,只要不口口声声嚷着吃我和菊香,医者父母心,我倒也是愿意救治的。”
  刚他就是在医治一只小妖,菊香进来说起他们三个,他才找了理由把那妖怪打发了。
  妖怪打架不是一般的惨烈,伤得重的,还没抬回来半路就死了,伤势轻的,抬到他这也就是敷敷止血
  的草药包扎一下。那只大妖怪见到他有医治他的手下,倒也不为难他,还送了他一些珍贵的补药。几个月
  下来倒是反倒是把菊香的身子慢慢调理好了。
  姜曲问,“那是来这多久了?”
  钟大夫点了艾草在他们眉间熏了一下,“两个月了。”
  姜曲道,“那怎么不想办法逃?我看这街上的防备倒也不严,要不是我们两被药了手脚无力,应该还
  是能逃出去的。”
  钟大夫摇摇头,逃?哪有这么容易,他们几个身强体壮跑得自然也快,可他都风烛残年了,站久了腿
  都酸。
  “出口处是有妖怪把守,你觉得防备不严,那是因这里的妖大王带着他手下往南去了。他要是在,别
  说你们三个像刚才那样在街上跑了,就是寸步都难行。”
  司马鹿鸣感觉手脚没有方才的麻了,钟大夫谦虚,但医术确实是高明,“往南?”
  钟大夫随口总结了一句,“估计跟村子里母狗打架差不多,到处争地。如今这世道越是繁华富庶的地
  方越乱,要不是为了菊香,也不会离乡背井。宁可在那小村子老死了也就算了,如今又遇到这么一遭,也
  不知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回去。”
  姜曲想到,“这里离帝都不远,要真出不去,或许也能想方设法通知我家人。”
  “这帝都如今也是乱糟糟的,且不说你这消息能不能带出去。即便带出去了,能不能带到你家中也难
  说。我听几个来我这医治的小妖说,帝都那不止夜里闹起僵尸,白日也不太平,有人杀了人也不遮掩,不
  知是怎么样的深仇大恨,把尸首神不知鬼不觉吊在了城门上。”
  姜曲不信,“这也太夸大其词了,城墙上是有士兵把守的,有人上去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要是妖
  物鬼魅作祟那是更不可能,有我爹呢。”
  钟大夫笑道,“一听就是官家子弟,可这世上可没什么绝对之事。”
  “今天这人味怎么一路都这么浓,害得我口水一直流。”听到声音,又是有妖怪上门求诊了。
  钟大夫低声道,“你们可千万别出声,不然让那妖王知道我把你们窝藏在这,非得把我们都炖了吃不
  可。”他整理了衣袍开门出去。“我跟我女儿住在这自然是有人味,你是不是来看诊的,要是找吃的到别
  处去。”
  钟大夫虽一直说自己留在此处情非所愿日日担惊受怕,但长生觉得他应付起来很是游刃有余。
  菊香熬了药端进来,长生给他们两喂了药,菊香道,“是谁下这么重的手,是药三分毒,何况还给你
  下了这么重的分量,要不是你们两是习武之人身体健硕,早就没命了。”
  姜曲道,“那两只小妖,要是再让我遇见,绝不轻饶了他们。菊香姑娘放心,等我和鹿鸣身子恢复了
  ,带着你和钟大夫御剑飞去处那也是轻易的事。”
  “那只妖王妖法很是厉害,我和爹被扣在这的这些日子里也见过有道士和和尚来这说要降妖除魔的,
  还以为会得救,结果都是直着来。”
  长生顺口接菊香的话,“横着出么?”
  “连出的机会都没有,全到了前面那家人肉铺子里的砧板上了。爹曾让我一个人逃,但我和他两个相
  依为命,我不愿不孝,他后来又见那些人的死法,怕我要是跑不快也是那样的下场倒是没再提了。”菊香
  收了空碗,递给他们糖去嘴里的苦味。
  司马鹿鸣不喜甜食,也不觉得嘴里的苦味难以忍受,也就没吃。倒是姜曲,不管喂他几块,他都照食
  不误,张嘴等喂,这模样倒有些像卦燎。
  姜曲道,“那我们在那铺子里见到的尸首,都是来除妖的?”
  菊香讶异,“你们不会去过那个人肉铺子了吧。”
  长生也不晓得是不是她说的那个,“我们是从前面拐弯再拐弯再拐弯的那间铺子跑出来的。”
  “就是那一间,你们去过了还能出来也真是福大命大了。”司马公子和姜公子都动弹不得,怕长生刚
  才是殊死一搏才逃出生天了。她关心道,“顾姑娘有哪里受伤的,我去取药给你包扎。”
  “我没有事。”她就是觉得肚子有些饿而已,算一算,她也等于是四日没有吃东西了把。
  “那铺子里有只豹子精,最爱就是杀人和研究怎么吃人,我每次经过那里都要打哆嗦。老是觉得那只
  豹子精在想着怎么把我也吃了。”
  长生想那菊香以后就不用担心了,“……我不小心把它扔进锅里煮熟了。”
  菊香道,“那可就不好办了,等那只大妖怪回来,定会叫那只豹子精做顿人肉大餐犒赏其他小妖,一
  去那铺子不就瞒不住了么。定会挨家挨户的搜,恐怕这里也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