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多钟，李昂开着悍马到达了科尼巴。
  身后跟随的尾巴，出了赛斯特不久就被李昂甩掉了，车上的尸体也早已被他仍在了路上。
  此刻科尼巴正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街道上来往的行人很少，即便偶尔有一两人，也是神色紧张、步履匆匆。
  李昂一边缓慢地开着车，一边打量着道路两边被战火印下痕迹的事物。
  坍塌了一角有待修葺的商店，电话耷拉在下方随风不停摆动的电话亭，行道树躯干上的弹孔，被炮火炸得坑坑洼洼的黢黑街道……
  从映入眼帘的一切可以看出，这座城市，伤痕累累。
  “这里比赛斯特差远了，与费城更是没法比，看来今晚是没法裸睡了。唉，希望还有酒店是开着的，不奢望有多好，只要能快点入住就行，我都快饿死了！”
  来之前李昂查看过科尼巴的地图，也知道一些酒店的位置。但是网上的那些信息早就过时了，因为大多数酒店早已因为战争的缘故倒闭了。所以，李昂一连跑了两个记忆中酒店，都没能留宿。
  听到李昂不停地碎碎念，小智忍不住开口道：“喂，有点同情心好嘛。看看这里，整座城市饱受战火，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你居然一点都不关心，一点都不在意，就想着裸睡，就知道吃！你还是人吗？”
  闻言，李昂懵了。
  我没有同情心？
  对啊，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在这里，我连一个人都不认识，看到这么一座破城市，你居然让我多点同情心？搞笑！
  再说了，这座城市硝烟弥漫关我何事？这里百姓苦不堪言又与我何干？
  我就是想填饱肚子，睡个好觉，这也有错？
  还我不是人？
  从生物学角度看，你才不是人好吧！
  在心里，李昂给予了小智狠狠地回击，但是他没有说出口。
  李昂能感觉到，小智此刻的心情并不好。
  至于心情不好的原因，李昂并不知道，但是他敢肯定，绝对不会是因为自己没有同情心！
  毕竟，那东西，自己早就没有了。
  如果自己有同情心，在训练营时，看到向自己挑战失败的学员流露出绝望的眼神，自己就不会狠下杀手。
  如果自己有同情心，就不会在教官的命令下，在一名少女身上发泄后，再亲手让她解脱。
  如果自己有同情心……
  回首往事，李昂并不觉得，没有同情心是错。
  你同情别人，谁又同情你？
  从魔鬼训练营毕业前，在李昂的字典里，根本没有同情二字。
  毕业后，在与书友交流的过程中，他的心性也在悄然改变着，他的很多言行都体现着“善”字。
  同情心，他也有了那么一点。但是，也仅仅只有一点点，远远没有达到，看到一座破城市就同情心泛滥的地步。
  李昂感觉此刻的小智有些奇怪，以往自己杀人时，小智从没有责怪过自己心狠手辣，现在自己在科尼巴什么都还没做呢，却被小智指责没有同情心。
  被小智指责没有同情心，李昂认，因为他确实觉得自己没什么同情心。
  可是，小智很有同情心吗？
  以前，李昂真的没有感觉到，不过，现在他要重新思考这个问题了。
  不想再惹小智生气，李昂斟酌着回答道：“就算我同情他们，为他们艰苦的生活难过得吃不下饭、睡不好觉，他们的生活状态会变好吗？不会的。
  而且在我看来，他们经受的痛苦算不得什么，远没有我当初在训练营惨吧。
  我不需要别人同情，他们也不需要。就像我当初一样，他们需要的就是拼命地活下去。
  我很好奇，小智，你怎么突然悲天悯人起来了？”
  小智道：“看到这座满目疮痍的城市，突然想起了那个地球的一些画面……你觉得费城比这里强上百倍千倍，那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费城也会繁华落尽，沦为人间地狱。”
  李昂道：“不用想都知道啊，世事变迁，一切皆有可能。可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只想活下去而已。”
  “仅仅只是想活着吗？”小智问道。
  李昂条件反射般地回答道：“当然是无拘无束、开心地活着。”
  小智道：“你的愿望很难实现啊。”
  李昂叹了口气：“我也这么觉得。”
  沉默了一会儿，小智又道：“你总是以自我为中心，心里想着的永远只有你自己，不过，这也不能怪你……”
  李昂闻言，立刻反驳道：“我心里想着的还有你啊……呃，为什么突然讲这些？”
  小智道：“原本我以为，了解了那个地球人类与人工智能之间的战争，知道了这个世界即将遭逢的厄难，你会有压力，你会惶惶不可终日，你会抓住一切拯救这个世界的机会。
  结果，出乎我的意料，你什么反应都没有。
  不过，对于未来，作何打算是你自己的事，只要你自己觉得开心就好，我都支持。
  可是，看到这座残破的城市后，我觉得不能让你再被短暂的愉悦感蒙蔽了双眼，应该让你亲眼看看那个世界的惨剧，看看这个世界的未来。知晓一切后，如果你还想逃避下去，那也由你。”
  听完小智的话，李昂沉默了很久，然后开口道：
  “所以，其实你想让我当这个世界的救世主？”
  小智没有否认：“这是我的使命。让人类文明传承下去是彼端世界残存人类的期望，也是我存在的意义。有可能的话，我还是想拯救这个世界的人类，完成自己的使命。”
  李昂笑道：“喂，你早说啊。你知道的，从我有记忆开始，不是在杀人就是在防备着不被人杀，我也不知道我的人生有何意义。如果小智你想拯救这个世界，完成自己的使命，那拯救世界便也是我的使命、我存在的意义了。”
  听完李昂真挚的话语，小智道：“这是我的使命，但不一定非要完成。今天和你说这些，不是想强迫你，只是想让你认清一切，以免以后后悔。看看另一个世界的惨剧，然后再做出你自己的选择，不用顾虑我。”
  “不用看了，我知道战争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所有的一切，我都能想象到。但是，见惯了血腥和杀戮，我早就对那些场面免疫了。”顿了一下，李昂又说道：“不过，我现在有点想当救世主了。想象一下，成为一个风华绝大的人物，被世人瞩目，被万万人景仰，貌似也不错哈。”
  小智道：“会失去自由的。”
  李昂无所谓道：“但也有可能获得永久的自由。”
  小智沉默片刻，道：“李昂，谢谢你。”
  李昂笑容灿烂：“是我该谢谢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