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佑圻却是望向镂空玉兰雕花窗外的暮霭沉沉，语音深沉得像是说与自己聆听一般：“回不去了，她回不去了。”转额看向宝璋，苦笑自嘲一般：“我没有责怪你跟汪先生的意思。我自小命宿孤煞，走到哪里，总是给别人凭添祸运，倒是连累你们了。。”
  魏妃盛宠数年，从来不是安分的主，便是比这大的骇浪风波不知经历多少，从来安稳度过。宝璋不知他为何如此神思消极，眸色中已盈盈泛起黯然萧条。
  而他是藩王世子，敢离开属地悄然进京，自是奉天命谕旨，此番莫名其妙被刺伤卧病数月，只云淡风轻淡然说自己命数不是。
  宝璋纵是备了数种预料，现下亦只剩歉疚垂首：“对不起。我会照看好魏妃娘娘。”
  朱佑圻似愣了一下，虽不过入京数月，但他人缘向来不算差，自是知道她们关系不算对付。咧嘴一笑：“北安堂清寒萧条之地，郡主亦先保重自身才是。”眨眨眼睛：“郡主若是真过意不去，有心报答我，可否在皇祖母面前替我美言，说我身体已经痊愈，可否放我出咸若馆，出宫透透气息？”
  适才的萧索黯伤昙然一现早已散开，初见时的纨绔不羁已浮上他舜华笑颜。宝璋立时防备正了神色：“老祖宗正是怕世子爷气闷，特意为你请了乐女舞姬解闷，这在慈宁宫内，尚属首遭。世子爷就安安心心在此休养身体吧。宝璋现下已被削了爵位，不再是郡主，人微言轻，只怕误了世子爷期翼。”
  正身垂首：“老祖宗命我从今日起，每日巳时前来咸若馆煎药熬补，直至世子爷身体大好。”
  朱佑圻瞪大眼睛，不由失笑：“你？宝璋郡主，你这算戴罪立功，还是药到人除？司药监的门怕是你都认不出呢，你熬的药我可不敢入口。”
  宝璋并不回话，折身径直入了西厢药膳房。
  朱佑圻看她煞有介事的样子，恭恭敬敬垂手退出，月白柔软的裙摆随着屋檐夏风轻轻坠跃荡漾，漾起一团安宁无邪的孩子气。不由别过头，挥手示意柏英：“你且去看看，她都做些什么？”
  柏英回来的答复出乎他的意料：“回禀世子爷。除了与玉吟姑娘一番久别絮言，宝璋郡主确是亲手煎药煮萸。玉吟姑娘负责烹火，而郡主的剪制手法，看上去并不生涩。”
  汤药也呈上来，黑黑乎乎，看上去与平日喝的也无异。宝璋双手捧到他面前：“汤药是我奉命煎制，如果世子爷不愿意喝，我就放到几案上。等我走了，倒掉也好，浇窗外的芭蕉也罢，都随世子爷的意。”
  她衣袖敛起，袖口绣金线的玉兰花边露出，原来已经洗到泛旧发白。阴云迷蒙的微光晕到她面色上，淡然清浅，无一丝旧时明耀张扬气焰。
  朱佑圻当然清楚北安堂是什么地方，连宫女内监都难以忍受的冷宫之地，他知道，她想来已吃了不少苦头。甚至能在这短短数月间，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贵女，亲手熬制药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