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刺猬2
作者:六爷三狗      更新:2021-10-10 11:50      字数:4433
  “活下去!带着我的一部分!继续活下去!”
  “一定要活下去!”
  火势凶猛的房间,大声哭喊的女童,这些零零散散的故事碎片就这么突然出现,不断涌入沐子语的脑海中。沐子语甚至可以清楚地看见,那个女童在大火之中被焚烧的痛苦模样。这让沐子语大惊而起,可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学校医务室的床上。
  而他的床边还坐着一个女生。沐子语依稀记得,这女生应该就是他晕倒之前,在那个纯白色空间里见到的人。
  那女生似乎有些高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烫的微卷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上。虽然偏分的刘海挡住了她右半边的脸颊,但任何人都仍能从剩下的部分中,分辨出那造物主恩赐的如此精致的五官。若说她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人,那这幅画恐怕会是无价之宝吧。沐子语从未见过拥有如此气质的女生,眉宇间那种飘然于世外的平淡,眼神里那股令人难以接近的冷意,无一不在表述着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可沐子语反倒觉得竟然有些亲切,他心里也跟着不自觉地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那女生见沐子语已经醒来,便淡淡地说道:“你晕倒了,校医不在,学姐她还有别的事,安排我留下来陪你。”
  “谢谢,我......”
  沐子语在床上坐了没一会儿,身上突然袭来的痛感便让他觉得很是吃力。好似全身都被拆散,又重组起来一般。尤其是他左臂上不断传来的阵阵刺痛,就像无数跟细针刺破皮肉,又深深扎进骨头里似的。沐子语只好慢慢躺了回去,眯着眼睛,开始思索起自己晕倒的理由,还有晕倒前所发生的一切。
  “我刚刚......好像......好像看到你......”
  “是的,你看到我了,在那个世界里。”
  “那个世界?那你知道......”
  那女生突然打断了沐子语的问题,继而反问道:“你相信灵魂的存在吗?”
  沐子语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读懂那女生的情绪的,但他就是看得出来,在那女生的眼睛里,有那么一瞬间,掠过了一丝焦虑和不安。
  “我......”
  “嘿!哥们儿!休息的咋样了?”
  人未到,声先至。正当沐子语思索该如何回答的时候,和尚却在此时推门而入,打破了这种诡异而尴尬的气氛。
  沐子语尝试着活动了一下四肢,之前那种剧痛感已经逐渐消散,于是他便摆了摆手,答道:“还好吧,我没什么事了。”
  和尚随手搬来一张凳子,坐到床边,道:“他大爷的,刚才真是吓死老子了!不是,那哥们儿他到底咋想的啊?妈个叽说跳就跳啊?听那些瞎起哄的傻逼们叫唤干嘛?差点就砸中咱俩,把咱俩也给带走了!行了,我也不白话了。不是咱不尊重死者,但那模样确实有点恶心人了。得了得了,不提了。”
  “和尚,你没有看到吗?”
  “废话!洒家当然看到啦!活脱脱一肢解现场啊我去!”
  然而和尚不知道的是,沐子语问的,其实是关于那个纯白色空间的事。沐子语也没有想到的是,同样都是这个年纪的新生,在见过那个支离破碎的场面之后,和尚竟然还能如此谈笑风生。
  “那你女神怎么样了?应该有不少事情要处理吧。”
  沐子语所说的和尚的女神,指的自然是谷雪学姐。却见和尚悄悄指了指负责为沐子语陪护的女生,挑了挑眉毛,道:“我女神不就在这儿呢嘛。”
  好嘛,原来和尚这小子是个滥情的货,哪个小姐姐漂亮带劲,哪个小姐姐就是他的女神,之一。不过,那女生倒是默不作声,没有任何反应。
  沐子语问道:“你们认识?她是......?”
  和尚一脸不屑地说道:“我去!你不是吧?人家主动在这儿干坐着陪了你一个下午啊!你醒了以后,你俩愣是连个自我介绍都没聊出来?不能够吧?”
  “我这不是刚醒没多久嘛!聊了没几句刚要开口问嘛!结果你个老和尚就进来化缘了嘛!”
  就在沐子语回话的同时,那女生拿起手机,打开备忘录,飞快地敲下了四个字:“肖凌,小凌。”
  此番情景看得和尚那叫一个一脸鄙夷,那眼神似乎就是在跟沐子语吐槽道:“你丫到底行不行啊?连泡妞都不会吗?真是白长这么大了,亏你还是个小白脸呢。”
  沐子语也翻起死鱼眼回敬给和尚:“老子就不!你奈我何?”
  这时候,一阵清脆又窸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这间医务室的门前。随后,谷雪学姐推门而入,她的身后还跟着两位穿着制服的民警。
  “哟!您怎么来了呀?快请坐请坐!”
  见谷雪学姐来了,和尚赶紧殷勤地拖来三张凳子,摆到了病床的旁边。小凌见状也连忙起身,腾出地方,站在一边。谷雪学姐也不客气,招呼着两位民警就径直坐了下去,顺便也将想要做起来的沐子语又按回了床上,好生躺着。
  “小学弟,你感觉怎么样了?这两位是咱们附近派出所的民警,过来找你们了解一下当时现场的情况。”
  “啊,您好您好,我已经好多了,没什么事了。”
  询问一番之后,两位民警也基本了解了当时的情况。沐子语跟和尚的此番行径,虽然未能真正救下那跳楼的男生,但怎么说也算是见义勇为的好青年,应该受到表彰并记入档案才是。
  客气一番,送走了两位民警,谷雪学姐又回到医务室内,坐回床边,继续说道:“原本我还以为你是个社会人,没想到你竟然是个好青年,哈哈,真是出乎意料哈。”
  和尚酸道:“学姐!还有我呢!您身居要职,那可万万不能偏心啊!就算是发奖状,也应该是我俩一人一个啊!”
  “哈哈!放心放心,你也有份!”
  沐子语无心打趣,皱了皱眉,继而问道:“学姐,今天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怎么刚开学就有人跳楼呢?而且我好像看......”
  沐子语刚想说出关于那个纯白色空间的事,却只见站在一边的小凌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并举起手机。在手机屏幕里显示的备忘录上,赫然是两个字:“别说。”
  “嗯?你看什么?”
  “哦,我看那个男生的样子,应该是早就有所准备,不像是临时起意的样子。而且,我看到他在跳下来之前,好像还展开双臂来着。会不会跟什么邪教组织有关啊?”
  谷雪学姐叹了口气,抬了抬眼镜,回道:“具体的事宜呢,校方已经交由警方全权处理了。所以这其中的缘由啊,我也并不知情。不过我相信,不久之后应该就会水落石出,学校也会给大家一个客观公正的说法。不过在真相浮出水面之前,还请大伙儿不要四处宣扬。毕竟现在这件事,已经在各大媒体上广泛传播,流言四起,影响很是不好。学校也要从今晚开始,实行为期一周的宵禁。你们几个就好好呆在宿舍里,不要到处乱逛了啊。”
  确实。每年全世界的大学中都会出现有自杀倾向或是已经实施自杀行为的学生,并且大学生自杀的死亡率也在逐年上升。有人说,现在的孩子过于脆弱,自小就被家里娇生惯养,根本扛不住一丁点的压力,也经受不起任何程度的打击。但同时还有人指出,现在的大学生们,不仅要面对学业上的压力,还要面对就业创业的压力,以及从象牙塔中直接过度到社会上的不适应感。舒适到拼搏的转变,有时需要的不是一个过程,而是一次历练。
  不过,像沐子语他们遇见的刚报到就寻短见的情况,实属少数。沐子语即便再怎么好奇此人的身份和经历,但也并不方便打听更多的消息。毕竟他只是个刚来报到的新生,跟谷雪学姐也算不上熟络。可是,为什么谷雪学姐会很自然的将他、和尚还有小凌,归类在一起呢?
  “你们都护在同一个楼层里,你不知道吗?”
  “哈?”
  看着脸上写满惊讶的沐子语,谷雪学姐跟和尚不约而同地一齐叹了口气,一脸的无奈。
  谷雪学姐继续说道:“你说你也是,别人看见这种实体,要么是害怕尖叫,要么就是恶心呕吐。偏偏你是个特例,竟然流着鼻血就晕过去了,关键那鼻血还是黑色的。我说小学弟啊,你莫不是亏心事做多了,连血都跟着黑了?”
  “我的血是黑的?”
  沐子语回忆着自己晕倒时的情景,的确曾有股温润湿热的液体从他的鼻子里淌了出来。他赶紧撑开被子,看了看自己的上衣。果不其然,在衣服胸前的位置上,确有大片黑色的污渍。沐子语凑近一闻,也确有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
  可是,他的血为什么会是黑色的呢?
  和尚打趣道:“据说吧,这人一旦心黑,那么他身上的血液也会跟着变成黑色。我估计啊,咱们沐子语同学肯定是个套马杆的负心汉,你看这小十字架纹的,还有这小头型整的,赶明儿我再给你买个紧身裤和豆豆鞋,你就是活脱脱一社会闲散人员呐!社会摇了解一下?”
  “滚滚滚。”
  沐子语心里自然知道和尚只是嘴损涮他,拿他开开玩笑,活跃气氛,他也并不介意。不过,他在心里不停思考着。印象中,他的整个童年都是在农村度过的,那时候的他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熊孩子。虽说不至于徒手拆模型吧,但是上树下湖、捉鼠骑猪这类营生,那断然是少不了他的。所以,磕磕碰碰在所难免。沐子语清楚的记得,迄今为止他流过的血都是红色的,唯独今天却变成了黑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他总觉得,小凌应该是知道些什么。于是,沐子语也本能地看向她。可小凌依然是一脸漠然的样子,与世隔绝一般站在一边,望着窗外的风景,不动声色。
  眼下,校医不在,医务室也没人值班。就算作为学生会长的谷雪学姐再怎么担心沐子语的身体情况,目前也只能先让他回宿舍继续休息将养。几人闲扯了一会儿,互相流过联系方式之后,沐子语就被小凌跟和尚一同架着离开了医务室。这倒也不是沐子语侨情,不知怎地,在据通过后,沐子语浑身上下就软绵绵的,没有丝毫力气。他刚下床的时候,自己差点摔倒不说,还差点把和尚连带着扑倒了,吓得和尚以为自己的清白差点就要交代在今天的医务室里了。
  “你个滥情花和尚,你有啥清白节操可言?”
  “咦~洒家可是如假包换的童子身。”
  为了感谢小凌陪护,和尚奔波忙碌,也为了庆祝住在同一楼层的三人能够成为朋友,晚饭便由沐子语做东请客。三人在商业区里找了家看起来装修还算不错的小店,坐了进去。
  其实,沐子语原本打算和小凌两个人单独来吃,这样还可以问她一些看起来她不想让太多人知道的问题,也方便他们俩把之前的话题继续进行下去。但和尚这货嚷嚷着自己劳苦功高,还说沐子语是见色忘友的伪君子,非得要跟来。得,沐子语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再另找个别的机会了。
  小凌是个女生,晚饭本来吃的也少,一碟小份的水果沙拉便足以填饱肚子。而和尚握着手里的刀叉,面前的简餐牛排迟迟未动,他一脸茫然,呆呆地看着坐在他对面的沐子语,究竟是如何大快朵颐。
  沐子语吐出嘴里的鸡翅骨,又叉起一块炸猪排直接塞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说道:“你个老和尚盯着我看啥?我都跟你说了我不搞基!难不成你还怕我把你仍在这儿刷盘子抵账?”
  和尚皱着眉头,缓缓说道:“虽然我觉得你干得出来这事儿,但我说小语啊,你别怪我多嘴啊。这人啊,还是健康最重要,暴饮暴食的习惯确实不好。我看你挺瘦挺精神一小伙,怎么饭量这么大呢?”
  “我饭量很大吗?”
  带着心中的疑惑,沐子语低头一看,却差点也被他自己给吓到。平日里,沐子语的饭量其实也就一小碗白饭加上顶多两份小菜。可是在今晚这短短的时间之内,他竟然独自解决了三份牛排、两份鸡肉套餐外加四份炸猪排,可他自己仍然觉得还没吃饱。而沐子语的这一举动,也惹得包括餐厅里的服务员在内,几乎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都投向了他们这一桌。
  可是,这种饥饿的感觉十分奇妙,至于怎么奇妙,沐子语形容不出。这种感觉似乎并不是他肚子里空空如也,饥肠辘辘,而是他的意识在不断的告诉他,你很饿。
  沐子语放下餐具,愣愣地看着堆叠成小山丘一样的空盘。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