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多行不义
作者:
绉浮觞 更新:2021-10-10 22:12 字数:10331
“你有察觉到妖气么?”姜曲低声问司马鹿鸣。
“没有。”司马鹿鸣回道。
姜曲又猜,“莫非是易容?”
“什么易容,看着点。”
弗恃背过手在手心中画了符,朝着那小厮的位置凭空推了一下。那狼妖察觉到有股气飞了过来,右手被那道气割开露出一撮黑色的毛,他立马用左手盖住掩饰,好在左右无人发觉。
狼妖看了过来,知有高人在场,赶紧躲到了一个凡人的背后。
白翁一直坚持金牙商人的两个人仆人跟着他们是寸步不离,但狄三娘是更信长生,只因她不会胡说八道更不会无中生有,说是那小厮那就一定是他做的。
狄三娘狮子大开口的要赔偿,“我经营的生意日进金斗,我现在见不了人了,肯定是有损失的,你得补偿我,按一日五百两盈利算,你至少得补偿我三万两。”
那位贵公子也颇有见识,看不惯狄三娘这样唯利是图的嘴脸,说道,“你脸上的估计是墨斗鱼的墨汁,过上几个月就没了,不会损你脸分毫。即便真是这位老人家让人做的,他也没必要赔你这么多银两,你是要趁火打劫吧。”
长生摇手,“不是的。”
狄三娘插着腰吼道,“你是大夫么,你说没事就没事。要是有事呢,我找不着他人是不是你来赔。我算他三万两已经是便宜他了,方才吓得我三魂不见七魄,恐怕是被吓出了毛病了,还不知要喝多少定惊茶来压惊,药钱都没跟他算。”
那位公子道,“你今日是要勒索了是吧。”
“不是的。”长生夹在中间摇手一直想辩解,无奈吵得太凶,对骂声盖过了她的声音。
司马鹿鸣问,“要动手么,师父?”
弗恃制止,“太多人了,要是他们发起狠来怕会有死伤,找机会再动手。”他装作家赀巨万的道,“三万两还不够你我吃一顿饭买一块布的,区区那点银子就不要了吧,你们两快拉夫人小姐回去。”
三娘泼辣,姜曲怕一个人压不住她,与司马鹿鸣合力一左一右架着她直接用抬的。一直把她抬回了房才把她放下,只是她两脚一着地又想出去讨银子。
司马鹿鸣摁住门不许她出去,狄三娘知跟他们说不通,不过是三只跟小屁虫,弗恃说的才算数。便直接骂他们师父,“眼看我就要讨到那三万两银子了,你不帮我也就算了,还妨碍我。”
弗恃道,“刚才伤你的是只妖怪,你是想要银子还是想要命。”
“妖怪?”狄三娘觉得不对,想着他们是不是怕事,随意信口雌黄说了个理由哄她息事宁人。“你欺负我没学过抓妖就坑我么,哪有妖怪长得跟人一样的,眼耳口鼻四肢健全。”
“要是妖怪都长妖怪样,我还用混饭吃么。”弗恃道,“车里不是还有两袋换来的糯米么,你们悄悄的搬上楼,晚上可能要用。”然后又是吩咐找齐铜钱香烛,若是有桃木那是更好的,这些都是做法需要用的东西。
狄三娘见他交代得这样慎重,又不是像是骗人的,“真是妖怪?”
“你说呢。”
弗恃说一句,狄三娘可以顶上十句,“你要我说什么,我要是会,还轮到你混么,能让你当初那样装神弄鬼的骗我的酒。”
长生挨着窗,闻见一股焦味,探头看是白家庄围墙外头生起了白烟,是在烧东西么?白家的仆人拿着一面锣不停的敲,一边敲一边喊,“着火了。”
这下长生知道烧什么了,那方向正是他们停马车的地方。“师父……”
弗恃道,“还师父什么,快去看看。”
仆人纷纷提了水去灭火,来的客人几乎无一例外都是马车代步,且是共同停放在一处,一辆烧着了,火势就蔓延得很快,就像是火烧连环船那样,好在马是卸了。
水是一桶接一桶的浇,可惜火势太大,杯水车薪不起作用。司马鹿鸣和姜曲也帮着灭火,长生回院里,角落里并排放着一个个的水缸,都是蓄满水的。
她抱起一个回到着火的地点,大喊让让。把水倒了出去,这一缸水差不多等于十二桶水的量,这灭火的效果自然也是大大不一样的,一缸子水下去,差不多灭了三辆马车上的火。
白家庄的两个仆人要连续挑上半天才能装满八口大缸,都被她有效且合理的在不到一炷香内全用来扑灭了熊熊大火。她救回了好几个人的马车,勉强也算是挽回了他们损失的。
虽说顶棚烧了,但车架子还在的,安上马还是能继续用的,顶棚没了也是凉快的。只是她救了别人的马车却没救回自己的那辆,好像被她坐过的马车都是薄命的很。
曹鼎天送他们的马车没能用上两个月,薛怀让送的这辆也是没支撑过一个月。司马鹿鸣踩进了那片灰烬里,检查后发现了纵火者点了火后随手扔了的木棍,当时棍子是滚到一辆马车底下,烧断了半截就灭了。
司马鹿鸣不动声色。这是故意要烧他们的马车,其他的只是被连累了而已,他第一个怀疑的就是那两只小妖。但没有证据,只能提醒自己小心谨慎。
车里的糯米没了。
弗恃便让他们到厨房去旁敲侧击的问有没有,有就借些过来用。长生不明白如何的旁敲侧击,三娘教她道,“比如你想喝酒,但你不能明着跟他要酒,你可以先借只酒杯,稍稍暗示。”
三娘的解释很是深奥,她思考了一下只觉得自己消化了皮毛,并未全然能领悟,“那我是要跟他要只鸡么?”
狄三娘道,“怎么扯到鸡去了,这不是八竿子打不着么。”
“因为糯米鸡。”
狄三娘捂着嘴笑,弗恃想着要长生想明白估计要等天黑,便让司马鹿鸣和姜曲去借了。狄三娘唤人来把那桌子菜扯了,桌布碗盘上都是那墨斗鱼的汁看着就火大。
长生看到还有几个干净的馒头要抓来吃,狄三娘轻轻打了她的手一下。三娘道,“你现在可是千金小姐,这些不许碰,富贵人家都有些脾气,你要耍耍脾气,让他上新的,这才演得像。”
长生盯着那些馒头吞了口水,最终还是把手收回来,狄三娘一脸孺子可教的欣慰笑容看着她,“这才乖。”狄三娘庆幸道,“去帮我拿条面巾来,还好我爱漂亮,备了一条本来打算路上尘大的时候绑上的,没想到居然是用来遮丑了。”
长生道,“三娘不丑。”
狄三娘笑道,“你也开始会说甜言蜜语了,快去帮我拿吧。”
长生是真的不觉得三娘丑的,只是黑了半张脸,她还见过满脸都是麻子。她帮三娘拿了面巾来,三娘立马把半张脸遮了。
外头有人先敲了门,然后推门进来点头哈腰的道,“夫人,我家老爷想见你。”得了狄三娘同意,白老头才进来。他客气道,“三娘。”
狄三娘轻笑,“白翁方才对我还爱理不理的,怎么却是突然多礼起来了。”见白铁公鸡一直往弗恃那瞅,她猜是弗恃在外装富贵这铁公鸡是信以为真了,见高拜见低踩。
“方才真是失礼了,这不是专程来跟三娘赔不是么,我怎么没听说你成亲,还有这么大的女儿了。”
狄三娘编起谎来十分自然,一点破绽都看不出,长生在一旁观察着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的。
“我这小门小户,自然比不得其他人成个亲都要张灯结彩敲锣打鼓的。白翁不知道又有什么奇怪的。”她说话的语气故意阴阳怪气的,让白老头以为她还未方才的事生气,先低了架子,她才好捞便宜。
白翁笑道,“你是我请来的客人,在我府里出了事,我的责任不能推卸。三娘生得花容月貌,你脸成了这样我也觉得可惜。这样吧,我府上有几斤血燕,一会儿我让下人炖了送过来让你养养。”
狄三娘心里想着几斤燕窝就想打发了她,想得倒美。她低头装作委屈,抽噎道,“本来是家丑不可外扬的,不过我想着白翁慈祥又不是多嘴的人定然不会把我的私事传出来。我虽嫁了一个富可敌国的,哪知那人却是极为吝啬。平时就已经是一块豆腐都要分五日吃了,又是见我生了一个女儿,没给他家传宗接代就又纳了几房妾侍,嫌我们母女浪费他家的口粮,就把我们赶了出来。”
弗恃愕然,叹了气。她只是叫他演相公,可没说还要兼演负心汉。她能不能说出口之前先跟他对对戏,不要自导自演的中途又让他自己想法子自圆其说。
三娘越演越投入,声声泣诉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若是衣食无忧,哪个女人愿意出来抛头露面。也是生活所迫,我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女儿怕被闲话,才隐瞒了。可怜长生她这十几年来连声娘都不敢喊。”说罢一把抱住长生,轻声在她耳边道,“快哭一哭。”
“啊?”可是她没病没痛也没什么伤心事,哭不出来。
狄三娘在她后背掐了一下,长生疼的喊了一声。狄三娘唱作俱佳抱着她痛哭,“我可怜的女儿,说到你的伤心处了。我一直等你爹回心转意,前阵子他来找我,我还以为是守的云开了。哪知只是他眼睛得了怪病,来让我帮忙打听消息而已。”
白翁道,“难怪三娘只说是别人要的,迟迟不愿透露那买主的身份,原来也是一段伤心往事。”
“我这些年一直仔细的保养着容颜,就怕有一日重逢,他见我美人迟暮会嫌弃我。没想到最后还是毁了,他最是好色了,我成了这样怕是没有破镜重圆的一日了。”
弗恃眼角抽了抽,“我很好色,最怕女人长得丑。”
白翁道,“所谓娶妻求贤,三娘是个贤妻良母,夫妻都是劝和不劝离的。我那里还有上好的灵芝,一并给了三娘,用来熬粥养颜,这脸一定很快就能好了。”
狄三娘破涕为笑,“那就谢谢白翁了。”
“这血人参我也不是不想让给三娘,只是做生意要讲诚信,这点三娘也明白。你来找我之前也有人看上了这支人参,你是用来给你相公治病,他买来也是急用。我不知该给谁,只能是让老天爷决定了。”
狄三娘道,“白翁的难处,我懂。”什么让老天爷决定,是让白花花的银子决定才对吧。
“刚才那一位姓金名寅,不管是药材生意,还是绸缎金银首饰他都有涉猎,也是位腰缠万贯的主。就是他先跟我求的血人参。我和三娘投缘,倒是愿意透露一些,他打算出一万八千六十两来买那株人参。你们若是想要,就要仔细琢磨琢磨这价钱了。”
狄三娘看出他是打算哄他们彼此太高价格,他好得利。“谢谢白翁。”
白翁看向长生,“刚才金寅还跟我谈起你女儿,说愿意高价买你女儿。”
弗恃吹起牛来也是不打草稿的,“我家里的金山银山多得十辈子都花不完,奴仆上百,妾侍没二十个也有三十个,还不至于卖女儿。我看那姓金的商人不止药材生意,连拐卖人的生意也做吧。”
狄三娘见白老头移开了眼,就觉得弗恃说的八成是对的,她一看那大金牙就不是好人,六七十了行将就木还做些缺德事,也不怕生儿子没**。“他把我们母女赶出来后,也不知是不是报应,他纳的几个妾侍连屁都生不出一个,如今膝下就长生一个女儿,他的金山银山迟早也都是长生的。白翁觉得我有必要卖女儿么。”
白翁笑道,“当然没必要。三娘放心,我会去跟他说让他死了心的。”
狄三娘警告道,“那是最好了,不然我狄三娘也不是好惹的。我虽然做的是正当生意,但三教九流的人也都是会接触一些的。”
“我明白,就不妨碍你们休息了。等到了酉时人来齐了就开始。”白翁站了起来,长生竖起耳朵听,“我好像听到脚铐声。”
狄三娘道,“哪有脚铐,你是白日做梦了吧。”
白翁笑道,“定是我们聊的对她而言太沉闷了,我不止与三娘投缘,与你女儿也是投缘,改日待我准备好见面礼让人送过来。”
狄三娘亲自把白翁送出了房,关了门后朝长生笑,“今晚有燕窝吃了。”
司马鹿鸣和姜曲回来道厨房的糯米都被一个姓金的商人拿去了,一粒都不剩。弗恃道,“这两个小妖倒是比你们两都精明。”
司马鹿鸣问,“师姐,那姓金的商人也是妖么?”
长生想了想,“我只看到那两个少年,一个是狼一个是狈。那老人家没看出来。”“没看出来那就是人了。”
姜曲分析道,“凡人找妖怪做仆人,不知道工钱怎么算。那姓金的要不也是歪魔邪道,要不就是也被蒙在鼓里。”
狄三娘道,“肯定是歪魔邪道,我看人最准了,那人看着就是尖嘴猴腮,淫邪的很。杀人放火都做过。”与那白老头是一丘之貉的。
弗恃道,“先睡一睡,酉时再说。”他直接躺地上,三娘骂他没有富贵相,也就白老头老眼昏花才以为她真是富贵命。
酉时,用过晚膳后老头让下人挨个通知到走道上去。白家庄来的客人不少,南北商人与白老头有过生意往来的都请了,还有一些是听闻白家有宝贝卖不请自来。
白老头也让人迎进来,只要富贵之人多多益善,好能把价格抬上去。所以走道上站满了人。
狄三娘一见今日跟她对骂的贵公子站她旁边,很是不悦,再见他盯着长生看,她骂,“你这个登徒子,看什么看。”她拉着长生硬是和司,马鹿鸣姜曲换了位置。
楼下有两人搬了一支很大的瓶子出来,周围的人发出惊叹声,长生也不会看,只觉得这只瓶子除了特别大也看不出其他的特别之处了。
姜曲道,“不同时候的瓶子花纹造字艺都不同,看这瓶子倒像是我们这时候的东西。但我见过帝都名匠再本事,烧出的瓶子多是单一的颜色,这般颜色绚烂的瓶子我倒是没见过。”
听姜曲这么一说,长生也顿时觉得这花瓶果然是是件珍宝。
商人们开始喊价,狄三娘小声对弗恃道,“你也喊一次。”
此时价钱已经被抬到了六百两。司马鹿鸣和姜曲花银子虽不是大手大脚,但也是见过不少好东西的,又是公子哥性情认为千金难买心头好,倒也不觉得这个价格有什么问题。
长生却了算了一下,一文钱一个包子,六百两能让她买多少包子,发现她就算用上十根手指头和十根脚趾头都算不出来。弗恃道,“六百多两买只花瓶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我要是喊了,他真让我买怎么办,我脑子又没踢。”
狄三娘道,“所以才说你是一辈子穷人命,六百两算多少,你觉得多了,人家却不觉得。你喊了自然有比你喊更高的,你不喊不就被拆穿了么。”
弗恃被狄三娘逼着喊了一声。那贵公子像要跟他们做对一样,之前明明没开过口,对那花瓶不感兴趣的。但弗时开口他就喊价了。
三娘想作弄他继续喊价,那贵公子果然上当,直到价格被翻了一倍,三娘才停住。三娘有些得意,却见那贵公子全然不在意。他的仆人从怀里摸出一大叠银票,看得三娘眼都直说是哪里来的败家子。
白翁问他,这花瓶是不是现在就搬走。
“先搁在这吧。这么大塞马车也塞不下,我改日让人来取。”随后又是取了好几件东西出来卖,弗恃每一次都喊,但每次都只喊一次,然后就是三娘和那贵公子相互抬价了。
那公子一连买了五件,直到他带来的仆人提醒,“公子带来的银子不够了。您别再买了,不然我们两得压在这了。”
那贵公子骂道,“你真是没用就不会提醒我出门带够银子么。”仆人只觉得自己有口难言,本来是够的,是他斗气斗没了而已。这样伤己利人也只有他家公子做得出。
狄三娘得意道,“怎么,没银子了?姑奶奶还有大把银子没花呢。”
“你不用得意,谁说我没银子了。”
仆人小声道,“公子,我们真的是没钱了。这口气乐赌不得。”
“谁说我没钱。”那公子朝着方才有意抢买那些商人道,“你们谁还想要这些,我卖回给你们。”他下重本买来的,人家却未必觉得物有所值,反是觉得贵了,无人吭声。
白翁道,“公子我这没有这规矩。”刚买连碰都没碰就要转手。
“之前没这规矩现在不能改么,你怎么这样的不会贯通,我说行就行。”说着又是提高声音问了一遍谁要买。
有人道,“我但是有心买,但公子出的价钱太高,你若是愿意用成交的四成价钱来转让,我就愿意买的。”
四成,若是一百两就只卖四十两,连长生都知道若是卖的话是吃大亏的。她想那公子应该是不会愿意的,却没料到他是宁可吃亏也要斗下去。“得,我卖给你。”
狄三娘讽刺道,“哪一个生了你这样的儿子真是祖先显灵了。”这样的蠢事居然也有人做,要不就是银子多得没地方花,没地方花可以跟她说,她帮忙花。要不就是这个人是个二世祖,迟早把他亲爹气死。
“我有的是银子,根本不在乎。”
狄三娘笑道,“白翁没听到么,人家身上银子多得很,多得压在身上都压的不舒服了。这是给你赚银子的机会,你还不趁热打铁再捞一笔。”
弗恃扣了扣鼻子,道,“算了,跟个小子计较什么,倒是显得你小气。你激他花了这么多银子也算报仇了。”这小子至少损失了三四万,像三娘这样损失一两都哭天喊地如丧考妣,他损失上万两,对三娘而言,相当丧了好几代人了,够严重的惩罚了。
“是他自己跟我斗的,毛都没长全,就自己自己厉害了,给他个教训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这么狂妄。”狄三娘喊,“白翁,还有什么宝贝快拿出来。”白翁挥了挥手,就见两人把白日长生他们见的所谓太岁抬了上来。
“之前的东西虽是名贵,却是有价的。现在抬上来的这个可就是无价之宝了,这就是太岁。传闻某朝的皇帝就为了此能使人长生不老的仙物,派三千名童男童女到蓬莱瀛洲等仙山去寻,却是无疾而终。”
白翁深知只要他说了此物来历后,其他的都可不说了。长生不老,多少人梦寐以求,即便是要倾家荡产都是要争破头抢的。果真是见所有人都从位置上站起身来,不约而同的看着此仙物。
“这个是金爷带来的,这样的无价之宝他本是可以藏着独自享用。他却认为这是上天所赐,霸占了有违他素来的行事作风,所以愿意拿出来与各位一同享用。金爷说了他意不在盈利,而是希望各位有福同享,但金爷他一番好意,我们若是真的分文不给他,传了出去未免有失各位身份,且这太岁的大小也是看到了,不可能让人人都分得。所以我提议……”他竖起三根手指,“只要愿意出这个数目的,可以割下一小块太岁肉相赠。”
长生也竖自己的手指,猜这个三是什么意思。“三两银子?”
狄三娘道,“在座的非富即贵,怕是打发叫花子都不止三两了。何况白老头贪得无厌,他怎么可能只要三两就割块太岁肉给你。不是三千就是三万。”
说完果真就听到白老头抛砖引玉,假惺惺道,“我先出三万,总不能让白翁吃亏的。”
狄三娘也抬手,“我出三万。”
弗恃道,“你平时吝啬得很,喝你一坛酒,就算是掺了水的,几文钱一两的你都要斤斤计较,这下倒是大方,一下出了三万。”
三娘的私房钱多那是一定的,就她那八面玲珑的手段,并非她夸大日进金斗也是有的,只是没想到她这抠门那抠门,倒是舍得把银子花在太岁上。
狄三娘斜眼道,“你自然不明白,你又不是女人,等你下辈子做了女人你就明白了。”
白翁笑道,“三娘果真是痛快,巾帼不让须眉。还有人想要长生不老的,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众人争先恐后,怕慢了太岁被分完。
一手交强一手交货。狄三娘从荷包里掏了银票,白家仆人点了数目,见对了,就分给了她一块,同时给了她一把小刀。
狄三娘见跟她唱对台戏的那位公子一声不吭,激道,“怎么不拿你的金山银山来砸了,银子不够了?若是不够,你那身衣裳还值些钱的,倒是能脱下来,许有人不介意穿旧衣。”
哪知他这一次倒不意气用事了,不屑道,“前几件即便不是价实至少货真,这一件一看就知是假的,只有那些脑子里塞了草的才会上当。”
白老头说这仙茶耽误不得,切碎了要立马泡进热水中饮用,否则药效要大打折扣的。暂且是没有任何事比这长生不老延年益寿要重要了,就是长生他们想要的价值连城的血人参也要排在后。
就说先歇上一盏茶的时间再继续。
狄三娘用刀子先把那块太岁肉割开,长生凑过脑袋去看,姜曲说过那是类似肉的东西,但长生看那切面,觉得像是放久了变了颜色的柚子肉,还带了籽。“这就是太岁肉么?”
“我怎么觉得不像。”外面这一层皮倒是跟书里描述的差不多,里头却不像,总不会是金玉其外吧。姜曲拿起刀子想把口子切得更大些看清楚。
狄三娘重重打了他手背一下,抢回刀子说,“这么珍贵的东西你见过么。”
姜曲答,“没见过。”
狄三娘道,“白老头的眼睛厉害得很,从来没有看错过任何一件宝贝,你都没见过,就跟老娘说不像,是要扫老娘的兴么。”她把那太岁肉切了几块礽进了杯里,倒了热水泡着。
弗恃闻了闻,“有股尿骚味。”
狄三娘骂,“你是存心要让老娘恶心,不想让我喝了是吧。”她把长生唤到跟前,要喂她一口。长生认真闻了一下,觉得师父说的不错还真是有股尿味在里头,卦燎每次尿裤子后就是这个味的。
司马鹿鸣拉住长生,劝三娘道,“这种不明不白的东西,你还是不要喝的好。”
“你们以为这是砒霜么,这可是花了我三万两的仙药,我总不会害长生把我自己也害了。你们两个没见识的黄毛小子,我做买卖时你们两还在你们娘亲肚子里……”
狄三娘滔滔不绝的骂着,白翁和金寅回了房去泡茶。黑白无常从地面冒了出来就坐到那贵公子旁边的空位上,闻着茶香酒香各种香气,又是伸长了舌头舔过桌上的水果。
黑无常抱怨道,“自从引路符被偷去,阎王责怪判官玩忽职守,撤掉了他的职打他入轮回后。换了个新的判官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俸禄本来就微薄,现在不许我们私相授受,我都许久没吃过像样的一顿饭菜了。”
白无常道,“谁让你我不识字,阎王爷赏识有学问的,大字不识的只能是被使唤的命了。如今也只能趁着上来勾魂的时候占些便宜了。”他说着又多吸了两口酒气,竟也如凡人喝醉那样,惨白的脸色浮出一点点红晕。
“你可别喝醉了误事。回去让侯判官闻见你有酒气,你可就要遭罪了。这个姓侯的可不比从前那位,不会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白无常嫌他啰嗦,不耐烦道,“得了,我知分寸不会醉的,再吸两口。”他几乎没把鼻子埋进酒杯里,很是享受。
长生目不转睛的看着,黑无常伸长了脑袋瞧着底下的热闹,扭头视线与她的对上,“这丫头是不是看得到我们。”
“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奇人异士,你说的是哪个?”
黑无常正要指给白无常看,却听到弗恃道,“尘归尘土归土,他过他的桥你走你的路,长生,人鬼殊途。”他是让她不要再看了,傻乎乎的也不懂得移开视线,才会老是惹上鬼。
弗恃拔了塞子,将葫芦里的茶倒到了地上“送客”。黑白无常感觉出这个人估计不好惹,且又是上人间办差事的,不想节外生枝。见时辰到了,就往对面的房飘了过去,然后喊,“时辰到了,快出来跟我们到地府去。”
黑无常扯了手中的铁链,就见白翁的魂魄从里头被拖了出来,那铁链的一端绑着他的脚,长生想着难怪她听到脚铐声了。
白无常掏出了本子,核对他两身份,“白松,生于乙亥年九月初七,死于甲戌年七月十一,享年五十九。金寅,生于壬申年腊月初九,卒于甲戌年七月十一,享年五十七。”他在本子上写着他们两名字的位置画了叉,“就是这两个了,带走吧。”
白翁和金寅吓得大声喊人,四周吵嚷,前头走来几个白家的仆人,还以为有救伸手想抱住他们的脚,却是见那几个仆人直接从他们身子穿过去了。
“真的死了?”白翁不敢置信又试了一下,再次伸手想推开门,这一回是手穿过了门板,只余半截还露在门外。“没有道理的,我们方才才喝了仙茶,该年年益寿才对,怎么会死。”
黑无常道,“什么仙茶神茶,阎王要你三更死怎会留你到五更。你先前为了抢人家家传的手镯威逼利诱害得那人当场撞死,又是买通了凡间官府瞒过了此事。那人死后到地府后告了你一状。阎王爷明察秋毫又是提审了几个生前被你害得家破人亡走投无路自尽的冤魂,因你这人为富不仁无恶不作,故让我们两来押你到地府受审。”
金寅道,“既是阎王爷要审他,那关我什么事。”
白无常道,“你还想狡辩么,你又比他好的了多少。专门拐骗妇孺将他们当牲畜那般来买卖,你也一样害得不少人妻离子散。倒是狼狈为奸跟这白松合起伙来了,难道就没听过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么。”
白松和金寅对着黑白无常不停磕头。白松道,“二位官差,小人知错了。你就绕过我这一次,我发誓定会改过自新,日后修桥铺路再不会害人了。”
黑无常见多了这种人了,行将就木了才嚷着悔改,“我们可做不了主,只是负责上来勾魂的。你有什么话就去跟阎王爷说吧。他若答应给你们悔改的机会,自会放你们还阳。不得就到十八层地狱去受苦赎罪吧。”
说完硬是将他们二人拉了起来,白松看到长生定定望着他们这里,想着她会不会看得见鬼,于是朝她呼救。长生迈开了步子,弗恃道,“做什么。”
不管求什么她都做,这可就不是善了,他是不许他的徒弟做出扰乱天道的事情来的。何况这两人也是罪有应得,即便是冷眼旁边也不算是见死不救。
弗恃教道,“这世上有些事做的,有些事做不得。有些是该做,有些是不该做,你要好好的分清楚。要是坏人求你去作恶,你也答应么。”
“不是的,师父。”黑白无常罗列的那几条罪名她也是听得清楚的,她捂着肚子,并不是想去阻扰而是突然人有三急,“我是想去上茅房。”
她一边抱着肚子往茅房赶,一边为他们念起太平经里的经文,希望能超度了他们,“洞者,其道德善恶……”
身后传来了尖叫声,原来是白家的仆人要进房中提醒白翁一盏茶的时间已经到了,推开门却发现二人已经断了气。
长生解决了“人生大事”,推开茅房的门就见狼狈两只小妖抬着和刚才在厅里被人分得干净的一模一样的太岁,正打算把它搬到马车里。
太岁既是能被称作仙物,那应该是很罕见的吧,“怎么会有两个?”
两只小妖望了过来,狈妖见她孤身一人,眼珠子转了转,“既然被你看到我们造假,要不只能把你杀了灭口,要不就是把你卖到远地方让你一辈子没办法回来揭穿。”
长生吃惊,“假的!难道是偷梁换柱鱼目混珠?”
狼妖道,“这丫头肚子里好像有些文墨,近来妖市像这种能出口成章的丫头很是值钱,那只千年槐树精不就最喜欢吃这种丫头的肉么。何况她的眼好似还是双阴阳眼,挖出来单独卖保证能赚满钵。”
长生想着若是能劝他们回头是岸,也是做好事,“你们这样不得,你们的主人那位姓金的商人死了,来押他们的鬼差就是说他们多行不义造天谴了。你们若是不改正也会遭天谴的。”
狈妖道,“我们又不是人,不到阎王来管。这丫头的脸皮倒是能撕出来做人皮面具,但是脑子不清楚,估计不能生吃,吃了也会变笨。趁着她身边的那几个男的不在,快把她抓住。”
两只小妖扑了上来,长生蹲了马步稳主下盘,挥出拳头。以为她是大家闺秀,架势倒是挺像那么一回事,但即便是真的练过也不过是花拳绣腿,便想着她的拳头挡不挡都无所谓了。
结果长生硬得如石头的拳头一拳打在他们脑门上,就见那两只小妖直线飞了出去撞在墙壁上在墙上硬生生的撞出一个印子,身子无力的滑下后变回了原形后狼狈的从狗洞钻出去了。
司马鹿鸣和姜曲躲在角落,本来就是要等长生一个人时,引来那两只小妖处理掉,却没想到长生一个人就解决了。
长生抱起太岁,它被利器割开了一小块,露出跟姜曲说的一样像肉的内在,她用手戳了一下不敢用力,发现那太岁肉很有弹性,这应该不会是假的了。
她想要回厅里通知三娘不要喝那假仙茶。却见白翁房间的窗户绑着一条红绳,那条红绳顺着墙垂着一直到了地面好像连着某样东西。
她刚才四处找茅房,厅里因白老头和金寅的死已经是乱成一锅粥了,她找不到人问路就只能像只无头苍蝇到处找。能在“洪水绝堤”找到茅房已是万幸,也不知此处原来是禁止外人入内的。所以狼狈两只小妖才选了这地方想偷偷把太岁运出去。
“看什么呢?”姜曲在她耳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