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按捺不住的冲动
作者:空山耳朵      更新:2021-10-09 21:08      字数:4836
  一百零六.按捺不住的冲动
  余光瞥到陈东,董卓又道:“最起码这片树叶还有你们对着它感慨一番,若它有知,想必与有荣焉。然而在战场上,被人杀死了,能够留给别人的,却只有放心和如释重负,甚至是幸灾乐祸,或者是漠不关心。”
  “最多,留给战场上不相干的菜鸟,一点经验和教训。但也就仅此而已……”
  董卓长长吐出一口气,这一口气,似乎已经将心中的无限郁闷,还有绵绵惆怅哀伤苦闷一起吐出,点滴无余。
  这口气,非只吐尽心中的诸多负面情绪,更如一道龙卷风似得,直直的从他口中出来。
  恰在此时,一阵大风吹过,长龙一般的呼啸,所过之处,园中百树尽枯,便连一片树叶也没有了。
  包括刚才那一片被三人无限感怀的树叶。
  人生无常,生灵亦是无常。若非一番感慨,包括被两人关注过的那片树叶在内,此地的无数树叶,或者还有一秋好活。
  董卓侧过身子,看着陈东,很是认真的看着,道:“道理人人会说,总有无限感慨。人的一生之中,经历过多少事情。”
  “有的人,或者就在一时三刻之间,已有无数顿悟,无数明了。有些人,就算是活了千百岁,活成了精,也不过空有苍发髯首,仍旧蹉跎岁月,马齿徒增。”
  董卓郑重的说道:“你俩都金玉良言了,我还也得说上一句,陈东,你一定要记住这一句话,寒舍虽贫,亦能安身立命;豪宅虽广,却让意志消磨。”
  陈东闻言一下子愣住了,下意识的仔细咀嚼着这两句话,刹那间只觉得受益无穷、回味无穷!
  荀攸一旁说道:“我等本就是从茅草屋里面勉力爬出来的枯骨,再过几年归去时,也还是要从茅草屋里面离开的。”
  “主公,我还是有些不太明白。为何我不能去,主公吝惜我的性命,可将士们,他们也是爹生娘养。”陈东道,“我大致能够明白,主公话里面的真义,可人的一生可能燃烧也可能腐朽,我不能腐朽,我愿意燃烧起来,去战场搏命,哪怕是做一个小小的斥候,哪怕是扛旗,也是好的。主公,我天生适合战场。”
  “人,最宝贵的是生命;它,给予我们只有一次。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时,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耻;这样在他临死的时候,他就能够说:我已经把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献给了这个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了人类的解放而斗争。”
  陈东激动地说道,五指握紧,放于胸前,眼中闪烁着莫名的精光。
  “等一下,这句话你从哪听来的?”董卓有点吃惊的问道,这句话可是来自后世文豪老奥给保尔创作的名言。
  荀攸隐隐约约猜到了是谁跟这大老粗说的话,碰了碰陈东,示意他不要回话。
  陈东不明其意,胳膊肘往外移了移,道:“额,是董旻,他说主公睡眠的时候说出来的。”
  “又是这善听墙角的狗一样的东西,他不是被我关了禁闭么,你怎么跟他混到一起的?”董卓问道。
  陈东默不作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尊尊长长,下位要尊敬上位,更别说忤逆君上了。
  董卓看着陈东躲闪的眼神,叹了口气,冷冷道:“以后不要跟那狗一样的东西接触,他最近……有点疯魔,喜欢说胡话。”
  “诺。”陈东苦涩笑道,心里却想着凉凉,给叔颖惹祸事了。
  “行了,今天是给你俩布置接下来的工作。听这外面传来的鼓声,华雄应该已经带着陌刀营加入战场了,根据这几天李儒贾诩特意让北邙卫忽略丁原,给并州的吕布造势,把他形容成大汉现有的第一战神,两军交战,依据丁原的脾性,定然让张辽出战。先锋不用猛将,且猜忌将领,气势上对方就是败我们一筹,再加上我陌刀营士兵的精锐程度,我军此战必胜。如此,就要你们负责收尾工作了。”董卓道。
  “啊?有事干?”陈东惊喜道。
  “没你的事。”董卓淡淡道。
  陈东心道完了。
  可没想到柳暗花明,董卓又道:“你另有安排,后院的曹承钧你知道吧?”
  “臣下知晓一二,听说他是从宫里面跑出来的阉宦,手中持有掌控禁军羽林的虎符,颇为可疑。”陈东道。
  “嗯,我留他到现在就是为了现在。一个小黄门,名不见经传,听赵忠他们说这黄门曹承钧除了在刘宏生前服侍,得宠了,却也没有如蹇硕一样可以接触到兵权。要知道,十常侍也只能依赖着汉帝,做刘宏的一把刀、一只狗。除非灵帝刘宏对他另有安排,既然如此,我就将这小黄门推出去,丁原战败,我西凉董府不就一方独大了么,把这块肉给我丢出去,要让他们觉得这曹承钧与我董府无关。”董卓说道。
  “这个……”陈东有点迟疑,怎么就撵人啊。
  “你干不干?不干让给荀攸。”董卓看了一眼陈东道。
  “干!主公,给我,我保证完成的漂漂亮亮的,不给您丢分。”陈东昂首挺胸道,心里却没一丝底气,要让这个赖在董府三个月不走的闲人心甘情愿的离开,可是个技术活,李儒贾诩一看就是老阴比说不定告诉自己的计谋的同时转头就向主公汇报了他们的功劳,还是求一求那个穷酸木头。
  陈东心里苦涩,董卓与荀攸相视一笑,便离开了,得好好看看自家那狗一样的东西。
  想着想着,董卓感觉身体里面涌出一股热流,自己怎么还有点小激动呢!
  ……
  小黑屋里,董旻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揉了揉鼻子,这里的环境可真差,都不能让人好好潜心学问。
  董旻翻了一遍《尚书》,里面夏书中说道夏启与有扈氏相战于甘地,大战之时乃召六卿作《甘誓》。王曰:‘嗟!六事之人,予誓告汝:有扈氏威侮五行,怠弃三正,天用剿绝其命,今予惟恭行天之罚。左不攻于左,汝不恭命;右不攻于右,汝不恭命;御非其马之正,汝不恭命。用命,赏于祖;弗用命,戮于社,予则孥戮汝。’
  对于里面的三正,东汉马融云:建子,建丑,建寅,三正也。郑玄曰:天、地、人。
  而董旻却认为这两位大贤错了,他嘀咕道:“子、丑、寅三建分配周、商、夏。《甘誓》为《夏书》,则时未有子丑二建,何得云三正?就算照了董仲舒们的曲解,说建寅、建丑、建子三种历法是夏以前本来有的,夏、商、周三代不过顺了三统的次序循环沿用,但是夏王用的只是寅正,有扈氏如有不奉正朔之罪,也只能讨伐他的怠弃寅正,怎能说‘怠弃三正’而强迫他连过去及未来的丑正,子正也一起奉守了呢?天、地、人通常谓之“三才”,以“三才”释“三正”,郑玄之论虽能勉强通释,但缺少旁证。”
  “我觉得其中的“三正”,即应是夏部落联盟四后(或谓四岳、四正、四叔)中的三位,显然,有扈氏正是四后中唯一反对夏启的那位了。夏启不说自己非法嗣位,反指责有扈氏作为四正之一,不服从中央的安排,即“有扈氏威侮五行”;为了团结其他三后,又说有扈氏“怠弃三正”,也就是没把其他三位部落酋长放在眼里,以此来鼓舞斗志,孤立敌人。简言之,三正是指启的大臣。”
  小邓艾缩在墙角惊恐的盯着师叔,自己因为辜负师恩,没有将那石子盘圆润,就被惩罚至此。
  原本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怕黑是完全不存在的,可要是有一个尊长没日没夜的颠覆礼法,言大贤圣人的过错,要不是他是自己的师叔,自己早就像戏文里说的那样对他口诛笔伐了。
  可没法,这是师叔,时不时地还给自己糖吃的师叔,自己只能耐着性子,等待着,等师傅放师叔出去的那一天!他真的只想好好的待在禁闭室里啊!
  嘎吱——
  董旻猛的一个哆嗦,有种被人盯上了的感觉,这感觉很不妙。
  “狗一样的东西,叫你满嘴跑火车,叫你胡咧咧,叫你没事听墙根,叫你误人子弟,叫你发牢骚!”
  进门的正是董卓,扬起手,巴掌在半空之中划过了一个半弧,接着,带着无比愤怒,这一巴掌,结结实实的打在了董旻的脸上。
  干脆利落,颇有行家风范,这一看,就晓得是练家子。
  董旻被打的七荤八素。
  懵了。
  不应该是老娘派人过来送书么!
  二哥过来了!
  自己做错了什么!
  说打就打,且还打得如此之狠!
  疼,火辣辣的疼!
  他的眼睛顿时积攒了无数的泪水,随即呼啦啦的落下来,嚎哭道:“呜呜呜呜……”
  想着疼爱自己,从西凉赶来差点伤了筋骨,给自己时不时送书解闷的老娘,再看看一言不合,凶神恶煞的老哥,两箱对比,高下立判。
  董卓气急败坏,这一巴掌下去,虽有些手疼,可却将心里的怒火发泄了出来,念及还有邓艾,他咆哮道:“跟我走,待会再收拾你。”
  董旻又哭,抱着董卓裤脚,“二哥……主公,我做错了什么?我做错什么了?”
  邓艾在一旁有些不忍,忍不住道:“师傅,无端端的打师叔做什么,我斗胆要说,为人兄长,哪怕是管教,也要有所分寸啊,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师叔他……师叔他还是个孩子啊!”
  “好师侄,师叔我没有白疼你!主公,师侄说的对啊。好师侄,你快,快劝劝你师傅。”董旻喊道。
  董卓腾得一下火起,又听董旻扯着嗓子嚎叫,扬手,干脆利落一巴掌又是摔在了董旻的脸上。
  董卓道:“你是不是飘了,我打你是为你好,做弟弟的怎么能不理解本公的心思?文和那里有一封加密文件,需要你进行翻译,你倒好,尚未进门就听你胡咧咧。大放厥词不说,还只会空谈,正事不干。先跟我去文和那,过会我自把你交给老娘惩治。”
  “哦。”董旻耷拉着脑袋道。
  董卓出门离去,狠狠地挖了一眼把头缩在衣袖里的邓艾,这小子有点不服管,最近很跳啊!
  再把视线拉回洛阳西门城郊,两军对峙的局面在几通鼓声之后,演变为一面倒的局势,并州军在张辽的带领下,前军变后军,有条不紊的后撤。
  除了几处特别的地方,还有人踩人,马踩人,那是被张辽抛弃的部分并州军。
  此刻,老吴不知不觉的变成了在由后军变为了前军,被一个陌刀兵给纠缠住了,他真想冲着凉军大喊一声:“你们想要什么咱们可以谈啊?只要不是我这条命,什么都给你行不行?”
  可谁让他穿着校尉的衣服,是这阻拦次列里面最大的官职,他一张嘴就有刀枪招呼他。
  三百战三千,兵力是绷的有点紧,但华雄还是赢了。
  看着那一小撮并军阻击陌刀营的脚步,华雄不禁闪过一番敬意,都是好士兵啊。
  于是,华雄下令,狠狠的咬死这块张辽扔出来的肥肉,不要放弃一个人,尤其是那位校尉,防止他狗急跳墙,先集火他。
  老吴仰天无泪,娘蛋,好憋屈哦!
  有时候,哪怕是做三秒钟的英雄,也是需要勇气的。
  可他早已过了做英雄的年纪,他恪守中庸,耻笑那些动不动就怒发冲冠的人。他就是军里面的老兵油子,本以为形势一片大好,可万万没想到终是乐极生悲!
  老吴奋战到了最后一刻,嘴里吐着血沫,看了一眼旁边的袍泽,来生再问问你们姓名。
  眼见张辽已经率军退回了营帐,拒马也抵在了军营外。华雄挥手,干净利落的率部撤回。
  遵循见好就收,穷寇莫追的原则,在李傕郭汜两人艳羡的目光中,高昂着头颅,回去喝庆功酒了。
  当然,庆功酒是其次,最重要的还是从颍川星夜兼程,人困马乏,又经历了大战,自然要让陌刀营好好修养一番。
  不然,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军队,一下就跨了!
  凉州军营,吕布目光睥睨,眼睑开阖之间,杀机凛冽,浑身上下更是爆发出一股庞大的气机。
  征战沙场,金戈铁马,凝练出来的气势何其强大,更不用提他在雁门制造出怎样的尸山血海!
  吕布踟蹰着,显得忧心忡忡。却在此时,传来了马蹄声。
  张辽回营,进入大帐,脸色神情与出营前接军令时没有两样。
  丁原坐在主位对其申饬一番,道:“若再不纠正,所有职位,俱都革退,以儆效尤。”
  张辽脸色铁青,眼神顿时变得阴沉无比,右手五根铁钳般的手指攥的咔咔作响。
  不过只是一瞬间,眼中寒光一闪,立即就恢复了镇定。
  这是军人的战争,他华雄的骑兵守御之顽强,超乎他的想象,完全是克制了并州大部分的轻骑,自己想要破其防线,殊无把握。他张辽输得心服口服!
  胜了就是胜了,败了就是败了,军人的宿命,军人的职责,军人的最高荣耀,就是死在这一片战场上。
  无论什么结局,都是无怨无悔。哪怕用尽所有卑鄙无耻的手段,因为这是战争,没有纵胜犹愧、胜之不武一说。
  可丁原的表现,让他太失望了。与吕布对视了一眼,他是丁原的义子,但也是丁原最忌惮的武将,他的心里想必更加煎熬吧。
  吕布颔首点头,沉思。
  丁原唯一的亲子早已在十几年前就夭折不在人世,能继承并州大好基业的,吕布他便是唯一承继人。
  吕布身为义子,除非丁原有别的想法,跟他断绝关系。不然,他单方面的宣布与丁原再无瓜葛,自立门户,世人是不会承认的,而且也会说他是背信忘义之徒!
  理性与恶念的挣扎,时时的折磨着他的内心。吕布挣扎了许多次,可是理智无论战胜了恶念多少次那个想法还是会卷土重来,他的心念,始终徘徊在吕父的遗言,本就不是你丁家之血脉,取而代之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