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刺猬7
作者:六爷三狗      更新:2021-10-10 11:50      字数:5857
  “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和尚那副正阴笑不止的丑恶嘴脸,小凌几乎没什么表情变化,只是稍稍紧了紧眉头,平添了几分怒意。但沐子语恨不得当场就把和尚按在地上好好摩擦一顿,方才过瘾解恨。和尚这一笑,让原本汗毛直立的两人立刻反应过来,那门后的天台上压根就没有什么鬼,这不过是和尚一时兴起的恶作剧罢了。
  细细想来也是。若是按照一般的套路进行设定,能够在人类肉眼之前现形的鬼物,那得是有多厉害?怕是和尚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就真得到西天取经去了。
  沐子语此时的脸色应该如何形容呢?对,无奈的愤怒。他站起身来,对着和尚的屁股,抬腿便狠踹了几脚,边踹边骂:“你大爷的!开玩笑好歹分个场合吧!我他妈哪天要是非正常死了,肯定就是让你丫给气出来的心脏病!”
  和尚被沐子语踹的吃痛,也赶紧站起来,腆着脸笑道:“呸呸呸,在这种地方说这种话,不吉利啊。”
  “卧槽!你还知道不吉利啊?”
  沐子语算是彻底被和尚永无休止的无厘头所折服了。本来他心里就因为近来之事惊疑不定,现在又被和尚这么一闹,反倒有点闷火了。索性,他暂时不再搭理和尚,径直推开门,带着小凌走到了天台上。
  和尚灰溜溜地跟在沐子语屁股后面,带着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说道:“哎哟喂,瞧您这气性,真上火啦?”
  “少贫!哪凉快哪呆着去!”
  “喳!”
  说罢,和尚做了个小太监请安的姿势,随后还真就背起双手,跟个逛窑子的大爷似的,晃晃悠悠地在这天台上闲逛了起来。
  沐子语得了清闲,便半眯起眼睛,脑中不断思考着一些细节。这是他在学画画时养成的习惯,素描是美术的基本功,而素描作画时需偶尔眯起眼睛来,观察静物之间的黑白灰关系,所以一直到现在,沐子语在思考的时候,偶尔总会不自觉地像猫一样半眯起眼睛来。
  沐子语将所有事情串在一起,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他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不对。而比较明显且相当奇怪的一点是:明明这楼顶才是跳楼男跳下去的地方,而楼底的水泥地面则是他切实身死之处。那么为何,他创造的魇世界却是在艺术楼十三楼的走廊里呢?难道只是因为,承载他的那些记忆,需要一个又一个不同的房间而已吗?
  “大爷的......这么高!?这臭小子到底咋想的!?”
  听见和尚大大咧咧的声音,沐子语扭头一看,却只见和尚此时竟站在天台边缘的沿台上,正伸着脑袋,歪着身子,探出头去,向下张望着。
  沐子语见状赶紧快步走了过去,同时喊道:“和尚!卧槽你脑子瓦特啦!快他妈下来!”
  “嗨,我就站这儿看看。”
  “看你大爷!快下来!”
  “我......”
  突然间,和尚似是被定格在那里一样,一动不动,无论沐子语如何呼喊,和尚都毫无反应。刹那之后,却见和尚浑身一软,失去平衡,整个人往前一倾,就从那沿台上跌落了下去。
  “哎哟卧槽!”
  “和尚!”
  沐子语几个箭步冲了过去,当即伸出手,死死拽住和尚的胳膊。但和尚总归是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平时的健身也不是白练的。沐子语这么一拽,险些让他自己因为和尚的重量而被带了下去。还好天台边缘那个凸起的沿台,让沐子语的双脚可以抵在上面,同时后倾身子放低重心,要紧牙关,不断发力。
  和尚自知是不可能被沐子语轻而易举就拽上去的。于是他也轻轻活动着双腿,想给自己的双脚找一个可以立足的地方。可那沿台的下方,是十三楼教室的窗户,窗外仅有一个凸出来的石质窗框,窗框的厚度连脚尖的一半都达不到,更别说可以让他站上一会儿了。
  千钧一发之际,小凌及时赶到,拉住了和尚的另外一只胳膊。虽然比起沐子语,她的力气要小上许多。但和尚既然有了足够的向上的拉力,便轻松了许多。只见他一弯腰,曲起双腿让两脚踩在墙壁上,而后拿出引体向上的架势,猛一发力,向上一蹬,整个人往上一跃,紧接着就被沐子语和小凌给拽了回来。
  三人气喘吁吁,惊魂未定,席地而坐。
  沐子语骂道:“你他妈......没事儿瞎溜达啥......你说你站哪儿不好,你他妈非得站个边上......啊?”
  和尚回道:“我就是想着......咱们既然是过来调查,那咱是不是多少也应该揣摩一下......这小子的心理活动......所以我这不就过去看看,还原一下案发现场......没成想......”
  “看?看你大爷!要不是打脏字会被和谐,我早就往死里骂你了!咋的?真嫌哥们儿爬十三楼不够累是吧?你说你看就看吧,你往下跳什么?啊?你还真打算实验实验,从十三楼跳跟从十四楼跳的区别啊?那我看你肯定是腿先着地!因为你丫就没有脑子......”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你叫我的时候,其实我是想直接撤回来的。但是好像就那么一瞬间,我感觉自己懵了一下。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的身子已经准备腾空了,马上就要掉下去了......怎么说呢......我感觉我是被人给推下去的......”
  “活该!让你乱立flag!”
  沐子语虽然没好气地连骂带损了和尚一番,但看着和尚那受委屈的小媳妇模样,沐子语总归是不再说下去了。他也确信,这次和尚说的应该句句属实,并非玩笑。毕竟没有多少人会跟个真的疯子一样,拿自己的生命来开玩笑。
  如此说来的话,那应该是跳楼男真的出现了。
  沐子语站起身,又将小凌扶了起来。他环顾四周,而后说道:“我看此地不宜久留,三十六计走为上,咱撤。”
  小凌跟和尚点点头,不可置否。因为担心再发生什么其他的突发状况,于是三人一字排列,沐子语在前开路,和尚负责断后,两人将小凌保护在中间,随后便从这天台的边缘处,慢慢向着楼梯间走去。
  所幸,直到三人进入楼梯间内,也没再发生任何情况。可这还并不是可以放松的时候,因为三人惊异地发现,那扇来时被和尚砸破玻璃的通往走廊的门,此时竟完好无损。原本应该散落在地面上的玻璃碎片,就像被什么人黏回了门上,严丝合缝,毫无裂痕。而一个趴在大门玻璃上的黑影,也在三人发现它的一瞬间,彻底消失不见。
  和尚咽了咽口水,指着楼梯间的门说道:“我......咱学校不会还有什么其他不干净的玩意吧?这咋还前后夹击呢?那门玻璃也应该被我砸碎了才对啊,这怎么......小语,你倒是说两句啊?小凌,这到底咋回事儿啊?”
  然而剧情并没有留给他们任何用来思考的时间。猛然间,只听得“嗵”的一声巨响,随着一股平底而起的狂风,三人身后那扇通往天台的门,就像是被人摔了一下,重重地关上了。三人各自的手机屏幕,也在“嗞嗞”的闪烁了几下之后彻底黑了下去,就像是电量耗尽自动关机了一般。
  紧接着,不知从哪吹来阵阵凉风,卷起地面上灰尘。那些被卷起的尘埃仿佛失去了引力一般,轻轻地漂浮在空气中,整个楼梯间内都似是凝上了一层薄薄的雾,又宛若一场倒过来下着的小雪,让人只觉诡异与紧张。一个影影绰绰、模糊不清的人性黑影,也自那通往天台的大门的缝隙中飘然,伴随着一阵清幽可怖的笑声,向着三人慢慢而去。
  “嘿嘿嘿嘿.......额呵......额呵呵......”
  沐子语来不及细想,直接冲下楼梯,迈开步子撞向了通往十三楼走廊的门。大门应声而开,小凌与和尚紧随其后。
  通往天台的楼梯间在走廊的最西侧,因此三人进入走廊后直接右拐,向着走廊中央可以直达一楼的楼梯间狂奔而去。沐子语因为有了魇世界的经历,所以他在来时曾默数过,从中央的楼梯间到最西侧的楼梯间,需要经过六间教室。可是看着那些一闪而过的门牌号,知道沐子语数到第七个的时候,他猛然发现,这走廊中央的楼梯间竟然不见了!难道,他们这是在魇世界里吗?
  沐子语边跑边向小凌问道:“小凌,咱们现在是在哪儿?”
  小凌也察觉到端倪,撩起刘海,揉了揉自己的右眼,四下打量了一番之后,说道:“我......我也不清楚......”
  和尚这才后知后觉地喊道:“卧槽!楼梯呢?”
  然而无论他们三人现在身处何方,面临何种境地,那个人形的黑影都紧紧跟在他们身后,看似慢慢悠悠地飘着,但速度丝毫不慢。
  沐子语尽量平稳着自己的呼吸,不时回头看看那个黑影,脑中不停思索着可行的办法。和尚跑跑停停,试图打开周围教室的门,可这自然是徒劳的。
  眼看黑影越来越近,小凌“啧”了一声,停下脚步,转过身去,站在跟着停住脚步的一脸诧异的沐子语跟和尚身前。她摘下手腕上的串珠手链,用它当作头绳,扎起了自己的头发,露出那个拥有黑十眼瞳的右眼。
  小凌头也不回地说道:“沐子语,因为我相信你,所以才决定跟你一起冒险。因为我相信,你就是那个我们一直在寻找的希望。所以,也请你相信那个,被我们一直相信着的你自己。”
  “我......”
  还没等沐子语作出任何反应,一旁的和尚却也跟着摘下了自己脖子上挂的叮叮当当的坠饰,举在手里,对着那黑影语无伦次地大喝道:“耶稣基督!如来佛祖!大海无量!妈咪妈咪哄!神龙摆尾!巴嘎阿西吧!”
  冷风掠过,刺人肌肤。小凌摸了摸自己连连摆动的马尾,像个无所畏惧的女战士一样,站在沐子语跟和尚的身前。她向后伸出双手,抓住了沐子语跟和尚的手腕。紧接着,她的右眼,便猛地散出一道耀眼的黑芒。
  那个瞬间,沐子语只觉自己脑中一阵轰鸣,就连耳膜也痛得似乎马上就要被人用力撕碎一样。而时间则仿佛被冰封凝固,彻底暂停住,包括那个黑影在内的一切,都变得慢了下来,就像是慢放镜头下的影片,演员们正浮夸地完成他们该做的表演。
  随后,整个走廊都轻轻晃动了一下,而小凌的右眼也变成了一个类似于黑洞般的存在。无数狂风席卷而至,连带着空气中细小的灰尘,将周围的墙壁与门窗等所有物体的颜色,全部吸进了小凌的右眼之中。整个世界变得好像一面纯白色的镜子,自小凌的右眼开始碎裂,猛然间分崩离析。
  “欢迎来到,夹缝世界。”
  随着画面的破碎,世界重归死寂。沐子语跟和尚,都被小凌带进了一个纯白色的空间当中,也就是夹缝世界。
  在他们的不远处,原本那个人形的黑影,此时竟变成了一个佝偻着腰身的怪物。那怪物似虫非虫,似人非人,浑身上下都覆盖着一层散着浅光的黑色甲壳,甲壳表面遍布无数纵横交错的褶皱,就像一个个涂了黑漆的核桃外壳。在这些褶皱的空隙间,又突生出无数根短短粗粗的尖刺,让这怪物看起来就像是个有点驼背的人形刺猬一样。
  而且,在那怪物胸口的位置,赫然是一个正隐隐散发着光芒的黑色十字形凹痕。
  “这是......黑十?”
  沐子语猛然回忆起在跳楼现场,他不明原因进入的那个夹缝世界里。他不仅看到了身后的小凌,还看到跳楼男的碎尸不断蠕动拼合,最终变成一个怪物。而那个怪物,正是如今他面前这个。
  可它胸前的黑十又是怎么回事?
  然而眼下的情况并不允许沐子语过多考虑。不远处的怪物似是轻轻地晃了晃,紧接着便跃步向三人袭来。它身上的那些尖刺,只是看着就无比的锋利,让人根本无从招架,只得闪避。可那怪物也随着三人避开的路径紧随而至,向着小凌挥拳而去。
  “我日你大爷!”
  只听和尚大喝一声,转眼间便飞起一脚踹到了那怪物身上。在沐子语的印象中,灵魂鬼物什么的,应该都并非实体。可和尚这一脚,却是结结实实地踹在了他身上。不过,和尚踹出的这一脚角度极是刁钻,专门挑了怪物腹间没什么尖刺的地方。不然,和尚这只脚恐怕是要变成个脚筛子了。
  而那怪物自有甲壳护体,并未受到任何实质性的伤害。它轻哼一声,拽住和尚的脚踝,将他整个人向里一拉,随即朝着和尚的脑袋边挥出一拳。和尚虽然举起双臂护在身前,但还是被怪物的力道重重砸落在地上。一时间,和尚的身下竟绽开一道汹涌的气浪,在这毫无边际可寻的夹缝世界中,不断奔腾而去。
  “喂!你俩倒是过来搭把手啊卧槽!”
  眼看着怪物骑在到底的和尚身上,两只遍生尖刺的拳头如同暴雨一般落在和尚身体各处,沐子语竟然有些恍神了。
  这到底是什么?我能打败他吗?我该怎么办?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将沐子语彻底抽回了现实。只见小凌拽着沐子语的衣领,一脸怒意,她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地松开了手,转身向和尚那边跑去。
  现实是什么?
  现实就是,你沐子语已经彻底卷入了这个漩涡当中。你前进也好,你后退也罢,命运自会找上门来,推动着你步入下一张大网。
  小凌飞身而起,扑向那怪物,似是想抱住它的腰间,将它扑开,让和尚得以喘息。可那怪物却不紧不慢,一手继续压制着身下的和尚,腾出另一手,又稍稍一侧身,在避开小凌飞扑的同时,揪住小凌的马尾,轻轻一甩,便将小凌甩飞了出去。
  这时候的和尚不知哪来的力气,纵然双臂与脸上已经鲜血淋漓,但他还是挣脱掉怪物的压制,半蹲着身子,右腿在地面上漂亮的划过一道弧线,反身一个抱腰快摔,就将那怪物的头狠狠砸在了地面上。
  普通人经受了此等程度的伤害,即便不会当场晕过去,那也得清净好一会儿。但他们面对的毕竟是个怪物,一个连外层甲壳都打不碎的怪物。
  和尚一边看着那怪物起身后的动向,一边颤颤巍巍的不断后退。他的双臂已然被尖刺扎的千疮百孔,此时只能垂在身前,动弹不得。那些用来开宗教博览会的坠饰,也被和尚紧紧握在手里,逐渐被他的鲜血浸润着。
  被甩飞的小凌也挣扎着站起身来,踉跄着走到和尚身前,沉默无言。
  你们在干什么?现在还不跑吗?在等死吗?
  “万一他今晚又找上门来,那我不还是个死?”
  是啊......是啊......这话是我自己说的,可是......可是......
  “沐子语!你小子给我记住了!今儿个洒家要是真的去了!以后你每年可得想着给洒家送钱!洒家在这儿当不成首富,在下面,洒家可得买个阎王爷当当!”
  说罢,和尚便咬牙举起双臂,将背后的背包护在双臂之前,作势就要与那怪物来一次正面冲撞。小凌也紧了紧脑后的马尾,一副要拼上性命的架势。
  别。别!
  “大爷的!你过来呀!”
  “和尚!小凌!”
  电光火石之间,和尚与小凌一同冲向了那怪物。而沐子语也终于迈开步子,奔向了如同风中残烛般的二人。
  那怪物大笑一声,转而抱住自己的身体,看似想要保护自己,但实则是在蓄势待发,准备一场它自认为别开生面的杀戮。
  “穿刺地狱......!”
  就在那怪物重新绽开自己身体的一瞬间,它身上无数跟短短粗粗的尖刺猛然变长,笔直地刺向已经无法回头的和尚与小凌。
  而这时候,沐子语也已经冲到了和尚跟小凌的身边。就在尖刺绽开的一瞬间,沐子语用力一撞,便将和尚跟小凌撞到了一边。而那些尖刺自是不会因此停下,径直朝着沐子语刺去。
  是啊,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在犹豫不决,不愿面对现实的,好像只有我自己罢了。
  再见了,这世界。
  “啊——!!”
  就在无数根细长的尖刺就要洞穿沐子语身体的一瞬间,沐子语只听得自己体内似是传出一声女孩的咆哮。紧接着,一股强劲的气浪便在沐子语身上绽放开来,伴随着滚滚蓝色的火焰,将那些袭来的尖刺尽数熔成了灰烬。
  两股蓝色的火光兀自腾起,包裹在沐子语的双拳之上。
  “这是......蓝色的......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