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作者:云朵啊      更新:2021-10-10 04:15      字数:4999
  池款款从雪域高原出来之后,先回了一趟皇城。
  蓝锦早登上了皇位,至于蓝熠,则退居人臣,做了个闲散王爷。不过岑归程就比较惨了,当上了官之后,便有了许多忧虑不完的事情。
  这一别恍如隔世,好像什么事情都一样,但又好像什么事情都不一样了。蓝熠接受了陆之珩作为款款未来夫婿的事实,非常严肃地告诫他要认真对待池款款,在接受到陆之珩同样严肃的保证之后,便十分不愉快的让下人为陆之珩备下客房。
  祁陌变成一只小狗大小,与一只普普通通的狗狗没什么两样,跟蓝以澈很玩得来。虽然在池款款身上发生的事情都太令人不可思议,但是人神魔,向来都存在在世人的意识里,所以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们,并不感到异常不能接受。
  “郡主。”白璎珞进王府来的时候,池款款正同陆之珩做在院子里的石桌边。
  “璎珞你来啦。”池款款站起来迎。
  “前日就听说你回来了,但是一直没有机会回来看你。”白璎珞说。
  “我听说了,你不是跟邵将军在军营嘛,没关系,夫妻两个在一起腻腻歪歪的很正常,我就不要求你早早来看我了。”
  “胡说。”白璎珞脸颊一红,连忙还口道。
  “你们先聊着,我去那边看看。”陆之珩给她们腾出时间。
  “嗯。”池款款知道他的用意。
  “哪也不要去,等我回来接你,我带你去个地方。”陆之珩说。
  “好。”池款款答应下来。
  于是陆之珩走开了。
  “可以啊,郡主,一切变化得太快,我还没时间消化过来呢。以前,我还把他当成敌人样,万万没想到那速度,这么快就确定关系了,不对,早就确定了。一切都是天意。”
  “我也没想到。”池款款看着陆之珩的背影说,“我也不知道有一天,我也会这么喜欢一个人。”
  “什么时候成婚?记得请我来。”
  “要成婚,也该是你和邵将军先成啊。”
  “为什么?”
  “你们都见过各自的家长了,我还没正式见过陆之珩的父亲呢。”
  “我突然觉得,这将会是一场很艰难的会面。”
  “为什么?”
  “毕竟那是存在于神话中的人物啊。邢海龙王啊!那活得,多久了,什么人没见过,像郡主您这样的,十四岁的年纪,根本没法比。”
  “那不要紧。”池款款说,“毕竟,湘念还在我手里。老王妃都认了,他还能不认吗?”
  “……”白璎珞顿时觉得,这一家子,好像都是妻管严的样子……
  “听说你们还要出去一趟?去哪里啊?”
  “嗯,已经跟爹娘说好了。明天就出发。去见一个我亏欠了很久的人。我觉得,至少,我该去跟他说一声对不起。”池款款缓缓说,“这十四年来我一直直接或者间接的参与了很多人的故事,在他们的故事里,我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配角,我一直以旁观者的角度开导亦或是劝慰着。而这些事情,轮到我身上之后,我却毫无办法了,仿佛以前我说过的话,全都不适用了。以前的自己,实在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把事情想得简单不好吗?我们就是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所以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去办,也不知道该不该去做,但是想得简单一些,直接去做就好了。到时候你面对他,自然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嗯,所以我打算去面对了。”
  “你说的那个人,是容陎?”
  “你怎么会知道?”
  “我仔细想了想,你在都城这些时间,招惹的人除了陆之珩,应该就只有容陎了。就连我明明只见过他一面,都能看出来他喜欢你,他一个人默默的喜欢着,被喜欢的人却全然不知。那个人该是怀着一种多么难过的心情啊。”
  池款款沉默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说起来,绪宁公主最近老是在念叨容陎呢。”
  “绪宁?”
  “虽然还小,但是已经记事了,她老是念叨要容陎哥哥,大概,以前,容陎对她是真的好吧,所以才会到现在为止,一直念念不忘。如果你见到他,便告诉他这个消息吧,有人念着想着,总比没有要好。”
  “我会的。”
  池款款和白璎珞聊了许久,从邵阮聊到军医,正午的时候,璎珞看见不远处的陆之珩眼睁睁看着她们的眼神,不好意思再继续聊下去,便说:“好了,聊了这么久,我就不占用你的时间了,军营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明天来给你送别。”
  “我送你。”
  “您可别了,我的小郡主,您还是好好陪着陆公子吧。他看我的眼神,都恨不得瞬间把我送出千里之外了。”
  “有吗?”池款款疑惑。
  “哎哟,看来是陆公子用情比较深,走了。”璎珞大笑一声,留下这句话,大踏步走出了院子。
  陆之珩很快便走过来:“谈完了?”
  “嗯。”
  “那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哪里啊?”池款款被陆之珩拉着走。
  “到了就知道了。”
  他将她带到了之前的山崖上,初夏早晨山崖上的风很凉,蒙蒙的雾里池款款可以看见整个都城的全貌。
  “好漂亮啊。我原先不知道,都城还可以这么漂亮,你看,你看,那是我们家吗?”池款款指着六王府的阁楼道。
  “对。”陆之珩说。
  “你带我到这里来只是为了让我看风景吗?”池款款问。
  陆之珩将她抱进怀里:“该冷了,到我这里来。”
  很长一段时间里,陆之珩没再说话。
  直到朝阳升起来,将两个人身上的水汽蒸发掉之后,陆之珩用他低沉的嗓音开始说:“款款,我第一次感应到你的气息之后,便到这里来寻你。那时候我也是站在这里。是一个很冷的冬天,我记得,风很大。”
  “陆之珩……”
  “可是找到你之后,我觉得那一切什么都不算了。我带你来,是想告诉你,款款,这是我找到你之前来过的地方,它知道我多么想念你。”
  “陆之珩,以后我们一起好好过下去吧,我想和你一起好好过下去。”
  陆之珩将她抱得很紧很紧。
  两天之后,他们出发去了魔界。
  容陎是魔界之王,有固定的王宫,所以池款款一闭眼一睁眼,祁陌就将他们带到浮尘山上。池款款眯着眼,一抬头看见浮倾宫两个字。
  刚刚迈出来一步,便遭到了攻击。一个响雷在她脚边炸响。池款款知道,这个攻击并不具有伤害性。
  接着,应远唯出现了,他坐在宫殿顶上,吊下来一只脚,抛着一颗石子,看也不看他们,说到:“你这时候来这里干什么。这里不欢迎你,你走吧。”
  “我只想见容陎一面,他怎么样了?他受了伤,现在还好吗?”池款款说,“你让我见他一面吧。”
  “怎么?现在想起他来了?之前那么长一段时间都跑到哪里去了?哦,想起前尘往事,逍遥快活去了吧?我倒忘记了,除了容陎,你身边的男人多了去了。”应远唯接下抛着的石子,“用完了他,将他伤得遍体鳞伤,偶尔想起他来,便来看看他,说声抱歉,以此来安慰自己不安的心情么?我是不是该替他谢谢你?那么他做的一切呢?只是为了你的一声对不起么?如果只是这样,那不需要了,你走吧。”
  “喂,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难听。”祁陌吼道,“款款刚经历了生死,身体都还未好,便匆匆赶来这里,你知道站在这里她正在承受着些什么吗?”
  应远唯斜下眼睛看了看,确实,仙界之人站在魔界,是必须要受魔气侵蚀的:“所以,这个与我何关?难不成是我求着她来的吗?她那么任性要来,还能怪罪在我身上?”
  “你......”
  “陌陌。”
  “哼!”祁陌重重的哼了一声,转头不再看应远唯。
  “我确实只能跟他说声对不起,其余的什么都不能为他做。可是即便是这样,我还是想见他一面。请你让我见见他。”
  “你觉得自己有什么资格提出这个要求。他为你做过多少,你又为他做过什么?我没去找你算账已经很好了。”
  “应远唯。”织钥从宫殿里走出来,“让她进去吧。”
  “你疯了?万一容陎又想起她来怎么办,织落的努力怎么办?你糊涂了?”应远唯说。
  “不会了。”织钥道,“我相信姐姐。所以再也不会了。这一面,就当是告别吧。在分别之前,总应该好好告别的。让王做出一个告别,姐姐,她会同意的……”
  “我管不了了。”应远唯转过身,顿时消失在众人眼前,“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这些事情一直不是我能管的。你们就使劲折腾吧,反正最后受伤的也不是我,我管这么多干什么,我管得着吗。”
  织钥往旁边让开一步,对池款款说:“王就在里面,你和陆之珩进去吧,其他人,麻烦在外面等等,王不想见到这么多人。”
  池款款走进大门,里面的景色和外面的完全不一样。
  天是蓝的,花红草绿,流水潺潺,仿佛是一个世外桃源。唯一值得注意的是,这里所有的花花草草,全部都有药用价值。
  “这是王很久以前种下的,等你回来的时候种下的。王一直都知道终有一天,他会再次见到你,在你回来的一千年里,他花费了很多精力,才让这里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织钥说,“只不过,他现在已经不记得为什么这里现在是这个模样了,尽管他很喜欢这里的样子。”
  池款款很疑惑,她不知道织钥为什么会这么说。
  但是当他看见容陎的那一刻,她开始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彼时容陎正坐在湖边的杨柳树下,低头看着棋盘,他看起来好多了,有了气色,可能是因为低着头的原因,池款款看不出来平日他冷漠的样子。
  容陎听见声音,很快抬起头:“织钥,你怎么出去这么久。”
  然后注意到织钥身后的池款款和陆之珩,“你是谁?”他认识陆之珩,可是他不记得池款款。
  池款款震惊了一下,原来他已经忘记她是谁了。
  但是挺好的。与其难过的喜欢一个人,不如忘记了一切,重头再来。
  所以池款款走上前,对他说:“故人而已,忘了就忘了吧。”
  容陎及不可察的皱了皱眉。
  “我来告诉你吧。”池款款在他面前坐下来。
  容陎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他一向不喜欢陌生人与自己面对面坐着,可是,他只是单纯皱了皱眉,默许了。容陎不知道为什么,并不想赶走她。
  “很久很久以前,你路过雪域高原的时候,顺手救下了一个女孩。她觉得很感激你,所以今天她专程来这里跟你道谢,还有,绪宁她很想你。”池款款说,“其余的什么也没有了。”
  池款款看他,他也看着池款款。什么话也没有说,可是又好像什么话都说了。
  池款款站起来:“谢谢你,容陎。”
  他看见她转身走到陆之珩旁边,很登对的样子。
  “再见,容陎。”池款款说。
  容陎看了她许久,不知不觉,竟也吐出两个字:“再见。”
  池款款笑着转过身,下一秒,眼泪便从大大的眼睛里落下来,她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陆之珩牵着她的手,陪着她走出去了。
  容陎看着石板上那滴泪水,突然感觉一阵心疼,可是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心疼。
  “织钥,我是不是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属下不知道。”织钥答。
  “你去送送他们。”容陎继续低头看着棋盘。
  织钥应声走出去。
  “等等。”容陎喊住她,从怀里拿出一方手帕,“这个给她,擦擦眼泪。”
  织钥神色复杂的看着容陎,但见容陎神色如常,便接过手帕后匆匆赶上池款款。
  “王让我给你的。”织钥递给池款款那方手帕。
  池款款接下了,问:“他的伤......”
  “我和姐姐都是火狐,火狐族万年才会出现一对白色皮毛的狐狸。所以族人们认为我们会给火狐族带来灾难。然而,只有我和姐姐知道,我们的元丹,比任何灵丹妙药都有用。姐姐为了救王,把元丹给了他,魂飞魄散的姐姐,用最后一丝意识,将王和你一起的记忆全部抽离了。所以,你现在看到的王,已经不认识你了。”
  “嗯。”池款款说,“织落很爱容陎吧。”
  所以才会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将他的记忆抹去。她不想让他痛苦,她只希望他能重新开始,好好的活下去。
  “以后,不要主动出现王面前了,可以吗?”
  “我答应你。”池款款说,“他是我永远的朋友,但我永远不会主动出现在他面前了。有任何困难,可以来找我。”
  “我们能有什么苦难呢。只要王不再想起你。”织钥说。
  池款款用手一挥,浮倾宫周围便长满了一簇一簇的凤凰花。
  “他曾经说过,最喜欢的花是凤凰花,这,就当我送给他的礼物吧。”池款款说。
  织钥没说什么。看着池款款拿着那方手帕,跟着祁陌一起离开。
  也许她不知道,那方手帕,原本是她的,一千年了,王一直带着,那方手帕连同她,在王心里住了一千多年。如今,她亲自来带着它走了。从此王的心里,再也没有她。这也许是最好的结果。
  这世界上,人与人之间,要忘记一件事情,一个人,多么容易啊,可是,在妖魔之间,在仙神之间,为什么会这么难呢。凡人常说,人生苦短,要及时行乐。但是魔界仙界,拥有了无尽的寿命之后,为什么只想着记住一个人,记住一件事呢。也许这是妖魔之间,仙神之间,那漫长的生命里,唯一有意义的事情吧,为了不让这个人,这件事甄没在无穷无尽的时间的长河里。
  容陎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出来,看着满山的凤凰花,喃喃道:“我或许,真的忘记了一个人。”
  “忘记一个人,多好啊,王。”织钥说。
  “嗯,也许吧。”
  满山的凤凰花随风摇曳,红色的花蔓延至天际云朵深处,将白色的云朵染成了橙红色,像依依惜别的恋人的衣袂。
  当年,王和时绮罗认识的时候,也是夏天。夏天的风确乎不解风情,将她带来了,留了王千年的牵肠挂肚,身心俱疲,可这夏天的风也确乎善解人意,它再度将她带走了,同漫山遍野的凤凰花香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