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七.傲慢与偏见
  董卓的灵堂设计的极其典雅，但来客只要带点脑子的，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们眼中在乎的只有两人，一是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的董旻，另一个则是站在灵棺左侧‘名不见经传’的贾诩。
  至于躺在棺木里的是不是董卓，呵呵，抱歉，他们觉得已经无所谓了。
  就算董卓没死，大势也改变不了了。能够用这么大排场的安排葬礼，就是昭告全天下人，他董卓已经从这个大汉消失了。
  要想回来拿走属于他的地位和权利，跟他们掰手腕，卢家不同意，太子不同意，以太子妃母族为首的外戚集团不同意，四世三公的袁家和杨家不同意，还有其他不能说的存在更是心照不宣地会让这场祭奠成为董卓的绝响！
  不能说绝对，但他们能夸下海口地说，董卓这次不死也得死了！
  现在来人的目的只不过是因为他们的主公们、恩师们或家族不放心，派出他们来探探董旻和贾诩的口风，看能否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毕竟死者已矣，亡者不可追嘛。大汉的动荡已经够多了，不能再让那些个西凉丘八如狼似虎地进入雒阳。
  西凉李傕和郭汜，他们背后的人也曾经让这些个耳目探子快马加鞭，试图让他们去拉拢分化，或者说贿赂收揽。但这二人油盐不进，愣是只听从董旻的密旨，星夜兼程，拔寨而来开赴朝都雒阳。
  当时，他们背后的人听到消息，是咬的牙根都痒痒。
  这些人在大汉何尝不是手眼通天，可遇到了人心，任是再大的通天本领都不顶用了。
  天心不算高，人心第一高！
  ……
  贾诩知道在这大厅站立吊唁的众人四分之三都是心怀鬼胎的，至于另外四分之一的则是来看笑话或者来瞅一眼确认董卓的死讯。
  对于董旻那意想不到的哭声，贾诩自是甘拜下风。自己就是袖口再装几捆蒜也敌不过他啊，董旻在号丧这方面……人才啊！
  阴沉沉的板着脸，内心却是魂游天外，也不知道主公听见没有这董旻的哭声，真的是不寒而栗。
  突然，贾诩在人群里发现了一个老头，在四处张望，很是特别。
  那老头慢慢踱步到了贾诩身边，眼里盯着的东西却是那四四方方的棺材。
  贾诩粲然一笑，问道：“敢问老丈是何人？”
  那老者充耳不闻，只是一个劲的看着棺材，见棺材被盖的严严实实，四面都被桃木钉钉死，高兴的点了点头。
  “老夫王允。”王允回道。
  贾诩眼中精光一闪，“原来是老大人，不知老大人所求何物？”
  “呵呵，一把身子骨了，能够活的安稳，睡得踏实就已足够了。”王允罕见的憨厚地笑了笑。
  “老大人身子不仅硬朗，人也活的潇洒，诩以后还要多多向老大人讨教。”贾诩笑着说道，眼睛却一直盯着王允的面孔，这个老人太淡定了，淡定的让自己觉得他的生活理所应当就是他口中说出来的样子。
  “讨教不敢当，知足罢了，呵呵，文和先生你忙，老夫祭拜一下董公就走，毕竟同朝为官。”王允淡淡回道。
  各家世族派来的探子十分诧异，怎么这贾诩跟一个将知天命的老头你来我往聊的如忘年之交。
  “这不是河南尹王允王老大人么？怎么跟那位毒士谈笑风生起来了！”
  “谁知道呢，兴许那王大人要借着贾诩这条线依附于董旻了。”
  “呵，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亏他王允自诩清流名仕，还以为他跟十常侍作对便是忠臣，没想到也是蝇营狗苟之辈。”
  “嘘，慎言！他贪图他的富贵，关你我何事，各人自扫门前雪，慎言慎行方能长久。”
  “唉，我知道，可，憋屈啊。好不容易董卓死了，董旻、毒士又接着挑大梁唱戏作妖。我大汉何时才能安定下来啊！”
  “唉——”
  可笑的是，这些个愁云惨淡的忠臣贤良其实都是耳目探子，他们聊天演戏只是为了更好的交换并获取情报。
  而他们口中毒士的称号，自是贾诩。自各家各族知道贾诩召二十万西凉铁骑入关，把雒阳置于未知的险地。
  这种只管自己，不管身后洪水滔天的谋士，大家一直认可其为‘毒士’。
  当然，今日带给当堂众人震惊的便是这河南尹王允了。
  不要小看这小小的河南尹，他的管辖范围可是昔日的秦三川郡，也就是今日的河南郡，包括河南、雒阳二县。
  尤其是建安十八年，撤销了司隶校尉，河南尹更是添加了督管治理雒阳的职权。
  毒士与河南尹的谈话，众人因为二人声音小，又离得稍远，只能在心里寻思和猜测。
  ……
  袁府，袁绍、袁术看着坐在主位上侃然正色的袁隗，脸色凛然一振。
  “本初、公路，你兄弟二人是我袁家栋梁，也可称为我袁家麒麟子。你二人当要同心协力，万不可兄弟阋墙，让别人窜了空子，看了笑话。”袁隗苦口婆心的说道。
  最近他支持袁绍有点过分，导致袁家内部四分五裂，尤其是为了三人争夺少家主的位置，弄得家族人心惶惶。
  这都是自己的过错，要是自己支持公路，便没有那么多事。
  袁隗愧疚地看了一眼袁术，继续道：“袁叙和家老不在，不是我的私心，而是家族死士查明他与外人勾结，谋求少家主之位。”
  嘶——
  袁绍与袁术倒吸一口凉气，袁家作为四世三公，自有一套传承机制，先以德为先，其次以才为先，接着以长幼为先。
  原本袁叙异军突起，有家老的支持，德行操守在家老的肯定下，风头一时无两！可今日，却得知，其中有外人做的手脚。
  袁术十分气愤，他认为家主之位一定是他的，旁人碰不得，碰了便是他袁公路的敌人。袁叙，自己对他有所亏欠，所以对他争取少家主之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他却勾结外人，意图颠覆袁家，罪责难逃！
  当然，前面是袁术骄傲的心理，后面的颠覆袁家则是袁术思想的延伸，不得不赞一声脑回路清奇，与贾诩所想相差不大。
  “可查出是谁？”袁术问道。
  “不知，查探消息的死士全都杳无音讯，就像袁叙的身边有一个无尽的深渊，投入多少的人力物力，都不能窥探一二。”袁隗实话实说。
  袁绍凝重地看着袁隗，看来袁家的内忧让袁隗有了支持袁术继承家族的心思了，“叔父，为何不动袁叙如今他羽翼未丰，叔父你在家族里威望正甚，一言九鼎，族中谁不信您！”
  袁隗苦笑地摇了摇头，“昔日或许可以，如今他有家老支持，大势已成，我支持的又是本初，在族中话语权已经没有多少了。”
  袁术听言，恨恨地哼了一声。
  接着，他又瞪了一眼袁绍，抱拳道：“叔父可是要迷途知返，支持小侄？”
  袁绍呵呵一笑，你袁公路想的真美。
  袁隗还是摇了摇头，“且让我再思考几日。今日叫你二人前来，另有其事。”
  “听去往董府的探子来报，河南尹王允与那北邙卫左统领，那位毒士贾诩相谈甚是融洽，为防止事态进一步发展到不可控之地步，我决定用本初昔日之计，驱虎吞狼，召并州刺史丁原进京。”
  “叔父高明。”袁绍心中一喜，大声赞道。
  “叔父英明。”袁术心中愤愤然，觉得叔父人越来越老，精明是越来越精明，但叔父的心是老了。
  自己还是趁早寻由头走人离开雒阳这个是非之地，这腐朽老迈袁家自己不要了，就赏给你袁本初这个庶出子了！
  内心高傲的袁术心衬着，原先藐视袁绍这个庶出的眼神又一度显露出来。
  袁绍咬牙，他知道袁术这个只会玩弄飞鹰走狗的纨绔子弟一直看不起他，可为什么今日本应同仇敌忾，共御外难，你特么的还在蔑视我！